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b市, 唐湖特意发了条极其正能量的微博。

    【@唐湖v：香港一行收获良多，能得到评委会提名已是意外之喜, 更多的是学到了以谦逊的心态面对电影, 我爱这门艺术, 以后会更加努力的[图片]】

    配图难得不是明星自拍, 而是夜幕下的香港星光大道, 灯火璀璨而深沉，无数电影界的杰出人士在这里留下手印。

    评论区亦多了几条粉丝留言，虽然各位糖粉很难说清自己是因为看了鬼畜视频，还是看了被楚导拍得美若天仙的唐湖而入坑的。

    【前几天说是乔乐仪带坏唐湖的人呢？这个年纪能拿到提名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用你到处拉踩。】

    【朋友息怒，那些绝对不是粉丝, 糖粉没这么脑残谢谢。】

    【你爱电影，我爱你。】

    【啊啊啊葫芦你倒是发自己的红毯照啊！不要拍风景！红毯照！红毯照！现在只能搜到别家记者拍的新闻图好么！】

    唐湖不知道评论区有多少是经纪公司日常请的水军，多少是她真正的粉丝，四舍五入一下, 就当是她的支持者好了。

    粉丝迷上某个明星以后肯定看他哪里都好, 会不自觉的替他说话，甚至在正主犯错时甩锅给别人，这种事情哪家都有, 权看如何引导。

    这条姿态谦逊的微博发出来，几乎没有为她忿忿不平的声音了。

    唐湖的引导还算成功, 这才正式发表了一组由经纪公司, 摄影师拍摄的精修图, 小黑裙，大长腿，怎么照骗怎么来。

    “回去先上半天课，明天参加b市国际电影节，我早上得去外地出差，不过有楚导带着比较放心，我就不跟着了。”白至理作为经纪人回来后也是上下打点，将活动为她安排妥当，“我把所有娱乐采访都推了，又给你联系了一档比较专业的个人采访，这个全看你自己发挥，这是记者有可能提到的问题，你提前看一看。”

    “行，怎么说话我也有分寸。”唐湖接过对答稿子，翻开第一页。

    虽然她脑子里住着强大的搜索引擎，也能对电影发展史说的信手拈来，不过在专业节目上露怯肯定贻笑大方，所以不敢托大。

    拿了影后提名还费心巴力的往流量上靠，实在有些掉身价，而且出于计划需要，这段时间她的娱乐曝光越少越好。

    不就是营造人设吗，谁不会啊？

    唐湖天天用手机窥视着韩汐的主页，满脸阴险。

    目前看来，韩汐走的是温柔白花路线，人设跟初恋妹妹有些重复，但尤雅雅偏重邻家小妹的亲切，韩汐在白莲花之余还有一丝成熟风韵。

    但表面再怎么云淡风轻，也不妨碍她艳压通稿一个接一个的出，这招的确好用，短短时间内网上的知名度都不输一线流量小花了。

    任由各家粉丝掐破头，本尊依旧装什么都不知道。

    ……

    星穹湾小区。

    韩汐入主金主私宅，最先干的不是寡廉鲜耻之事，而是盯着唐湖的微博一条条翻过去，简直就是痴心的爱。

    当她看到那句“以谦逊的心态面对电影”，忍不住扯开冰冷艳丽的笑容。

    “……带着几百万的项链走红毯，你跟我装什么知识分子啊？”

    身旁，郑山卿听见声音望过来；“怎么了？”

    “你看她多虚伪，一边戴那么贵的珠宝一边说自己追求艺术。”韩汐嘟起形状姣好的红唇，“在金塑奖的时候可是连理我都不理我，在外面又装什么好人。”

    哪怕八卦记者认不出来，她也知道唐湖那天走红毯戴的是布契提亚，一般明星根本不会花这么多钱去买个项链，弱势背后没有金主，谁信？

    郑山卿完全没搞懂小金丝雀口中“有钱”和“追求艺术”有什么矛盾之处，不过讨厌唐湖却是真的。

    早些年，香港娱乐圈涉黑的现象很严重，经受过社会主义的洗礼才好些，但自从薪月传媒并购了香港的经纪公司以后，也学了些不入流的手段。

    简单来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拉拢不到手又对旗下艺人有威胁的明星，自然是往死里黑，况且从来没有人能利用薪月的大股东往上爬以后，再把他一脚踹开。

    “《风沙》近期上映，记得好好去搞宣传，唐湖那边交给公关部。”他欣赏了韩汐那张赏心悦目的网红脸半天，提点一句。

    《秦陵图》口碑全线扑街，还好收益不错，最近又有新片上院线，既能捧自家人又能踩唐湖一把，两全其美。

    现在薪月内部就差为唐湖成立一个职业黑团队了，不过一有风吹草动，自家水军就会扇阴风点鬼火的冲上去阴阳怪气一番。

    她能怎么办？

    不气死也得恶心死。

    铜锣湾唯一的浩南哥美滋滋的想了一会儿，他手握港圈资源，想捧谁捧谁，香港娱乐圈虽然日薄西山，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港圈黄金时代的那些一线导演都跟薪月有密切往来，还真不怕一个刚起家的明远。

    韩汐乖巧点头，靠着他撒娇：“我知道了，山卿，听说咱们公司有个特别好的机会，正好我这段时间档期比较闲……”

    郑山卿低头点燃一支烟：“《龙门飞鲤》是么？这个项目是跟其他公司合拍的，要是有兴趣，我就推荐你去试试。”

    明远影业当年打算做部西游类的玄幻大片，其他公司纷纷观望市场反应，可惜后来听说项目取消，业内等了两年都没有类似的电影出现，几家公司干脆联合起来鼓捣出了一个项目。

    就是这部《龙门飞鲤》，特效成本保守估计需要一亿的玄幻大片，虽然还处于初期筹备，但有路子的商业片演员都盯上了里面的角色。

    “你说好给我演的，千万不能给了别人。”

    韩汐得到他的保证，笑容更加甜美。

    有薪月传媒出手，估计够唐湖头痛一阵了。

    果不其然，薪月的公关没过几天就开始行动，针对唐湖近期的表现，设计了一套完美的抹黑方案——

    《唐湖自称艺术家，金塑奖红毯天价项链实则炫富？》

    “……因演青春偶像片出道的她，年纪轻轻就拿了影后提名，事实是否真像她说的那样醉心艺术心无旁骛呢？依小编看可不见得，请大家跟我一起来看唐湖这个走红毯的造型，小黑裙是平平无奇的阿玛尼赞助，但这条项链来头可不一般！来自意大利著名的奢侈品牌布契提亚……”

    漂亮女人，炫富。

    这两个敏感点足以戳爆网友的神经，先扣一顶高帽子然后批判一番，最终单方面宣布取得胜利。

    总之在某些人眼里，有才华的人就应该贫困一生，追求一分钱都是对梦想的亵渎。

    然而抹黑的新闻稿发出去，激起的舆论反应却截然相反。

    【小编傻x了吧？】

    【谁家炫富会一条项链反复戴好几次啊，信口开河能不能讲点基本法？】

    【项链肯定是雅雅送给唐湖的！休想拆我北电双花cp！】

    ——买了炫富通稿也没起到泼脏水的作用，这是什么情况？？

    ……

    薪月传媒的公关部上下一脸茫然，比傻狍子还呆。

    等搜索了唐湖这些天的公开活动和接受的采访，才多少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黑错方向。

    b市国际电影节和金塑奖同时在四月举办，今年的时间正好重合，所以唐湖没赶上电影节的开幕仪式，只在临近结束的时候跟导演一起去露了个脸，顺便接受一段个人专访。

    专访里，唐湖谈及电影艺术的发展史及电影变迁等话题都说的头头是道，时不时引用一段资料，居然显得还挺专业，提到了业内混乱的现象，但态度尤其得体。

    连平常不怎么夸人的楚鹤提到她都忍不住笑意，不断告诉媒体：“这是我合作过最有灵性的演员，可以算半个学生了。”

    堪称新人演员界的一股清流。

    其实唐湖在采访里引用的专业资料，是每个北电学子的必修课，问题是不少在校期间成名的演员根本不去上课，都忙着在综艺节目上解二元一次方程呢。

    b站还有up主给这段采访片配上《victory》当bgm，将台词剪辑得更有节奏，在慷慨激昂的伴奏下，鬼畜女神重出江湖。

    ——敢于谈笑风生，敢于怒斥记者，言笑晏晏之间颇有那位老人的神.韵。

    渐渐的，吃瓜群众自发的注意到，唐湖最近参加所有节目都是同一套搭配。

    不光金塑奖，连电影节都戴着那条项链，最多把小黑短裙换成小灰长裙，或者配条凉爽飘逸的阔腿裤。

    这个细节终于被记者发现，在一段几分钟的采访里鼓足勇气提问：“我可以问一个冒昧的问题吗，你为什么出席不同的活动只戴这一套饰品？难道有什么特殊意义在里面？”

    唐湖面对镜头，落落大方的坦白：“其实我仅仅有这一套首饰而已，没有预算多换造型了。”

    “你是明星，怎么可能没有钱？”

    “都拿给雅雅拍电视剧了，她最近新戏开拍，这部作品我们都倾注了很大心血，也得到了楚导作为前辈的一些指点，非常感谢楚老师。”

    这句真是大实话，唐湖最近真的没有多少积蓄。

    明星出席公共活动当然要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但一套首饰戴一次是炫富，反复出镜许多次就成了家里揭不开锅的象征。

    【早就看腻现在的小鲜肉了，米浩曾经红的时候就烦他，烦的不行，希望能看到更多认真拍戏的演员。】

    【说得好！过年的时候和家人一起去看了《秦陵图》，我艹什么烂片！】

    【北电双花的粉丝请在这边上车，注意唐湖那句话用的字是“拿”，不是“借”，这说明什么？说明关系比我们想象的更……】

    【cp粉收着点，只是正常的商业合作而已怎么啥都能萌，作为路人更关心那部电视剧质量怎么样，希望唐湖不要自打脸弄出一个垃圾。】

    唐湖专心抱稳了艺术大旗，采访之后连带路人缘都上升了不少，顺便还给尤雅雅最近开机的新戏《长安食肆》宣传一波。

    ——这就是傻狍子和老阴比的差距。

    然而这个采访背后的暗流涌动远远没有结束，反倒成为了暴风雨开始。

    唐湖拿到金塑奖的提名后真正开始受到业内重视，之前拍过的电影也反复被提起。

    不过《风沙》拍摄期间，官宣的女主角是唐湖，可直到她从香港回来也没参与电影宣传，首映礼去的是另外一个女明星。

    为什么？

    这个问题，只能等到片子上映后去电影院里查明真相了。

    ……

    五月黄金周，《风沙》不温不火的上映。

    这部片子的主创团队知名度并不高，如果不是唐湖有影后提名，估计市场关注度还会更小，当年却在上映后从首日七百万的票房完美逆袭到一周后七千万。

    不仅成为电影市场的年度票房黑马，更让木远这个导演一举成名。

    ——只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唐湖在午夜第一场上映的时候就叫上木远一起去电影院，欣赏《风沙》最终被改成了什么鬼样子，直到字幕都播完，才从震惊中喃喃出声。

    “……够狠的。”

    电影作为群像剧，每个角色都肩负一条叙述故事线，看似少个人也不影响什么，所以郑山卿放心大胆地剪掉了她的所有戏份。

    然而女主角在戏里是故事的引子，没有她，便少了很多反转和理由。

    修改过的剧情，不再是唐湖为了给父亲报仇，劝服男主角重新出山当做向导，将一群可能的杀父仇人引入沙漠腹地。

    而是正直的人民警察韩汐知道一群探险队深入沙漠，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直觉认定这帮人不对头，所以麻烦作为向导的男主角看住这群人。

    不过韩汐没有参与拍摄沙漠戏份，估计是不好重新布景拍摄，也可能因为金丝雀畏惧沙漠的酷热，所以只在结尾重新露脸，念了段旁白。

    “……一个月后，那支探险队的所有人都没有回来，我也没有再见过这群人，他们估计已经死在沙漠里了，人心贪婪，如同流沙，变幻莫测，不可捉摸。”

    等等，你不是人民警察吗？

    开头屁大点事就要把人家就地正.法的正义感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联络救援队救人？

    而且男主角是被你忽悠进沙漠的啊，你不管别人也不管他了吗？

    唐湖忍不住为搭档的男演员掬了一把同情泪。

    这么删改，对剧情的影响简直致命。

    《风沙》讲人心贪婪，却用唐湖最终的黑化点明主题，颇有些“屠龙的少年最终变成了恶龙”，或者“凝视深渊的人也在被深渊凝视”的味道。

    但是剧情中间部分关于她的剧情通通消失，观众只能看明白这群人莫名其妙的逃进了沙漠腹地，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没有食水，光顾着在古麋国的宝藏堆里互相撕比揭发。

    ——整个结局变得异常乏味，甚至比《秦陵图》好不到哪里去。

    电影院灯光亮起的瞬间，唐湖看见木远匆匆低头，使劲揉了把眼睛。

    其他角色没戏份拍的时候能在空调车里躺一躺，木远却从早上开共忙到晚上收工，有时还得躺在50摄氏度的高温里给他们这些演员做示范。

    唐湖知道他为了这部戏付出多少心血，所以对他现在的境遇格外感同身受，然而最适合的做法，只有化悲愤为报复手段。

    “木导，别忘了我教你说过什么，哪怕这部电影真正的版本无法上映，咱们也绝对不能忍了这口气。”

    木远再次抬头，眼底盛满绝望的恨意：“……好。”

    看完《风沙》的上映版，过年的那个夜里自杀的冲动再一次浮上心头，可既然有了唐湖的那通电话，便不能白白熬到现在。

    ……

    另一厢，也有不少观众觉得被宣传欺骗了。

    薪月传媒还利用了一把唐湖那番“做精彩电影”的宣言，宣传期狠狠夸《风沙》是良心片，但当唐湖的粉丝和慕名去看的路人观众买完票以后，不光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唐湖，还发现它很烂。

    女主角换人，还是官方宣传错了人？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后者，那么只能往前者的方向阴谋论一下了。

    天涯论坛。

    “你们有人去看《风沙》了吗？我记得上映前的定妆海报上明明有唐湖，怎么正片里根本没有？”

    娱乐八卦版块这个帖子刚一出现，立刻涌进来不少不疑惑的人。

    【三年二班李子明：就是啊，我冲着《骨与魂》的口碑去的，结果看了一部大烂片，故事讲的什么完全没看懂，感觉自己上当了。】

    【昵称无法显示：你们有没有发现女主角的剧情完全接不上？我感觉那个韩汐是走后门进来的。】

    【土味彦祖：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大家还记得之前那个七秒视频吗？据说就是薪月老总因为唐湖不想被潜才放出来整她的，那时候唐湖还说了一些比较受伤的话，好像是对电影灰心了。】

    【free：内部人前来爆料：唐湖得罪投资方，戏份被砍光了，新的女主角是顶替她上位的，就这么简单。原版电影据说很好看，我看过导演放出来的片花，别问我是谁，溜了溜了。】

    【断刃：……因为私人恩怨就可以砍人戏份了？什么破公司，也太过分了吧！】

    【qgsr：本来听说《风沙》口碑不错才去支持的，结果就拿出这么个玩意儿糊弄观众……呵呵。】

    【无趣-：楼上大神别走！求更多猛料！】

    吃瓜的看热闹的熙熙攘攘，很快将这个帖子翻了好几页，不管什么时候点进去，都能看见它浮在首页。

    一场资本与市场之间的矛盾，就此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