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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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朝迁一品大员在门下省聊着内宅私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世家牵扯众多,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影响朝局,顾征和简飒对此并不避讳,且祁氏当年之事太过轰动,可谓是世家谈论的焦点。她的性情也和大多数的世家女截然相反,她果敢决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追求她认为值得的事情。但也因为她执意与人私奔,在嫁入崔家的最初,并未得到郎君的尊重,以致于崔府姨娘一个又一个地抬进门。即便是如此,祁氏在崔家的地位却没有受到影响,她仍是当家主母,正室嫡妻。

    而那个当年与她青梅竹马的私奔之人,也再没人提起,一些知道旧事的人都已经先后过世,唯有与她过往甚密的闺中好友才知晓一二。这当中,就有顾征的母亲。

    于是,简飒难得堆起满脸的笑意,“顾大人,令尊”

    还没等他开口,顾征立刻就拒绝了,“有失风仪。”

    简飒揶揄他,“难道你不想知道”

    “想是一回事,让顾某自己去打听就又是另一回事了。”顾征抖了抖袍袖,“况且我对这个男人是谁没有太大的好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入别人家,他却什么都没有做,这样的男人不提也罢。”

    “世家便是如此。”

    “也不是人人如此。”

    “我知道嫂夫人是你绝不妥协的坚持,可并不是人人都是如此,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感情这种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想要的或许不是最适合你的,还不如选择对自己更重要的那条路。”简飒感慨,他想到了钱若水,倘若当初他没有娶华清郡主,一切是否就会不同

    顾征拍拍他的肩,“言归正传。崔严生这个人还是谨慎一些,户部是肥缺,之前一直是钱大人主事,没出过大的乱子,不是不相信崔严生的能力,而是今日与他商谈时,他给自己找了太多的后路,我怕朝中有变。”

    简飒也很清楚,“朝中如今分成三派势力,互不相让,崔严生又是六部尚书,自然首当其冲,想要为自己争一席之地。倒是顾兄你,才是世家的典范。不知你对此做何感想”

    “上皇想要削弱世家的影响,这一点是势在必行,他主政数年来,连番提携寒门,若不是萧朗元太不争气,目光短浅,又太自以为是,想必这门下省还不到你主事。所以,为了保住自己,保住顾家的荣耀,我会选择明哲保身,不与他们为伍。但这很难,我势必会被拉拢,甚至会被他们放在一个领导者的位置上,为他们承担罪责。”这世上没有众人皆醉你独醒一说,就算你想睁着眼睛看清一切,可他们还会把利用所有的可能,让你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能尽可能地保护我的家人,让他们幸免于难。”

    这也是他把孩子送进宫给平安当伴读的主要原因。

    “我懂你的苦衷。”简飒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隐忧,在对待萧朗元的问题时,他很明智地站在钱若水一方,所以在世家的眼里,他是同盟者却不好亲近,在寒门士族的眼里,他却是一个背叛者,而在功臣系的心中,他只是一个名士,不堪为伍。而他又是当朝太傅,代表今上和太后,势必要严正自己的立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可即便是如此,又谈何容易。身处朝堂乱局,谁又能独善其身。他同样也有顾征的困扰,但他却不担心将来的变故。

    顾征轻叹一声,又道:“太后的消息来得蹊跷,你在门下省可见过北境的军报”

    “你这个尚书令都没有收到兵部的奏报,我这边还能越过你不成”

    “太后到底是和上皇同甘共苦过的,连军中都认她这个人。哪个不长眼的,要是以为上皇不在京城想要混水摸鱼,也要仔细掂量着。”顾征对钱若水一直心存敬畏之心,他与简飒不同,他与钱若水没有年少之情,对她始终都是仰视者,她从洛阳回朝时,他便见识到了她的个人魅力,能让一个帝王苦守三年,后宫一无所出,帝后之间的情谊,已非常人可比。而她并非只知邀宠的嫔妃,她的才智与杜恪辰不相上下,若非身为女儿身,她怕是早已位极人臣。顾征不得不佩服钱忠英,把一个女儿教得如此出色。他也是一个父亲,却没有把握教出一个与钱若水不分伯仲的女儿来。

    钱若水这厢还未颁下处死曼丹的懿旨,兵部和户部已经在大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

    顾征提前知会崔严生西北战事将开,要他和兵部拿出一个定案,以确保粮草的供给,崔严生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他第二日便上兵部找褚传良商议,褚传良也非常认真地对待,以他行军多年的经验提出各个阶段的粮草需求,二人草拟出了一份方案,准备呈顾征批阅。不曾想,崔严生突然提出要看兵部在京郊附近的军粮储备,因为顾征之前提过底下人弄虚作假,他为保险起见,便与褚传良亲自出京城,在附近几位大的军粮储备查看。

    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京郊粮仓的储备远远高于记录在案的数量,这是崔严生心中怀疑,从中抽验几袋出来,竟是开春时发往北境的粮草。

    于是崔严生当即发难,认为兵部扣下军粮,中饱私囊。而褚传良根本来不及做出相对,崔严生已经回宫向今上禀明一切,与他划清楚河汉界。

    “臣与兵部交接时,每一笔都有记录,并且事先都呈兵部先确认过。褚大人不会是想否认,从京郊粮仓查出来的粮草,不是之前户部送给你们挑选的那批”

    褚传良眉头紧皱,无法否认崔严生所说的实情,可又不甘心被陷害。钱若水先时与他通过气,他也在想崔严生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给他安上罪名,日防夜防,不曾想崔严生早就做好了局,只等着他往里跳。而且还是如此防不胜防。

    面对崔严生的指证,他无从辩驳,相信只要他一开口,崔严生会有更多的罪名在等着他。

    还不如保持缄默。

    “褚大人这是否认,还是承认”崔严生却不容他沉默,“褚大人不会是以为,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为自己开罪吧事实俱在,褚大人还是老实交代。”

    褚传良绷着脸,不为所动,可兵部侍郎包兴却表示这个罪名,不是兵部该背的,“请问崔尚书,在兵部的粮仓查到送往北境的军粮,就与褚大人有关吗这分明是你户部的责任,凭什么算到我兵部的头上谁知道会不会是你们收买兵部的人,偷偷把粮运进去存着,然后你再假模假式地去查验。否则,为何会如此凑巧,你哪处粮仓都不去,偏偏去了这处有存粮的粮仓。”

    崔严生拿出一份粮仓出入记录,“这上面白纸黑字,而且盖了褚大人的私章,和往常的进入记录无异,哪里是我能伪造的本官要是能从褚大人的身上偷出他的私章,这兵部尚书也就该易主了。”

    包兴却道:“这偷不到可以再刻一枚,以崔大人的能耐,这样的私章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刻好出几个来。”

    包兴的话不假,崔严生偏爱玉石,又极擅长刻印,京城的名士以拥有一枚崔严生手制的印章为荣。可随着崔严生的官位升迁,他也没了闲瑕的时间,不再随意为人刻章。一时间,由崔严生手制的印章被炒成天价,即便是出身军旅的包兴,也略知一二。

    “这是污蔑,臣请陛下还臣一个公道。臣一心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在北境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还请陛下明查。”

    钱若水在殿外听得一清二楚,她原以为崔严生会指证褚传良偷梁换柱,可她也想过被换下来的军粮会存在何处,没想到竟放在褚传良的眼皮子底下。如此一来,褚传良是有口说不清了。

    “陛下,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在这个时候,缄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褚传良承认自己不知情,却需要莫大的勇气。身为一部主事,对兵部的管理如此松散,他脱不了干系。可这件事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解决的,褚传良知道,这事绝不可能善了。

    平安不置一词,听着兵部与户部唇枪舌剑,心中冷冷一笑。

    褚传良确实有做得不够妥当的地方,但做为兵部的主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崔严生就没有责任吗他一味地撇清,不就是为了能把罪名坐实。如此急切,倒显得他的浮躁。

    平安在想,为何崔严生要针对褚传良,本来功臣系与世家没有太大的冲突,世家仍旧以文官为主,功臣系则为武官,可谓是楚河汉界。可崔严生偏生要针对兵部,针对褚传良,也就是说他想挑战的是皇权。

    “朕倒觉得,这件事户部也是有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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