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冉代之侧过头，空洞的眸子眨了眨，翻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晋译，请贵妃回去吧。”

    “是。”

    晋译的声音像夜色一样暗沉，看着林觅儿从地上悠悠坐起，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贵妃请。”

    林觅儿闲然自得的拍了拍衣摆不是很明显的灰尘，朝晋译微微颔首，声音柔柔的：“有劳了。”

    待那女子走远，冉代之才又松下神经，复而躺下，仰面朝上，神色木然。

    晋译走进，居高临下的望着此时一点也没有皇上气势的主子，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在男人身侧躺下，背部传来冰凉的刺感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扭头看着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主子：“你不冷吗？”

    男人头没动，伸出一只手将酒壶递给他：“尝尝看，很热。”

    晋译撇了撇嘴角，灌了一口酒忍不住嘟囔：“比上次翰湘楼的酒好多了……”

    辛辣的酒划过桑尖，呛的晋译一阵咳嗽，一旁的冉代之右手握拳挡在嘴边轻笑两声，半颗虎牙露了出来，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看你那没喝过的穷酸样子。”

    晋译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能看见！

    “大半夜不搂着你的皇后睡觉，跑出来找小媳妇吗？”

    冉代之朝空气中挥了挥拳头，龇着虎牙：“你最近皮又痒了是不是？”

    晋译将酒瓶放在头顶，双手枕在脑后，哈了一口热气，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道：“皇后白日里跟你说的话属下都听到了。”

    冉代之伸出手放在眼前晃了晃，依旧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小爷我本以为不过是一双眼睛，有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轻笑一声，颓然的放下手，声音带着一丝挫败感：“可是没有眼睛，我带她走不出拥挤的人潮，我看不见她的脸，猜不透她的心思，她需要我，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带她一起君临天下，可是她好像对我不怎么有信心。老实说，信心什么的，瞎的时间久了，我也不敢有了……”

    晋译侧过头，看着男人的侧脸，浅灰色的眸子像脏兮兮的玻璃一样黯淡无光，他都开始自称“我”了，这一点也不像他认识的主子。

    “那姜老头，不是说可以恢复你的眼睛吗？”

    “天上没有平白无故掉馅饼的事，如果请他帮我恢复眼睛，代价是什么显而易见。”

    显而易见？晋译皱了皱眉：“代价能是什么？”

    冉代之伸出舌头顶了顶虎牙，自己怎么留了这么个蠢玩意在身边？

    “他的孙女。”

    晋译长长的哦了一声，侧头认真看着自家的主子：“其实不过是后宫中多塞了一个人，就像现在的林贵妃，对爷和皇后的感情也没什么影响，如果代价真是把姜老头的孙女留在宫中，那我们也没有多少损失，为什么你不试试？”

    男人长长的睫毛闪了闪，空洞的眸子看不清想法，薄唇抿了抿，性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那句话就哽在喉间，思索半晌也没有说出口。

    因为我怕桑桑伤心啊……

    晋译几乎一瞬间就想到原因，一双耳朵冻的通红，翻起身盘腿而坐，拿起酒壶又猛灌了几口，嘴里哈着一股一股的热气，壮着胆子道：“是因为皇后吗？”

    男人不语，通红的手撑着冷冰冰的地面坐起，一头黑发随着动作滑在胸前，遮住半张白皙的脸，也挡住那张脸凌厉的棱角，刺骨的冬风吹的人面上生疼，嗓底生出一股痒意，他伸手握拳放在嘴角轻咳了一声。

    晋译看着他的样子，心底生出一股闷气，啪的一声将酒壶重重的放在地上：“皇上，属下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大不敬，但是属下还是一定要说，之后不管皇上怎么处置，属下都不会收回这些话！”

    冉代之勾了勾唇，哦？难得这么严肃。

    “你大不敬的时候可多了，小爷我不是也没砍了你。”

    晋译嘴角抽了抽，老子现在这么严肃，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

    “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变了好多？”

    “……”

    “属下认识的从前的皇上遇事果断，从事乖张，一切在他眼里都是不足为惧的小事，从来没有这么多瞻前顾后，因为他知道，身为一国之君一切优柔寡断都会有覆国的代价。”

    他停顿半晌，看着对面的男子长发随着凉风微微摆动，微微仰着头不知将目光散向何处。

    “可是现在呢，说好听的是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女人，可是当你没了权利，你用什么来保护她？她如果真的理解你，就不会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

    男人不语，兴许也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可是有的人则不然。

    就在林觅儿出现的时候慕忆桑就站在暗处，怀里抱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指尖微微泛白，一双桃花眼盈盈水光，即便没有月亮的照射也在夜色中闪着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