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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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恪辰这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喊,也不能让钱若水睁开双眼。恍惚中,听到婴孩的啼哭声,微弱而又急切,然后是施姜葳和陈豫照从他身边冲过去,小九拉起屏风,强忍住悲痛不去看他。“她不能死”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她不能死”
可没有人回应他,他伸出手,想要推开屏风进去,可手臂似有千斤重。纵是做足了数月的心理准备,面对这样的场面,杜恪辰还是没有勇气面对。
这时,产婆抱出一个孩子,微微福身,“已经过气了。”
杜恪辰嘴唇颤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挥挥手,终没有看那孩子一眼。
“这个是活的。”小九又抱出一个。
杜恪辰瞪大眼睛,不知该说什么,没有伸手去接,摇摇头让小九离开。
小九没有离开,径直走到他跟前,“姐姐说,她再没有遗憾了。”
杜恪辰无喜无悲地看着她,仿佛听不懂她的话,默默地走出殿外,关了殿门,坐在台阶上,目视前方。
雪仍在下,似乎已经下了许多天,他也没有算过下了多久,只是每日守着钱若水,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不管刮风下雨,只要有她的日子,他的心就是安的。走了那么多的坎坷波折,他以为就此可以牵手一生,可明明是喜事,最后又是这样的结局。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兴许如她所言,造化如此,也是没有办法。
她明明是那么恣意的人,到最后却是了无生气,只留下那么一句话,让他如何能甘心
可即便他是天子,又如何能斗得过天。
这兴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一次又一次都没能留住她,最后还是会失去,永远地失去。
他原想着这一次定不会再负她,走到天涯海角都会守着她,可她应该是恼了,再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身后脚步声传来,他抬手,制止住那人,“什么都别说。”
陈豫照同他一道并肩坐着,身上的袍子已是血迹斑驳。
雪落无痕,不多时,阶前已积了一层的雪,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人敢从他面前经过,雪地上平整如新。
“她怀的是双生子。”陈豫照终是打破沉默,“没有提前告知,是因为施先生想将家主身上的余毒引到其中一个孩子身上,又怕家主知道后不肯。没想到这个胎儿生命力极是旺盛,耗尽母体的气血,若非施先生每日施针把毒性压住,家主早就”
杜恪辰没有说话,目光专注于雪面上,不曾移开。
“如今能保住一个已是万幸,是个女孩,和家主一样有着绝色姿容。”
陈豫照又道:“这个孩子十分健康,同处于母胎之中,却没有沾染毒性”
他还没有说完,杜恪辰已经滚落台阶,乱了一地白雪皑皑。
陈豫照大惊,庞统和王赞已经上前将他抬起,他的嘴角有鲜血溢出,面白如纸。
“阿照,上皇曾剜心取血,心脉不堪重负,快施针。”施姜葳正好出来,看到杜恪辰滚落台阶的一幕,立刻叫了出来,“九儿,快去取药。”
小九疲于奔命,暗叹一声造化弄人。
杜恪辰醒的时候,雪已止歇,寒凉遍地,殿外地龙熏得正暖,扑面而来的热人无端烦乱。
他撑起身,摸到一处柔软,有些温热,不像是被褥,那细腻的触感真实而又梦幻。
他侧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他的嗓子哑得无法成言。
小九听到动静,打了个哈欠,“要同时守着你们有些麻烦,就挪作一处了。”
两个宫室跑来跑去,难免顾此失彼,她索性就把杜恪辰挪了过来。
因毒性都引到另一个胎儿身上,母体也受了影响,但也成功地在胎儿出生时,把余毒全都清干净。这也是施姜葳冒险的办法,施针将毒性都锁在那个胎儿身上,虽然汲取母体的养分,而致钱若水虚弱不济,但也把母体本身的毒一并带出。生产时,钱若水大出血,正是施姜葳所希望的,能把体力积存的毒性排出体外。这也是另一个冒险之举,若是血流不止,钱若水就难以存活。
他不敢保证这样的治疗手法是绝对安全,毕竟还赔上一个孩子的性命。若是他事先告知,恐怕钱若水不会同意,而杜恪辰兴许连一个胎儿都不会留,只想着保下母亲。二人之间必然要引发争执,是以施姜葳替他们做了决定。若是常人,大夫做了主便是,可他面对的是大魏最尊贵的两个人,若是稍有不慎,会有灭顶之灾。
于是,他置之死地而后死,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也为他二人寻获了未来。
“陈公子是怕你迁怒,所以把话说在前头,没想到你这般不经事,一下子就倒下去”小九还不忘揶揄他,连日来的忙碌也算是有了圆满的结果。
“她真的还活着”杜恪辰终日说出完整的句子。
“你摸摸可是热的”小九几夜没睡,已是熬白了头,听到这般质疑,心下当即不爽,“自己摸摸,我去睡了。”
“你回来。”杜恪辰喊住她,又问了一句:“她真的还活着”
小九翻了个白眼,“至少数年之内不会死,毕竟还年轻,过几年要是有什么意外,那也是人为的。”
“那她怎么不醒”杜恪辰心情雀跃,可很难相信这样的事实。
小九倒退回来,“能不能不要要求这么多,她能活着已是万幸,要醒来还需要数日,你且守着吧。”
杜恪辰还是不太相信,下了地,光着脚去寻施姜葳。
施姜葳年老,熬了几日便困顿了,倒头去睡,被他直接拉了起来,仍是不愿睁眼,“上皇饶命,老夫年事已高,就让草民多睡几个时辰吧”
“佛儿真的无碍”杜恪辰又问。
“草民只知道,上皇再这样胡乱跑出来,万一寒凉入体,就会招架不住。若是娘娘醒来看到上皇这样,她会开骂的。”
杜恪辰一听就乐了,“那就让她骂吧”
只要还活着,骂几次也是无关痛痒,更何况还多了一个女儿。
钱若水醒来的时候,已是五日之后,耳边婴儿的啼哭声惊天动地,男人低哄着带着些许无奈,却又极有耐心。婴儿终于不哭了,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轻笑出声:“如意总不让人抱,旁人抱她会哭,到了我这她又要哭上一阵,要我哄了才止歇。”
“打小就是个人精。”
“这叫聪慧。”
“她才出生五天。”
“那也是聪慧。”
如同做了一场梦,梦醒时,他依旧在身边,言语中带着骄傲。
杜恪辰发现她醒了,抱着如意过去,把孩子放在她的枕边,她的头一偏就能看到。如意和钱若水似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大了也是清绝的容貌。可杜恪辰的手刚刚松开,她又哇哇哭了起来。
钱若水嫌弃地瘪嘴,“我小时候可不会这么哭。”
杜恪辰忙把她抱在心里,摇晃轻哄,“她这是饿了,一天要吃好几顿,娘怕她吃撑了,不敢给她吃多,可这孩子真是好能吃,想是要多请一个娘才够。”
“打小就这么能吃,以后怎么嫁得出去”钱若水更是嫌弃。
“这有什么打紧的,她有一个皇帝哥哥,还怕没得吃”杜恪辰觉得那都不是事儿,只要母子平安,就是他最大的满足,至于能吃多少,嫁不嫁得出去,那都不是问题。皇帝的女儿尚且不愁嫁呢,更何况是皇帝的亲妹子。
钱若水刚醒,说话也使不上劲,声音不大,“你如今是有了女儿忘了娘,她吃饱了,我可还饿着呢”
杜恪辰的手一抖,这才想起她已有多日未进食,连忙把青鸾和胡公公叫进来,吩咐传膳等事宜。
少顷,施姜葳满脸笑容地进来,指腹搭在钱若水的腕上,颇为欣慰地一手捋着花白的胡子,“恢复得很好,还是老夫医术了得,以后再生十个八个也没问题。”
钱若水淡淡地收回手,“施先生下毒的功夫也是十分了得,若是没有先生,我也不至于一个毒解了两回,还赔上一个孩子。”
施姜葳脸上滚过尴尬之色,“之前没有和娘娘商议”
“算了,孩子都没有了,多说也无益,总之我能捡回一条性命,还是要感激先生。若是没有先生,我和如意也难以平安无事。能够活在这个世上,我已是满心欢喜,再无所求。”钱若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强撑着起身已是废尽九牛二虎之力,可杜恪辰正抱着如意,没有多余的手来扶她。
钱若水瞪了他一眼,“果然是有了女儿忘了娘。”
杜恪辰立刻把如意递给秋蝉,蹲坐在她的榻前,“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抱她做甚,我得抱自己的媳妇才是。”
钱若水抬抬下颌,“我饿了。”
杜恪辰心领神会,端起刚送上来的白粥,十分狗腿地说:“我喂你。”
“杜恪辰,我正做月子呢,你就不能给我点肉吃吗”钱若水咆哮。
他眨了眨眼睛,万般委屈地说:“是施先生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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