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亦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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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白夜终于知道自己在哪了——这里是地灵的记忆!在记忆的画面中,他看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地灵孤独的飘荡,看到了它如何在草地上为自己插满鲜花,看到了它如何在森林里为野兽与异兽安家,也看到了他自己如何来到这片浮土。
白夜能感受到来自记忆主人的淡淡的如同愿望被实现的满足感。
地灵将从人类丢落的物品里收集来的,她自己不懂、没见过的东西如同分享玩具一样,堆积在白夜身旁,可惜白夜一动不动。
白夜身上微弱的生命力告诉它,他还活着。尽管比它见过的所有人类都弱的多,不过它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生命还没消失。
于是地灵将白夜当成了幼年体人类,它没见过人类的繁衍,似乎白夜的状态被它将人类误当做鸟类,那个冷冻仓就是他的“蛋壳”。
为了孵化出属于自己的第一只人类,地灵将白夜塞进了它大地上最大的一种地行鸟的鸟巢里,等到其他的蛋都腐化了,白夜依然顽固依旧。
它又将白夜当做了植物,把他埋进他炸出来的那个深坑里,仔细照料,毫无意外的没有收获到一大堆小白夜。
于是它又找到了一个落单的人类,跟白夜的构造不同,人类称之为女人。它拥有比白夜强得多的生命力,是个成年体,它没有把白夜给她,担心她会抢走——很多人类跟它一样,也很喜欢收集东西,它乐于将其他东西跟人类分享,但是这个不行,它只有一只。
它观察着女人的生活,想看看她如何繁衍。
人类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女人明明那么弱小,可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拥有了很强的力量,她还带来了其他的同胞,都是女性,可惜每一次都是去其他浮土带回来的,地灵没有看到她繁衍的过程。
知道有一天,那个女人挖了一个坑,然后坑里边滋滋的冒出奇怪的泉水,泉水拥有极为丰富的能量,她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
地灵身体里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可是它完全看不出来,那个女人也没有说。
它只知道,它发现了人类繁衍的秘密——原来只需要在这个水里泡一下就好了!
于是它“拿”了点水,给白夜灌溉,再一次毫无意外的失败了,毕竟地灵没见过冷冻仓,不了解冷冻人体。
不过,冷冻仓意外坠落于此,失去了电源,在安装在冷冻仓的应急备用电池也消耗殆尽之后,冷冻渐渐消解,白夜的身体逐渐恢复。
然而随着白夜身体一起恢复的,还有逐渐活跃的邪煞之气。
幸好此时邪煞之气非常微弱,只要把白夜处理掉,区区这点邪煞还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这是最佳的处理方案,可是地灵迟疑了。
他只是一个人类,弱小的人类,没有人会救他,也没有人会收留他,他就像一个没有人需要的垃圾一样,孤独的漂流,直至死亡,都不会被人所关注……就像它……
白夜从记忆来感觉到地灵对他的情绪发生了转变,它把白夜当成了同类。
它没有杀死白夜,也没有抛弃白夜,它把白夜留了下来,想要尝试将邪煞从他身体里剥离。它的气息遮蔽,可以偏转邪煞的感知,保护自己,可是即使如此,尝试了无数的办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冷冻消解的越来越快,邪煞之气越来越活跃,甚至已经似乎触摸到了它的气息遮蔽。
地灵也在尝试中意外有了发现,它发现了电源接口,只要给那个供给能量,邪煞就会失去活性,如同沉睡。
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绿色根须跟冷冻仓的电源相连,白夜被重新冷冻,邪煞陷入沉睡。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而打破沉睡,地灵将气息遮蔽附着其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雨水将深坑灌满,形成一个大湖,白夜如同睡美人一样,沉眠湖底。
若是如此,白夜估计永远都不会醒来了。变故发生于被地灵捡来的那个少女,那个少女所带领的同伴越来越多,于是建立了一个部族,自称“无”族,因为给她们提供庇护之所,被她们供奉的地灵没有名字。
她们就以“无”自称,无论之前来自哪里,无论之前有什么遭遇,来此之后,便是“无”族之人,无名、无姓、无过去,族人舍弃过去,以“无”为姓。
“无”族的战士美貌与实力并存,再加上传说中效果非凡的“落婴泉”,以及跟其他地灵相比算不上强大的地灵,于是这里成了外人觊觎的宝物。
一次惨烈的争斗中,无族的创建者身死,战斗的余波波及到了深藏于湖底的白夜,沉睡的邪煞被惊醒。当地灵击退入侵者后,发现邪煞泄漏,虽然立刻重新冷冻,可是为时已晚,已经泄露了一部分。
剩下的故事,就是“无”族和地灵,一同抵抗邪煞的历史。
随着地灵被邪煞侵蚀,失去了对白夜的控制,白夜重新解冻,直到被无双救起。接下来的故事,就是白夜所看到的。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片浮土上肆虐的邪煞竟然是被他带来的。他被冷冻一千多年的原因终于有所眉目,可是那邪煞究竟是何时跑到他身上?而他为何会在宇宙里飘荡?
想要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现在就必须活下去。
记忆的画面凝固在地灵被侵蚀,大地陷入永夜的那一刻。
我们都是垃圾,不被需要的垃圾,终将被抛弃——无数的负面情绪如同旋涡一样,将灵魂拉近绝望的深渊。
白夜立于风暴的中心,笑对绝望:“曾经的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曾经?没有人注意我,没有人跟我交流,没人跟我分享,没有人需要我,我努力想要追上,最终都会离开,我只是一个垃圾桶,只会将垃圾丢给我……我的存在毫无意义……”浓重的“丧”气犹如实质把记忆都染成了黑白色。
邪煞的侵染,将它内心滋生的负面情绪无限放大——或许正式这心灵的空隙,导致它被邪煞抓到了机会。
只要还存有一丝丝的净土,白夜拼死将邪煞转移到自己身上,那都还有的救。可是一旦自我否定、自我封闭、自我放逐,心灵缝隙被邪煞无限扩大,它自己放弃了生存的希望,投身于黑暗,想要消灭邪煞,那得连它一起消灭。
没了地灵,大家都得死。
除非……能够填补它心灵的空隙。
白夜在记忆的画面中行走,黑白色的画面在他脚下飞速回溯。
“可是我所看到的你,坚强、乐观、美丽,是哪怕没人注意你,你也怀着美好的好奇去观察这个世界;哪怕别人丢下的垃圾,你也欣然接受,并用别人眼中的废物,装点出如此美丽的世界;没人跟你分享,你张开了自己的怀抱,去拥抱冰冷的世界;你不需要被别人需要,你生来孑身一人,一路独行,笑对世界,岂是为别人而生?你活着,你拥有,你经历,这些记忆的绘卷便是你最耀眼的意义……”
“……为何而活?活着如此痛苦。”
白夜走到了发现他身上邪煞初显之时的画面,他指着画面问:“那我问你,为何而留?”
似乎思维陷入了矛盾,没有回答。
白夜继续前行,一路走到了画卷的开始。
那篇草地,由最普通、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组成。
他的手穿过一片片的草叶,终于一根叶子被他的手指触动,他捏住了叶子,轻柔又用力:“曾经,你没放手;如今,我亦不会放手。”
画卷上黑色的“墨水”,顺着叶子用尽白夜的掌心,画卷上再一次重现显眼色彩。
若是痛苦,又岂会拥有如此斑斓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