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开工资时的感叹

    开工资了，这是我们来到会社之后第二次开支。

    第一次开支是在我们来到会社十多天之后，由于上班时间短，那次到手的钱并不多。这次我们开的是全月工资，由于刚到会社时每个新生都从会社提前预支了3万日元到6万日元不等的钱，扣除提前支付的几万日元后，每个新生还有不少的剩余。

    我们的工资是开车的司机松本从设在大阪市内的会社财务室带回来的。临近下班的时候，石原千佳代将松本带回来的工资拿到休息室，并告诉刘子祥让大家过来领工资。

    当大家陆续走进休息室的时候，李研也随后跟了进来，他虽然强作笑脸，表情之中却显露出一些沉重与不安。

    我是第一个走进休息室领取工资的。当我在工资发放表上签完名之后，石原千佳代便将写着我的名字并封着口的一个装钱的信封递给了我。接过工资袋之后，我本想当即打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钱，可当我转过身来看到李研很不自然的表情时，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把工资袋放进了衣服口袋里。跟在我身后签名领工资的其他人似乎也发现了李研难堪的表情，大家都心照不宣把装钱的信封放进衣服口袋里或是捏在手里，谁也没有当着李研的面查看自己开了多少钱。

    我们会社的每个人都知道李研这个月造成了重大事故，顷刻之间让会社损失了几百万日元。他甚至当着大家的面请求社长每月只给他留2万日元的生活费，其它做为事故赔偿金由会社逐月扣除。社长当时只说了一句：“你能赔偿的起吗？！”

    我曾都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看到人家墙要倒了，你扶不了，不去推也是善。”处于同情心，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谁都没有在李研面前张扬开支的事。大家都在担心，一旦会社只给李研留了两万日元的生活费，看到我们手里拿着这个月的全额工资，这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心情。

    李研是最后一个从石原千佳代手里接过装工资信封的，他也看出了大家极力回避掩饰的意思，当他感触到信封里的钱足够多时，毫不犹豫地将信封里的钱倒在桌子上。大家一看，他开的工资和其他新生一样多，工资条上除了扣除他提前预支的4万日元之外，并沒有罚金。大家都没有想到，李研给会社造成了这么大经济损失，会社竟然没有扣他一分钱。这不仅让李研感动，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欣慰。

    在我们没到会社之前，原本以为新生和老生的收入差别会很大。到了会社才知道，新生和老生每工作一个小时的工资都是989日元。按每日工作8小时算下来，每天的收入是7912日元。和我们不一样的是，老生们每月会有5000日元的奖金，到年底，每个人还有五万日元的年终奖，平日里老生每天可以加点一到两个小时，双休日也可以上班。值班的老生除了每月有5000日元的奖金外，每天还500日元的值班费。如此算下来，老生的收入大约会比新生的收入高出百分之三十左右。

    刚到会社工作的头几个月，我们是按日本的法定假日休息，平均每个月的工作日数也就是20天左右。对于我们这些单身研修生来说，如果每个月只休息一两天还可以，若是每个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休息，可就成了一件挺难熬的事情。由于老婆孩子不在身边，再加上语言障碍，谁都不想上街，双休日除了去附近超市买点生活必须品之外，余下的时间就是反来复去的在住处睡懒觉或玩手机看视频，一天到晚感到很无聊。虽然也可以利用双休日或者节假日期间的多日连续休息去日本各地游玩，可是休闲游却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我们这些出国打工的人不能不算这笔经济帐。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多节省些钱带回家里，我们这些研修生虽然在日本呆了三年，可是去的地方并不多。好在我们会社每年都会组织研修生到日本的风景名胜区游玩一两次，出行和吃住的费用都由会社承担，并不用个人出一分钱。应该说，我们会社的收入和福利都是比较好的，每天的工作虽然很忙，但劳动强度并不大。

    我们会社的员工薪酬分为固定工资和计时工资，事务员和跑业务的营业人员开的是固定工资，无论每个月上几天班，都开同样的工资。开车的日本的司机及现场员工都是计时工资。每天工作几个小时，就记载几个小时，月底累计工时，月初开支。社长的工资每月是80万日元，其他员工每月工资普遍在22万日元到28万日元之间。大货车司机每个月能开30万日元左右。

    研修生的工资标准不是日本政府定的，而是组合理事会与各个会社协商确定的。但是日本政府对各地区和各行业有个最低工资标准限定，研修生的工资只要不低于这个限定，政府部门就不会对企业进行干预。

    与日本员工相比，研修生的工资相对低一些，据说研修生组合理事会在日本有很多，组合理事会虽然与政府相关部门有联系，却属于民营企业性质，他们的收入来源完全依赖于研修生所在会社每月给付的管理费，各个组合的收费标准不完全一致，相差幅度在百分之三十左右。暨会社每雇用一名研修士，每个月就要向组合理事会缴纳2万日元到3万日元的管理费。除此之外，研修生所在会社每个月还要为每个研修生缴纳医疗保险、健康保险以及补贴房屋租金等费用。这些钱加到一起每个月大约有四五万日元。说穿了，这些钱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也是造成研修生工资较低的一个主要原因。尽管如此，各个会社研修生的工资标准仍有较大差别。有的会社研修生计时工资每小时才500日元，仅仅是我们会社的一半。

    比如，距我们会社不远有一个缝纫会社，这个会社除了一个日本女老板外，8个做缝纫活的女研修生每小时计时工资都是500日元。她们每天早晨8点上班，除了中午和晚上各有一个小时的做饭和吃饭时间，直到晚上十点才能下班。和我们不一样的是，日本老板每个月都会给她们买些粮油以及猪肉、鸡蛋和蔬菜。她们每月发的大米和香肠吃不完，有时就会在“QQ”群里发布廉价处理的公告。

    听说我们每个小时的工资比她们高出近一倍，这让他们有些骚动不安。然而，她们只是背着日本老板私底下议论了一下而已，并没有人敢于明确提出让老板增加工资。

    她们缝纫社的8名女工全都是从中国湖北招来的研修生，这些研修生文化普遍较低，年龄大都是四十几岁。她们似乎很理解日本女老板的苦衷，当我们鼓动她们找老板增加工资时，她们却说，“我们加工工作服的利润很小，正是由于我们老板承担不起高额工资，所以才从中国招我们来给她干活，如果利润大，她就能招到日本人来给她干活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她们并不希望老板给她们发吃的东西，比如火腿肠一类的东西她们根本不喜欢吃，可老板每月都会给她们毎人发一袋，吃不了就得放在冰箱里冻起来，因为都是好东西不舍得丢掉，积攒多了就会在网上低价出售。她们也曾请求过老板把买东西的钱当成工资发放给她们，以便于她们喜欢吃什么就去超市买什么。可是老板却说，“自缝纫会社开办以来，始终都是这么做的，不会改变！”

    女老板虽然“心眼”挺好，但是性格有点急躁，她每天也和大家一起干活，主要是对每件衣服进行质量验收，如果谁做的衣服出现质量问题，她会气的发疯似的大声喊叫……

    她们每两个月会有一天到两天休息，每两个月老板会请大家吃一顿烤肉，或者开着车带着大家去海边游玩，虽然计时工资低了些，但由于每天工作时间长，再加上星期天不休息，每个月开的工资比其他会社的研修生也少不了多少，为此，他们感到挺知足。

    不比较不知道，比较起来，我也感到很知足。与其他会社的研修生相比，我们会社无论工作环境，劳动强度，福利待遇都是比较好的，更重要的是老阪的为人，如果老板缺乏宽厚仁爱之心，员工和研俢生受苦受累不说，每天还要挨骂受气。当然，无论是日本老板还是华人老板，这样的不尽情理的老板少之又少。每个管理者都知道笼络人心的重要性。

    日本企业管理特质倡导的是集团主义、人本主义、平等主义、竞争原则及和谐原则。我没有在日本大企业工作过，更没有接触过日本大企业的老板，说不清日本大企业的管理模式是什么样子。但是，在日本三年时间里，却没少和同行业的日本小企业主打交道。在我见到的小企业主当中，没有一个是“甩手掌柜”，他们即是企业管理者，又是企业的普通员工和劳动者。如果你到某个企业办事，若是没有提前打电话预约，进了办公室之后，你很难见到老板。如果到了工作现场，你也分不出哪个是老阪，哪个是员工，因为老阪和员工穿的都一样，干活时的认真劲和严肃劲也都一个样。如果你提前有预约，老板会换上洁净的衣服准时在办公室等待你的到来。守时、礼貌、不失约是众多日本人办事的风格。尽管小企业的管理制度不那么规范，但是，对于企业主来说，他们也会把“以人为本”及“企业和谐”做为经营管理的基石。

    我们老板虽然不是日本人，但他的经营理念也涵盖了日本企业的一些经营元素，并且带有中国小企业的一些经营特色和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