云恩和江凛互看了一眼，她问舅舅：“可以是可以，不过那位奶奶的尺码什么，我们要上门去量吗？”

    夏长风是有备而来，带着他们往另一边走，说道：“量衣服尺寸的时候，我把脚也量了，虽然不会做鞋子，多少也懂的，尺寸没问题，做鞋子的地方的话。”

    随着舅舅话音落，他推开了一扇门，硕大的一间屋子里，沿着墙摆了一圈制鞋工序中所要用到的机器，中间长长的工作台，至少能让五六个人同时开工。临窗两边的架子上，是一摞摞各种颜色、质地和纹路的皮革，而细小的工具，如钉子、刷子也都一应俱全。

    “小恩，这是属于你的工作室。”舅舅又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说，“其实这才是舅舅想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可惜没来得及在你生日前全部布置好，所以舅妈就先随便送了套首饰。这个地方不大，但有些机器不好找，磨磨蹭蹭，现在总算全部弄好了。”

    曾经的夏云恩，只有小小一间屋子，八九个平方，每一寸面积都要精打细算的利用。

    后来去了江凛的家，江先生分了半张三米长的工作台给她，再后来直接把客卧变成她的工作室，而现在……舅舅又给了她这么一个惊喜。

    云恩不自觉地抓着江凛的胳膊，好像不知所措。

    夏长风高兴地问：“小恩，你开心吗？”

    “开心的，但是……”她看了眼江凛，江先生好像已经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舅舅自顾自地说：“你就在这里，给那位奶奶做鞋子吧，套裙的款式我会让其他人给你送过来……”

    “舅舅。”云恩打断了夏长风的话，认真地问，“外婆是要我回来吗，你们给我这间工作室，是要我回家里的公司吗？”

    夏长风忙摆手：“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当然了……舅舅是想，等我死了，你接手这个公司后，如果想发展鞋履生意，至少可以有个起步的地方。你不要多想，现在不会叫你回来，但是舅舅死了之后，这一家一当肯定是要给你的。我知道这很强迫你，可哪怕你转手就捐掉，至少舅舅死了看不见，也无所谓了。”

    云恩摇了摇江凛的胳膊，可这是夏家的家事，江凛现在还是半个外人，没资格插嘴，便递过温和的眼神，要她自己做决定。

    “做鞋子没问题的，但现在就要开始了，我下个礼拜公司工作很忙，我只能晚上或者再等礼拜天来做。”云恩说，“而再下个礼拜，我又要去出差了。”

    “来得及，你有时间就过来吧，本来也没答应说送鞋子，有是最好，实在来不及，留着下次当礼物送也行。”舅舅说着，摸摸边上的机器，羡慕不已，“隔行如隔山啊，小江、云恩，这些东西你们都会用吗？这是干什么用的？我没被人家骗吧。”

    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回答：“这是打磨鞋底的。”

    于是这一整天，江凛和云恩都在夏家老楼的工作室里，舅舅送来了套裙的样图，请绣娘来帮忙挑了配色。

    给老科学家奶奶搭配套裙的鞋子，不用太夸张，端庄大气最重要，云恩只半天就完成了设计稿的所有细节，同时江凛根据舅舅提供的鞋码数据，调整好了楦头。

    等云恩把设计图画到鞋楦的防护胶带上，再把胶带分片剪下来，挑选合适的皮革剪裁样片，两人搭配默契，效率极高，天黑时，基础的工作都完成了。

    大半天里，有好多公司里的人来看围观，有年轻人，更有与夏长风、夏沧海同龄的老师傅们。

    老师傅们不仅一眼就认出云恩和大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她干净利落的手法工艺和判断力，完完全全证明着，她是夏家的孩子。

    他们忙了一整天，没什么机会看手机，晚上回家的路上，才看到筱筱的消息，说想见见她。

    云恩再发消息问怎么了，筱筱却回复：没事了，本来想约你去买衣服，你今天很忙吧。

    她说：明天也忙，这个礼拜不行了。

    孟筱便道：好好休息，等你下次回来，我们再去逛街。

    放下手机，云恩问江凛：“这半个月，他们好吗，你们见过面吗？”

    江凛说：“偶尔有联系，大部分都是你在群里能看见的，毕竟大家都很忙。”

    “我觉得他们之间越来越自然了。”云恩笑着，拧开水瓶喝水，一面说，“不知道他们和我们，谁会先结婚。”

    喝水的人没呛着，开车的人倒是干咳了一声，江凛便严肃地问：“我一直很想问你……”

    “嗯？”

    “提起孩子，提起结婚什么的，你是在暗示我，该向你求婚吗？是想要结婚的吗？”江凛问的很直男，不浪漫，可清清楚楚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恩摇头：“不是啊，我对仪式、酒宴和法律约束都没什么感觉，很喜欢现在，我们相爱又自由。而且，谁说求婚非要是男生做的事，谁说女生求婚就是倒贴呢，与其期待你，我自己也可以制造浪漫的呀，当然啦……我还是想做公主的，但不是现在。”

    “我是不是问的不太好？”江凛很自责。

    “有一点，但是我喜欢。”云恩眼眉弯弯，“我不喜欢黏黏糊糊的人。”

    此刻，梁辰刚刚从康复中心值班下班，一分钟也不浪费地，开了车就奔回家里。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他都觉得孟筱不太开心，虽然可能是经期情绪不好，但不至于那么突然。

    一直到楼下，看见家里的灯亮着，他依然不能放心，特别害怕开门回家，孟筱已经离开了。

    但打开门，迎接他的是饭菜的香气，孟筱做了那次在云恩的老房子里做过的菜饭，她从厨房出来说：“太热了，不想做菜，随便吃点好吗？”

    这还叫随便吃，梁辰怀念那碗菜饭已经很久了，而且今天孟筱还炖了猪脚黄豆汤。

    吃饭的人格外开心，仿佛每一粒米饭上都刻了幸福，孟筱明白，昨天自己突然生气出门，吓到他了，虽然用经期做了掩护，可他心里一定还有疑惑。

    今天早上吃过饭，梁辰就去康复中心值班，孟筱独自坐车去了很远很远的医院，完全离开自己生活圈的地方，在那里做了检查。

    她怀孕了，按照停经日期来算，已经六周，胚胎着床了。

    她在医院门口坐了很久很久，当时给云恩发消息没有回复，等冷静后，又决定，暂时连云恩都不说。

    现在做决定，这个孩子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流掉，但如果要留下这个孩子，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梁辰是医生，他会更早地看出来，孟筱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现早孕反应，一旦出现，梁辰必定会发现。

    收回神思，孟筱给梁辰又盛了一碗饭，然后说：“云恩说你胖了，我也胖了。”

    梁辰嘿嘿笑着：“夏天穿的少，我有肌肉，看起来显胖，而你太瘦了好吧。”

    孟筱说：“明天开始，晚饭不能吃这么多，不然等你的肌肉都变肥肉，我就罪过大了。我也要……减肥……”

    “我和你一起做运动，但是别节食，食物是人类最大的幸福。”梁辰说，“除非你自己真的不想吃，不然克制食欲，是抑郁的第一步，你曾经抑郁过。”

    孟筱点头：“我知道了。”

    梁辰说：“明天休息，想去哪里吗？”

    孟筱吃着米饭，口中毫无味觉，机械地回答：“明天再说吧。”

    梁辰又吃了几口饭，实在忍不住，问：“我让你帮我拿隐形眼镜，你生气了吗？”

    孟筱真是又心疼又无奈，他是那么地小心翼翼，那么地在乎自己的一切，可是对不起，她真的还没想好。

    怎么会这样的……她怎么还能有资格生孩子。

    “你怎么了？”梁辰很紧张，“出什么事了？”

    “痛经。”孟筱的疲惫看起来很像，她说，“我要去躺一会儿。”

    梁辰赶紧来搀扶，温柔地把孟筱送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