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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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侥幸的运气。

    冉代之到底还是躺在了床上昏迷不醒,御医勒紧了官纱帽,死命的抢救,但是人怎么能与病魔抗争,內有毒素未清,外又有一把插在胸口的匕首,这让那些年迈的御医急的直挠头,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御医不能说不行。

    刀拔了,皇上也醒了几次,有点意识,老御医们的嘴角微笑还没扯大,皇上又开始发高烧了,烧的整日满嘴胡话,天天喊着“桑桑……桑桑……”

    皇太后没办法,只得憋着一口气,将大牢里的慕忆桑拎了出来,在她去见冉代之之前,皇太后没忍住,红着眼睛遣散了下人,留她单独说了几句话。

    “桑桑……母后与你父皇……待你还算不错吧……”

    她的眼睛通红,肿的像核桃一样大,双眼皮都变成了三四层,慕忆桑看着她,面无表情,听这开场白,是又要道德绑架吗?

    慕忆桑硬着一根心肠,等着她的下文。

    “冉儿他……可能不行了……”

    慕忆桑一愣,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她抬眼看了一眼皇太后,孙氏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揉了揉眼睛,这下好了,连着眼白也变成了红色:“冉儿他,可能要撑不过去了……”

    慕忆桑的脑袋刷的一下就空白了,整个人就懵在那里。

    这就……结束了吗?

    冉代之你不是说你命很大吗?

    “他现在整日昏迷吊着一口气,稍微清醒一点就喊着你的名字,哀家想着,他这辈子到底最放不下的,还是你。”

    “冉儿就剩这几天了,就当哀家求你,见了冉儿,好好陪他说说话,好不好?就这几天了桑桑……”

    慕忆桑看着面前的妇人,从前散着贵气的珠宝此刻在她身上,仿佛却充满了讽刺,她小心翼翼说着卑微又恳求的话语,谁能将这样的皇太后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联系到一起?

    一路上,慕忆桑的脑子里都是皇太后恳求的话,那就像是咒语一般一直盘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有些恼,气自己居然还会生出这些莫名其妙的心绪,一个人的命而已,难道那些无辜死去的无数生命,都抵不过他一条命?

    屋子里血气很重,慕忆桑刚进屋,就听那御医疲惫的声音响起来:“胸口又出血了,快止血!”

    她捏了捏袖中的手,就站在那里看着御医焦头烂额的忙碌,看着丫鬟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进进出出,她就站在那里,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冉代之烧的又开始说胡话,老御医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抬眼才瞧见皇后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皇后娘娘,这……”

    他欲言又止,皇上发烧的满嘴喊着皇后娘娘的名字,他言尽于此,皇后应该能懂吧?

    慕忆桑僵硬的腿走了过去,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双目紧绷,脸白的不像话,额头的汗一层又一层,毫无血色的薄唇却动个不停。

    他又瘦了不少。

    慕忆桑抿了抿唇,接过御医手中的帕子给冉代之擦了擦汗:“你们先下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老太医松了口气,皇上这会大出血止住了,烧一时半会也退不了,他下去喘口气也是可以的,不然再这样下去,他可就要先暴毙了,招了招手,将自己的同僚都拉了下去,并嘱咐皇后娘娘,自己就在隔壁,随叫随到。

    慕忆桑看着床上的冉代之,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生机勃勃,用一双水蓝蓝的眼睛弯着眼睛看自己,她突然就想起第一次的见面,他站在树上摇扇子的样子,像极了登徒子,日后他便也一直那个样子,没个正形。

    她扯了扯嘴角,却是一抹苦涩。

    被子旁边的手也惨白白的,白的像是要变成透明,慕忆桑垂着眼睑,替他擦了擦手,还没来的及松开就被反手握住,她抬起眼皮,却撞进一双清明的蓝色里,那双眼睛几乎弯成一条缝看着她,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是那薄弱的气息却将她拉了回来,男人喘着粗气,笑弯了眼睛:“桑桑,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什么时候死。”

    慕忆桑面无表情的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冉代之急了,以为她要走,硬生生的从床上探起身子,紧紧的拉住她的手,胸前雪白的衣服上,鲜艳的红色一圈又一圈的,再次蔓延开来。

    “桑桑,桑桑……”他一直喊着她的名字,却半天什么也没说,晃了晃脑袋,他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看东西都成了重影,捏了捏掌心的手背,嘴角也弯不起来了:“桑桑,我错了,我错了……你不是不希望我当皇帝吗?我不当了,不当了好不好……”

    慕忆桑抿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像个讨糖吃的孩子,可怜巴巴的讨好着她,脸颊也变成了不正常的红色,额头的汗越来越多,冉代之却丝毫不在意,只死死的拉着慕忆桑的手。

    冉代之说出这样的话,她心里就像一滩死海,激不起一丝波澜,一点回应都没有,冉代之便歪了歪头看着她:“桑桑,我会好起来,努力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去过你当初想过的日子好不好?”

    “太晚了。”

    她并没有答应皇太后的请求,并不会对冉代之还摆出一张深爱他的脸,她冷漠的讲完,便想要拿回自己的手,谁知道冉代之却死死拉着,死活不松开,两个人就相互使劲,就这样在慕忆桑的手背上,生生的剌出几道血痕。

    她心真硬,一点从前的情谊都没有留。

    冉代之有些接受不了,明明之前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能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变得……一点点旧情都没有了。

    他吐了一口血,头还没抬起来,就听到头上女人凉凉的声音:“御医说你要有事了让我叫他们,你说我叫还是不叫?”

    冉代之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里埋下那些酸楚,他笑了笑,两颗尖尖的虎牙上都沾着血:“桑桑之前,真的有爱过我吗?”

    慕忆桑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他的嘴角扯的更大了,眼睛都笑成了一道弯月,藏住了里面的水光:“桑桑从前与我分开十年,这十年,我知晓桑桑的一切,可是桑桑你呢?”他将掌心放在眼前看了看上面不属于自己的血迹:“我们后来分开,我离开本土,拼了命的找你,那桑桑呢,有主动想要回到我身边吗?”他舔了舔掌心的血,味道真苦啊……

    “我后来找到你,想象了你那些一个人的日子,我心疼你,就想对你更好。可是桑桑呢,有关心过我一次吗?每次分开的重聚,桑桑有问过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用掌心遮住眼睛,声音又淡又软,就像每次临睡前,他在自己耳边轻声呢喃的那些情话一样,慕忆桑听不出一丝埋怨,那些话却让她的心口扯的阵阵生疼。

    “桑桑果然是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啊……我的心,也是跟你一样呀,都是会疼会跳的肉,怎么被喜欢的那个人,偏偏就会高我一等呢?”

    慕忆桑有些站不住,她退了一步,扶着床边的柱子:“我……”她想反驳,可是一想,她确实没有怎么过问过冉代之的事情,她突然就想起姜玉瑶和林觅儿说过的那些刺激她的话,说她是个没有经历过风雨的金丝雀,只顾着被人宠,从来不关心别人,自我又高贵,看着就像只豪门落难的孔雀,明明不过是只鸟,却还整日自视清高,看着就很恶心。

    她那个时候觉得她们说的不对,也懒得反驳,现在听起来,她果然……是这样的吗?

    可是她没有问过,也是因为打心底里觉得,冉代之在他心里真的很厉害,她一度觉得自己的男人无所不能,没有什么困难和危险是解决不了的,所以如今为了杀死他,她都已经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原来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啊……

    可是她不是不喜欢他,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怎么做,怎么付出才算是他们说的喜欢……

    她还没学会。

    不过,好像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