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59 过人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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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西郭,曹节府。

    “公子,请上座。”谓“财能通神”。得宋奇引荐,高价贩出,窦氏八丽之七。曹节焉能不善待。

    “谢老大人。”宋奇谦恭有礼,逼人贵气。除生于官宦之家,自幼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更加宋皇后在位八年。宋奇满门勋贵,朝野争相结交。门前里道,接车如龙。亦养富贵之气。

    待宋奇落座。曹节先言:“金山何在?”

    “深藏菟园。”宋奇心中一黯,然表情淡然。曹节先问梁冀金山,似公事公办。乃为绝宋奇所请。

    “宋皇后无恙。”曹节出言安慰。

    “区区,欲登蟾宫折桂。不知,可乎?”宋奇退而求其次。

    “有何不可?”曹节老奸巨猾,深长一笑。

    来者皆是客。

    “谢老大人存恤。”宋奇取锦囊相赠。

    入手沉重,曹节心中一惊。囊中所盛,皆是金沙。

    曹节目光深沉,心思缜密。十里九坂,菟园金山。宋奇虽未中,恐亦不远矣。终归,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宋奇此人,曹节早已探听虚实。京中太平道,日益兴盛。皆拜其所赐。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大贤良师,亦视其为,左膀右臂。太平道所求,绝非羽化登仙。

    心念至此。曹节又道:“楼桑少君,公子知否?”

    “其人名唤刘备。尚未及冠。北地颇有声名。”宋奇焉能不知。

    “此子,乃前中山靖王后,陆城侯枝属。”曹节以宫中隐秘相告:“崔廷尉上疏,乞复刘备祖爵。”

    宋奇古井无波:“‘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不能化天下’。”

    曹节笑赞:“公子,所言是也。”

    宋奇所引,乃出宣帝诏书。

    地节三年(前67年)春,三月,诏曰:“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不能以化天下。今胶东相王成,劳来不怠,流民自占八万馀口,治有异等之效。其赐成爵关内侯,秩中二千石。”未及征用,会(王成)病卒官。

    曹节为大长秋,焉能不知,汉帝诏命。

    无论心中如何恨意难平。然成大事者,必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宋奇以汉帝诏书对答。足见可用。

    黄门迎来送往,虚情假意,足可乱真。至于真心几何,实不值一文。

    金市玉肆。

    神上使马元义,已恭候多时:“大贤良师有令,为楼桑少君复爵。”

    “咦?”宋奇闻言皱眉。

    “公子何故?”马元义不解。

    “曹节言,崔廷尉亦上疏,为刘备复爵。”

    “这……”马元义亦始料未及。

    “楼桑区区,十里之地。”宋奇言道:“亭侯何用?”

    “楼桑少君,必有过人之量(言‘强力过人’)。”马元义如此着想。

    “十里亭侯,求之不难。三公九卿,其一足矣。”宋奇言道:“然若,百官同声。子曰:‘过犹不及。’事恐难为。”

    “公子,所言是也。”马元义亦信服。忽又转而言道:“闻楼桑少君,能酿‘果仙冻’。”

    “何物?”宋奇问道。

    “果如冰冻。”马元义答曰。

    “与豆腐何异?”宋奇望文生义。

    “乃百果所酿。”马元义答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奇言道:“今汉又出,淮南(王)刘安乎?”

    事不宜迟。宋奇遂遣人,入宫传书。宫中黄门内官,自会依计行事。朝野内外,太平道细作,皆知“侯公子”,却不记宋奇。便如永巷令徐奉等,中常侍。亦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此行事,自当万无一失。

    果不出宋奇所料。复爵终未如愿。

    前汉陆城侯,今汉不过十里亭侯。凭献“果仙冻”之功。天子欢喜下诏,唾手可得。奈何三番五次,皆有人代为进言。陛下,异样忽生,不厌其烦。区区亭侯,何必劳师动众。众卿所欲,朕偏不予之。

    洛阳,上林苑。

    闻掖庭令毕岚,车驾入苑。钩盾令宋典,急忙赶来相见。

    先帝未崩时,曾使钩盾令宋典,缮治南宫。又使掖庭令毕岚,铸铜人四列于仓龙、玄武阙。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悬于玉堂及云台殿前。

    后三帝更迭,二宫惊变。洛阳宫室,多有损毁。蓟王命函陵令鲁肃,代为修缮。二人亦多有劳。年初,蓟王传命。改造离宫别苑,为北天竺诸国主寝宫。二人又各自受命,兢兢业业,不曾怠慢。

    “吾命休矣。”二人相见,掖庭令毕岚,悲从心起,涕泗横流。

    “何以至此。”钩盾令宋典惊问。

    宋典、毕岚,乃硕果仅存,十常侍。洛阳屡兴兵祸,中常侍凋亡殆尽。十万黄门,硕果仅存。二人,能苟活于乱世。实属难能可贵。

    掖庭令毕岚,涕泗相告:“王太后相召,岂有命乎?”

    “莫非,蓟王太后。”宋典又问。

    “然也。”毕岚泪流不止,惊怖莫名。

    “王太后,从未上洛。亦不识我等。何故加害?”宋典所言,句句属实。

    “必出太皇之事也。”毕岚脱口而出,又幡然醒悟。不在细说究竟。

    宋典心中一动:“莫非,先帝神应?”

    毕岚虽闭口不言。然眼神已说明一切。

    “董侯,真乃太皇所出?”宋典亦知事大。

    “实不知也。”毕岚心慌意乱,只顾摇头。

    “蟾宫折桂?”宋典窃问。

    “嘶——”毕岚双目大睁。竟惊厥昏死,萎靡余地。

    宋典急命苑中小黄门,寻良医诊治。又代为传书河北。言,掖庭令毕岚,突发恶疾,卧榻不起。乞王太后,宽限时日。

    鲁国都,相府。

    日暮沉西,香炉灰烬。

    鲁相宋奇,悠悠回魂。

    前情往事,历历在目。王太后传召,不敢不去。

    毕竟,其妹宋皇后,今为宋贵妃。为蓟王诞下麟儿,闻又有身孕。若抗命不遵,恐延祸宋贵妃母子。恰逢甄都之乱,先帝神应。史董二侯,身世扑朔迷离,各自存疑。

    此番蓟王太后传召,必有所指。

    昔日行事,恐大白于天下。

    我一人,死不足惜。累及小妹。九泉之下,如何见父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