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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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艳不得不承认自己输给了钱若水,可她的骄傲不容许她认输。

    深夜宫中寂静无声,她忘了是如何被抬回含元殿,回来后她一直睁着眼睛,从日光刺目到月色皎洁。殿内没有点灯,没有宫人敢进来打扰她。在勤政殿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人不知道。宫人们都在窃窃私语,暗自嘲笑她,没有人会同情她的遭遇。因为这七年来,她的所作所为都不足以让人有丝毫的怜悯。

    但是,更让祁艳不能接受的是,就在她被送回含元殿半个时辰后,今上亲自送来了一碗药汤,亲手灌进她的腹中。那是什么药汤,不用说她也明白。只是她不能相信,他竟然敢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今上临走时,说了这样一句话:“朕只是成全你罢了,往日你会背着朕服用避子的丸药,如今不用了,朕会亲自看着你服下去。”

    他什么都知道,却始终不曾点破。

    他一直在纵容她,不曾苛求于她,只因心中对她是有愧的。

    宫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道身影走进她的寝宫,谦恭而昂扬的姿态。

    “我可以帮你救他,但我有一个条件。”

    是冉续,他说:“我欠祁家的恩德,这些年也算是还清了。这一趟南境之后,我与祁家再也没有任何的瓜葛,不再受你的调派。”

    “也就是说,就算把他救回来,你还是会报仇。”祁艳的声音嘶哑,像是被车辗过般支离破碎。

    冉续双手撑在窗台上,月光淌进他异色的双瞳中,冰冷如霜,“我也不保证能把他救回来,可是我若是不去,他就一定会死在南境。救了他之后,我向他寻仇,他也未必会死。”

    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变得温柔起来,“是有些人会倾尽全力去保护他。”

    祁艳眼皮微动,“我必然会……”

    “不,我说的不是你。”冉续回身望她,目光轻蔑,“我说的是钱若水,这些年你除了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之后,你还为他做过什么?或许你会说,你让我去保护他,让他免遭暗算。可是就算没有我,他也能化险为夷。相比你给他带来的混乱而言,这样的保护根本不算什么。钱若水就不一样,她对他的付出,完全是没有保留的,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执着。她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而你却始终都有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可我爱他,没有人比我更爱他。”

    “不,你更爱你自己罢了。”

    祁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钱若水,都是钱若水,要不是因为她,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不会回京,不会被骗至南境。都是她,她怎么可能比得上我我才是他最爱的女人”

    冉续摇摇头,“我走了,以后别再找我。”

    “冉续,你站住你以为你逃得过吗?你欠我们祁家一条命,没有祁家,就没有你。”

    冉续折返回来,凶光毕露,“请恕我提醒你,齐国公当日留我的性命,不就是为了与杜恪辰相抗衡吗?因为他知道自己年迈,以后再没有机会与他决一生死,所以他救活我。而他救下我的目的,是为了谁?皇后娘娘还要我提醒你吗?他是为了你们祁家千秋万代的荣耀,为了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宫之位。”

    冉续离开前,又去了一趟和风阁。

    和风阁内灯火依然,钱若水在灯下敲着算盘。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每当有决定不了的烦心事,她都会把她的账册拿出来从头到尾算上几遍,反反复复,不眠不休。

    这也是冉续暗中窥见的,可以说是他一个人的小秘密。

    “我听说中原人很在乎财不可露白这个道理。”冉续站在窗外,虫鸣声声,微风拂面。

    钱若水面色微凛,“这大魏的皇宫能让你来去自如,你是不是很得意。”

    冉续把令牌扔进去,精准地落在她的账册上,“你说的是这个吗?送给你,我以后再也不会进宫了。”

    “你和祁艳达成共识了?”钱若水很奇怪,祁艳竟然会同意。从午后传来的消息看,她应该很恨今上,正是需要冉续的时候。其实,若是换成她,她会用冉续除掉今上,然后自己坐上那个至尊之位,也算是一种报复。可祁艳不敢,也不会这么做。

    “她已经失去理智了,我不想继续替她卖命,该做的事情,我都替她做了。”冉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初把你劫走的时候,我就不该把你送回厉王府。”

    “是她让你这么做的?”钱若水已经猜出他的意图,劫走她,造成她放走简飒的事实,离间她与杜恪辰的感情。然而,最大的败笔在于萧云卿,倘若不是她留下太多的痕迹,兴许她和杜恪辰也就散了。

    冉续说:“她想让我杀了你,可我没这么做。简飒逃离,你被杀,从此沓无音讯。杜恪辰会认为你背叛了他,而你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我之所以没有杀你,一来是因为我确实是舍不得。啧啧啧,跟我这么对味的女人,我怎么舍得杀呢?其实你不妨考虑一下我,我们这么……臭味相投。”

    “谁跟你……”

    冉续从窗台冒出一个脑袋,笑容满面,“二来我也想看看杜恪辰到底心里有没有你。事实证明,他仍是那个磊落的男人。我与他虽是敌手,但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我此番前去,生死未卜,他日再见时,我们就是敌人了。但是,你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我会随时来讨回去的。”

    “为救你的敌人而死,你不觉得冤枉吗?”

    “倘若这个世上没有这个敌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冉续是洒脱的,也是快意的。他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这么多年他隐于暗处求生,看到了他以往所不曾看到的另一面,对人对事也有了更透彻的了解。然而,他身上留着氐人的血,他只能选择复仇。但如果连杜恪辰也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理由了。

    “那么,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回来。”钱若水起身,走至窗边,“你日后若想杀他,除非先杀了我。”

    冉续轻叹,“你始终都让我惊艳,为何我没能早他一步遇见你。”

    “珍重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苦笑,始终没能开口告诉他,蒋青彦所率的五千人都是今上的人。能救杜恪辰的人,只剩下夏辞西所带领的夏家死士。

    今上想要给杜恪辰带来希望的同时,也让他经历绝望的瞬间。

    初一,大朝,百官上殿。

    今上高坐太极殿,受百官朝拜。他这几日精神不佳,心中有些不安,离杜恪辰出征已有月余,至今仍就没有杜恪辰和南境的消息传来。五日前,他派简飒率部去往南境,探明军情,可也没有回报。

    “有本上奏,无……”

    “臣裴江有本奏。”裴江执笏出列,“臣具本参齐国公祁雄统兵北境,数年来无所作为,虚耗军饷,不足以堪大任。年后,北境危急,齐国公身为征北大将军,竟未能领兵出征,致使慕容小儿侵扰我边境百姓,危及国都。请陛下另选贤能执掌北境兵马,还大魏边境安宁。”

    裴江代表的是今上的利益,他一开口,他的党羽以为是今上的授意,纷纷向齐国公痛下杀手,一个个参奏者口沫横飞,似乎要把齐国公祁雄祖上三世的过失都算在他的头上。

    今上的脸部愈是难看,可朝臣所奏句句属实。若是往日,他可以当成没有听说过搪塞过去,可年后一战,世人皆知,若非冯琰紧急驰援北境,如今的北境已为鲜卑慕容所占,危及建康。他若是再一意地纵容,只怕失去的不仅仅是民心。

    “齐国公身经百战,为我大魏之栋梁。他年事已高,特命他解甲回京。”今上不得不下令撤掉祁雄,“征北大将军一职由祁……”

    “臣有本奏。”钱忠英看准时机,“征北军的军饷是镇西军和定胜军的总和,这些年来兵部也没有呈上征北军历来的兵册粮册银册,和户部核算。如今换帅,也要有个了结。臣请与兵部御史台共同审核征北军五年总账,审核期间,祁家子弟解除军中职务,待查实无误后再行复职。”

    “你……”今上被钱忠英截下话头,无处发作。

    沈礼京清楚这是他的机会,悍然出列:“臣有一子在征北军多年,乃是祁老将军的帐前先锋,可暂代征北军统帅一职。举闲不避亲,我儿沈轲能征善战,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可是曾在居庸关与匈奴苦战五日的沈轲沈将军?”钱忠英说出沈轲的战绩,得到沈礼京的确定后,又道:“没想到竟是沈家子弟,确是悍将,可堪大任。”

    臣下复议声此起彼伏,今上骑虎难下,只得草草退朝。

    裴江不敢多留,在钱忠英暧昧的笑意面前,低着头走开。沈礼京第一次与钱忠英站在同一阵线,难得的默契。

    “还是没有厉王的消息吗?”钱忠英渐渐走到他身侧,“沈家这次怎么走?”

    “沈家是世家,并非只是太后的娘家。”沈礼京表明他的立场,“老夫听说厉王可能已经死在南境了,你可有继任者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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