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92 太上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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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群臣震慑。

    蓟王一代雄主。岂能受制于人。若无掣肘,家国天下,唯我独尊。关东世家,何以苟延。

    谓“今时不同往日”。彼时,董侯举目无亲。以六尺之孤,窃据大位。若非可假大义,早为权臣所废。一朝落难,曹司空竟醉起杀心。

    万幸,蓟王太后,河北上表。认董侯入蓟家门。一夜之间,天壤之别。

    曹司空,谦恭作答:“臣,窃以为,不可。”

    正待天子,追问缘由。不料董侯又唤一人:“伏司徒。”

    “陛下。”伏完持芴而跽,不敢倚老卖老。

    “司徒何所言。”

    “老臣,窃以为。宜当从长(计议)。”

    董侯不置可否。又点张温:“太尉,以为如何?”

    “臣,附议。”张温奏对。

    董侯最后看向张济:“骠骑大将军?”

    “臣在。”张济吐气开声。

    “如何?”

    “‘卑不谋尊,疏不间亲’。此乃陛下家事,某为人臣,岂敢多言。”张济之妹,乃蓟王媵妃。董侯既出蓟王家门,自然沾亲带故。张济当可,以外戚自居。比起日前,史侯被废,孤军深入。不得不与曹司空,握手言和。惊闻董侯乃蓟王九子,张济忽觉心安。首当其冲,蓟王护子心切。焉能坐视,董侯为甄都群臣裹挟。换言之,史侯被废,张济转投甄都,亦不为蓟王所罪。坐实外戚尊位,便是曹司空,总朝政,曹党独霸朝堂,骠骑大将军之位,亦稳如泰山。

    思前想后,如何不得心安?

    “骠骑大将军,所言是也。”董侯居高俯瞰满朝公卿,字字珠玑:“若不禅位于,阿父。”

    “阿父”,二字一出。群臣震怖,黄门泪流。

    暗中稳住气息。董侯,吐气开声:“循祖制,当尊何位。”

    伏司徒,早有准备:“禀陛下,循祖制,当尊蓟王‘太上皇’。尊嫡母,公孙王后为:‘太上皇后’。尊嫡祖母,范太后为:‘太皇太后’。”

    如前所知,太上皇,首出始皇帝。后汉高祖,亦尊其父。“太上皇后”,则为汉高祖所创。

    高祖追尊亡母为昭灵夫人,尊太上皇正妻李氏,为太上皇后(时健在),汉高帝七年,改尊亡母为“昭灵皇后”。循祖制,太上皇在世,加尊正妻太上皇后。若太上皇崩后仍健在,则改称皇太后。皇太后崩后,再加谥号。

    若蓟王尊太上皇。公孙长姐,则尊太上皇后。王太后则尊太皇太后。

    “朕之亲(庶)母,又当尊何?”董侯必有此问。

    殿中群臣,闻弦歌而知雅意。董侯乃为保董太皇不死也。

    见伏司徒无言。骠骑大将军张济,沉声奏对:“臣,窃以为。宜听太上皇,尊其位。”

    言下之意。董太皇生死,非董侯能决。若蓟王力保不失,天下又有何人,敢言弑主。然若,蓟王欲杀董太皇,以谢天下。便是董侯,贵为天子,亦无能为也。

    “辅汉大将军,又当如何?”董侯再问。

    “当尊‘无上将军’。”伏司徒,再接再厉。

    “‘太上皇帝’,领‘无上将军’,可乎?”董侯早有定计。

    “这……”曹司空顾左右,却无可言其他。

    群臣缄默,鸦雀无声。

    谓“明哲保身”。语出天子之口。又尊荣其亲父身。家国天下,谁敢多言。

    “太上皇帝”与“太上皇”,一字之差,判若云泥。太上皇,不过虚名耳。如先帝追尊其父为孝仁皇。虽荣耀其身,然并无权柄。太上皇帝,却总天下权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八字纲常之上。太上皇帝,前为君,后为父。当今天子,前为臣,后为子。蓟王为人君,为人父,耳提面命,总领天下,于家于国,合情合理。

    “众卿何如?”董侯居高下问。

    “臣,奉诏。”见事不可为,曹司空伏地叩首,敢为人先。

    “臣等,奉诏。”三公九卿,异口同声。

    於是羣(群)公奏曰:“昔三皇之世,澹泊无为,故称皇。是以(汉)高祖既称皇帝,尊其父为太上皇,明不统天下。陛下幼冲,万机大政,不宜总之,谨上尊号太上皇帝,加无上将军(改摘自:《魏书·献帝纪》)。”

    天子言:“可。”

    通篇虽一字未提“蓟”。然不等太傅杨彪,骠骑大将军张济,双双出使蓟国。天下皆知:甄都天子,蓟王九子。

    董侯救母之心,诏书可窥端倪。

    诚然。甄都群臣皆以为。蓟王欲正大位,必有舍取。好比后世负资产,需及时切割止损。此时此刻,二宫太皇及舞阳君,便是蓟王“负俗之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何况蓟王行事,素利落果决。唯恐生母有失。董侯急于求成。

    消息传回。举国欢呼雀跃,吏民奔走相告。

    蓟王之事,国人已尽知。王上无辜更无失。彼时,身为人臣,寄人篱下。宫宴中毒,命悬一线。唯有求助,太平圣女。圣女乃神上宗师,右国令之女。与王上自幼相伴,竹马青梅。救人心切,终为黄门内宦所乘。暗行移花接木,才有董侯,如期而生。

    我主何过之有?

    然事已至此,当权衡利弊,不可明知而故犯。

    蓟王宫,皇英殿。

    自增成公审毕。永乐隐秘,大白于天下。董太皇以泪洗面,惶惶不可终日。二董生死,已难顾及。唯一羁绊,便是董侯存续。

    闻国中宿老,已定“饮药死”之罪。

    董太皇,心如死灰,遂问姐妹:“鸩毒何在?”

    窦太皇,柔声答曰:“前日已弃。”

    “何故弃之?”董太皇,急问。

    “长姐既生天子。夫君焉能加害。”窦太皇,堂而皇之。竟毫不遮掩。且不说,未曾明媒正娶。便是二人有意,众目昭彰,积毁销骨。蓟王焉不绝情而去。

    董太皇,有苦自知。正欲顿足而去。

    转身却见安长御,捧三尺白绫入内。

    非是饮药死,乃绞杀是也。

    “夫君敕令。”待一众女官站定,安长御,口出王命:“永乐太皇董姝,长信太皇窦妙,侍御合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