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第 2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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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这厢, 顺安帝略带冷意轻笑了一声,就着章齐的话道了一句:“那你等会儿带护国公回家去, 给朕好好算算。”“遵旨。”章齐肃容拱手回道,也不过片刻,他又眉开眼笑转过头来, “常后生啊……”
“是, 小民在。”
“接着说,接着说,这南来北往的生意差在哪?不用怕,挑你知道的说, 说错了不要紧, 陛下是个宽宏大量的, 你看他都不罚我, 你快说罢。”
常伯樊稳了稳神,就着这南北生意的差异往下说了下来。
他是个生意人, 在南方做的生意涉及到四个州, 往北他也是一路走旱路过来的,这一路或多或少的也关注过路过的那些地方上开铺子的行情,到了京城他自家就有铺子, 还亲自守了一段时日迎来送往, 更是有话可说。
常伯樊平日一坐下来手上无事, 琢磨的都是这些生意经, 他肚子里有东西, 说道这些详情来也不算临时抱佛脚,是以他这说一段停一下的,见上面的天子无意让他住嘴,他便接着说了下去,中途好几次口干舌燥,还让宫里公公给他送过几次茶。
“陛下,天快要黑了。”这一说就是近两个时辰,吴英看天色已晚,小声在顺安帝身边提醒了一句。
顺安帝抬头往门口一看,见窗棱外面压着一层黑色,又听那说话的后生声音已哑得不成形,便在他话后道:“罢,天色不早了,这天黑了内城就要闭门了,你赶紧回罢,别让家里人担心。”
常伯樊早已喉口抽疼,闻言忙道:“是,草民谢过陛下。”
说着他就要跪安,未想皇帝身边的大公公快步下来扶住了他,朝他低眉浅笑道:“常公子无需这般客气,今天有劳公子进宫了。”
“吴英,送他出去罢。”顺安帝听得虽意犹未尽,但眼前他还要趁天黑之前跟章齐和护国公说几句,便不留人了。
“是。”
吴英亲自送了这昔日盐伯的后人到了迎前门,方才让在中庭当值的太监领着常伯樊出前门出皇城。
常伯樊一趟出前门脚就软了,他不敢扶前门的墙,往前走了数步方才倒下,太监本在躬身送他,见他没几步就倒下了,慌忙上前扶他。
他一扶到人,手上一片冰冷,又听那公子朝他告罪道:“小生无礼,还请公公恕罪,我这就走。”
“哎呀,您身上冷得很,这天黑了风又大,您等会儿,洒家这就去叫个人过来背您一段路。”想及这人是吴英公公亲自送到迎前门的,看样子大总管对他还很客气,太监心想保不齐这人是个入了陛下眼的,听着说话也不讨厌的样子,帮他一把也无妨,便回头朝皇城门当值的带刀侍卫扬声道:“张大人,劳驾,叫个郎君大人过来帮帮忙……”
太监送人也只能送到前门一点,不能远走,便由他叫来的人背起了常伯樊,临走前,听那个虚弱的公子沙哑着嗓子朝他谢了又谢,太监也忙作揖回礼,说了好几声“公子,慢走”。
常伯樊被人背了一段出了内城最里面的那段路,一见离前门远了,他方问:“请问这位吴大人,前面哪处可有轿子租赁?”
见他还有力气说话,那侍卫也是惊了,“您还能说话啊?我看您一身的汗。”
常伯樊这是脚软了,脑袋也疼,他知道他这下午惊着了,又耗了神,回去铁定大病,但知道归知道,眼前事要解决,便朝背着他的兄台道:“吴大人,着实劳烦您了,麻烦您往前一找到人就跟我说,我雇人送我回去,莫误了您当值才是好。”
“行,我也没什么工夫,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轮到我当值站哨了,我找到人就把您放下,往前两条街就住人了,我看着帮你敲门看能不能找到人送你回去。”吴侍卫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问:“您这是没得罪人罢?”
“没,是我头一次见陛下,吓着了。”
侍卫一听不是罚的,放下心来了,“嘿,陛下谁不怕呢?”
他本想打听多的,但欲要问下去的时候,他背上的人在他背上抽搐了几下,哆嗦不止,牙齿都被咬得咯咯作响,侍卫心下一紧,生怕此人出事,不再说话,背着人往前有人家住的地方快跑了过去。
跑到一半,刚出权贵人家等住的长街,就见前面起了声响,“苏弟,快看,前面有人。”
说着就有人跑了过来。
常伯樊听到动静,勉力抬头一看,居然看到了他妻兄的身影。
“敢问前面兄台,是哪府的大人?我乃应天府衙役华从鑫,见过兄台。”那带着苏居甫来找人的应天府捕快头子大步跑来,一近身看到那吴侍卫的打扮,忙抱拳拱手:“原来是宫里的侍卫兄弟,华某见过大人。”
“华捕头?”
“正是华某人……”
他们说话之际,苏居甫也过来了,他心急如焚得很,一看到这侍卫背的居然是他要找妹夫,忙朝华从鑫道:“华兄弟,正是我妹夫。”
“兄台……”华从鑫忙朝侍卫拱手。
吴侍卫也是松了口气,“是你们家人?快背回去罢,说是在宫里见了陛下惊着了,我看他身上一身的寒气,快回去叫大夫,耽误不得。”
两人手忙脚乱去够他背上的人,这厢常伯樊在舅兄过来之时清楚看到人已闭上了眼昏了过去,两人拉他的时候他亦无甚动静,把苏居甫吓了一跳,不停慌叫:“伯樊,伯樊,伯樊?”
华从鑫忙去探他的鼻子,“没事,苏典使,是昏过去了,我来背他。”
他比苏居甫高一个头,说着已驼下了腰,苏居甫一咬牙把人挪到了背上,不够头上急出了一头汗,朝那侍卫拱手:“敢问大人贵姓,家住何处?来日苏某定带家人过来登门拜谢。”
“使不得,免贵姓吴,就是小事,这位苏大人无需道谢。”
“谢是一定要谢的,苏某着急带我这妹夫回家,还请大人务必跟苏某人说一下您家住何处,要不苏某一生难安。”
这文人说话就是重,这吴侍卫忙说了个地方,还卖了这客气人一个好,拉着苏居甫到一边快快把他背人的情况说了一遍:“你妹夫是宫里的小吴公公客客气气送出来的,见你妹夫情况不对,就让我把人背出来找台轿子送回去,我不知道里面什么事,你回去问你妹夫就好了。”
“谢过大人!”苏居甫肃容朝他拱了拱手。
“好了,我也要回去了。”那侍卫拍了下他的背,又跟那背人的华捕头拱了拱手,就回头走了。
这厢天已黑,风愈吹愈大,华从鑫背了好长一段路两人也没找到轿子,苏居甫半路跟人换了一道,两人轮流背着人小跑着回了外城的常宅。
末了一段苏居甫把人让给了华从鑫,先是去了叫杏春堂的药铺叫了大夫,又跑回了常家叮嘱了门人一声,让门人去告知主母:“快去后面告诉我妹妹一声,说她当家回来了,他身上着了寒,让厨房赶紧备热水。”
“是。”门人连门都未关,不等舅爷多说,便朝后兔子一样奔了去。
自常伯樊离家,苏苑娘就一直坐在后院的正堂起居室里等人归,连午睡也没去睡,下午她兄长来了陪她坐了一阵就没坐了,说要到内城去看看朋友,顺便看能不能碰到她家当家,顺道与人一道回来。
哥哥说是顺道,但苏苑娘已安下了一半的心,比午后那阵子要坐得住了,便连此前看不进去的书也能看得进去,等到家里下人跑过来喊话,苏苑娘当晌也没慌,扭头就朝屋里的三姐看过去。
“娘子,我这就去抬热水过来。”三姐应了话走。
“舅爷还说什么了?”见三姐去了,苏苑娘问那喘气不止的下人。
“没说什么了,就是说,让小的快到后面来告知您一声,说老爷回来了,身上着了寒,让厨房赶紧备热水。”下人一五一十又道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你且去门边罢,今晚仔细点看着,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快快往后院来告诉我一声。”
“是。”
杏春堂的梅大夫是与常宅的当家一并进的门,但他跑得没那背人的壮汉快,进了常宅跟了一小段路没跟上,又快跑了一阵才进了后院,一进去就被那埋头跑过来的丫鬟扯过了肩上背的药箱,他这才顺过气来。
“您快点,”这厢三姐也是跟热锅里的蚂蚁似的,她家娘子一见到姑爷就满脸的泪,三姐一见就慌了,一跺脚就准备飞出去把梅大人叫来,未想一出门就见着了人,她背着箱子拉着人往正堂快跑:“我家姑爷病了。”
“知道了知道了。”梅大夫苦笑不已。
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在门口碰了个头。
梅大夫一进去就见到了这家的女主人抱着男主人的头在哭,很是吓了一大跳,又见那长得甚是俊秀,跟女主人模样有点相似的书生一脸怒容吼道:“哭甚?大夫来了还不让开一点!”
苏苑娘抬眼一见梅大夫,忙撑着炕头墙处站了起来,她站得摇摇晃晃,把通秋吓得忙扑过去扶住了她。
“我来了,”梅大夫稳了稳神,撸起袖子沉着往前,“莫慌,让老夫看看。”
“没大事,家里有烈酒没有?要烧脖子的那种,来两个家丁就着酒把他后背前胸都搓热搓红为止,快,夫人,你让下人赶快去煮点红糖姜水过来,不要熬太久,多下点姜大火煮半盏茶过来就行,再拿床干净棉被过来,把炕烧得更热一点,让他出身大汗就好了。”梅大夫一看这常当家虚热交织,知道不能缓,一缓就是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的事了,又想及这家的小娘子是个有身子的,说话的口气甚稳,那话都是朝着那屋里看起来能主事的书生说的。
他以为当事的是那个小娘子长得像的书生,没想是小娘子先开了口:“烈酒擦身是罢?三姐,快去拿烈酒。”
“是。”
“南管家呢?”
“夫人,小的在!”南和与孙掌柜刚都从前面跑过来了。
“准备两个手上力气大的人过来帮当家搓身,还有加两把柴把炕烧起来。”
“通秋。”
“娘子,我这去叫明夏姐姐去厨房煮红糖姜水。”
这一会儿,下人跑出去了一半,苏苑娘回头看了看人,又想坐过去,又想起棉被的事,忙回头急急去了内卧。
苏居甫着急妹夫的事,也未管她,等他听到动静抬头的时候,就见妹妹已抱了一床被子过来,这厢在屋里的丫鬟才回过神来去接,她把被子一放手转头又要走,苏居甫便喝道:“去哪?”
“我去找厚衣裳。”
苏居甫见她满脸绯红,扫了眼丫鬟道:“让丫鬟去。”
“不用了,我知道厚的在哪。”
这厢梅大夫在扎针,苏居甫见又一根针下去,无暇管她,便由着她去了。
等她拿了厚衣裳回来站在他身后,苏居甫一回头又看到了她满脸的泪,不禁无力道:“你哭甚?”
苏苑娘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哭了,抽出手帕来擦了擦脸,朝哥哥摇了摇头,还朝他笑了笑。
等她又朝常伯樊看去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常伯樊醒了,看着她,他嘴角往上一扬,眼睛里满是笑意,眼眸里倒映着桌台上烛火的光,甚是明亮。
“苑娘……”他动了动嘴,无声地喊了她一声。
苏苑娘朝他点点头,朝他笑道:“在呢,你好生扎针,我看着呢。”
常伯樊回头看到梅大夫,朝他也笑了一下,闭上眼轻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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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常伯樊喝了后面抓回来的药睡去时,已近了半夜,苏苑娘坐在外边的一角陪着他,毫无睡意。
苏居甫也没有回去,让后面找过来的长随回家报了个信,送走了府里帮忙的华捕头,又送走了梅大夫和他药铺里后来来家里帮忙煎药的徒弟,又去前面和妹夫家里的管家说了下如果家里明天来人的应对之事,就回来盘坐于了炕床尾端。
兄妹俩静静坐了一会儿,苏苑娘方开口轻问兄长:“哥哥怎么还不去睡?”
“不去客房了,我就在这打个盹,我等会儿眯眯眼,你有事叫我,伯樊要是醒来了你也叫我,我有事问他。”护国公府那边有了动静,说是都尉府来了人在抄家,他的长随苏随亲眼见护国公府被身穿都尉府尉服的都尉军从护国公府里抬走了几十个箱子,但人却一个都没抓出来,苏居甫是真真不知这是什么动静,只盼着妹夫清醒了给他一个说法。
刚才妹夫喝药的时候被她叫醒过来了,看着不像有事,苏居甫本来是想问他几句的,但一开口叫了声名来,他妹妹就抬起脸来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饶是苏居甫铁石心肠也不想当着这双眼睛对她丈夫逼问不休,只得又强忍耐了下来。
“嗯,好,梅老说他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没事了。”梅大夫是这般说的,苏苑娘信他的话,但信归信,担忧不曾少一分,她这眼无论如何也闭不下去。
“你不想回屋里睡也眯一会儿,别他好了,你倒下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肚子里你们孩儿想想。”
“哥哥,我知道了。”
“唉。”闻言,苏居甫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他如今也是明白了,妹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面子上她是乖乖巧巧的,但他说出来的话话她未必会听他的。
到底是有自己的家了,是要跟以前不一样了,凡事都得自己担着,苏居甫心疼看了她一眼便闭上了眼,片刻之间靠着墙就睡了过去。
他今儿也是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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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常伯樊一醒来就被喂了一嘴的盐水漱口,等到一碗鸡汤下去浑身神清气爽,看到对面眼圈一片黑的舅兄还愣了一下。
苏居甫见大老爷一醒来就被侍候着漱口用汤,这才看到他,乍看到他还傻了,不由瞪了这人一眼。
“兄长……”
“昨天到底什么情况,跟我说一下罢,我等会儿还要去衙门。”苏居甫捏着满是鸡油的碗,怎么瞧他这个妹夫都瞧不顺眼。
那大夫昨晚说让他妹夫这几日的饮食清淡点,是以端上来给他妹夫的鸡汤里不见油,他这妹夫一口气就能喝下一碗,而他的则满碗皆是油,喝两口就腻得慌。
苏居甫见对面那被极妥帖照顾的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着实一腔没好气。
“常伯樊,再吃点菜。”苏苑娘坐在一旁,见常伯樊把汤喝了,明夏又端上来了鸡汤烫的小白菜,便从盘中把菜接过来,放到了常伯樊的跟前,引来了兄长对她的瞪眼。
苏苑娘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怕,想了想,小心翼翼把菜碗往兄长那边推了推,怯生生道:“还是给哥哥吃?”
苏居甫哼了一声,把菜碗拉过来,拿起筷著把一碗清汤小白菜吃了,这等肚子里有了点东西,他心情这才好点,敲了敲桌子道:“快说,我听完了还要上衙。”
常伯樊看了苏苑娘一眼,片刻后,屋里的下人出去了大半,常伯樊又把三姐叫住,让她在外面坐一会儿看着人别让人进来,等到人都出去了,他把昨天的事情跟苏居甫说了一遍。
苏居甫听完久久未出声,末了,他长吁了一口气,探出腿去穿上靴子站起来扩了扩胸,朝那小夫妻俩道:“看来目前没我们什么事,有事我们脑袋昨晚就掉了,行了,暂且无事,我先上衙。”
说完他就走了,常伯樊欲送他不成就留了下来,让苑娘送了她兄长走,等到苏苑娘回来,就见他盘坐于炕桌前,桌上摊着一片白纸,手上则拿着笔看着桌上正在出神。
“常伯樊?”
“回来了。”常伯樊猛地回过神来。
苏苑娘走了过去,本打算只在炕边坐坐的,却被他伸手往上拉,她便脱鞋坐了上去。
常伯樊把她拉了上去让她躺到了他腿上,拔掉了她头上的发钗,又拉过了被子盖到她身上,往下看去对上她清亮的眼,轻声与她道:“陪我坐会儿,我想点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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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断了几天更新,这个月本来打算稳定更新拿全勤的,但临时急病了一场就耽搁了,(2月我状况已有点欠妥,因着这段时间看病不太方便,又加上盲目自信自己的意志力,就又逼自己强忍着,结果就是再次倒下了。)着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