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贺拿着杯子又喝了一大口伏特加。

    他没有直接回答陈元的问题，而是说：“我的确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你的，多亏了你，我才能回到这儿。”

    他一边摇头一边笑，“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挺有缘分的，你说是不是？”

    陈元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用力睁着眼睛盯着徐贺，“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仍然在笑，“你知道么，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不公平的，我从小就知道了这个道理，所以也一直遵循着这个道理在生存。当然了，我们每个人的生存方式都不一样。”

    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自己的听力也在下降，这么拖下去就危险了。

    必须得想办法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怎么才能做到？

    徐贺仍然站在那里自言自语，“我的生存方式就是做好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对于你们而言，就是富二代吧。然后，从我生下来开始，我的家人就教会了我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就是，我是有特权的人，我是要做继承人的人，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所以，别人都不重要，只有我，只有我是高于一切的存在。”

    陈元已经渐渐听不清徐贺在说什么了，他不断的晃动着脑袋，试图让自己能再稍微清醒一些。可是完全没有效果，晕眩感一直在加重。

    他努力的想着，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如果推开徐贺跑到一楼那个游泳池，然后整个人跳进去的话，应该能让他清醒一些。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于是他迈开腿想要行动，却发现双腿现在连站稳都做不到，他已经没办法走路了。

    徐贺像是十分哀伤的叹了口气，“屌丝永远就是屌丝，不过你虽然是一个屌丝，但是我其实本意并不是想这么做的。只是现在丧尸出现了，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让你活着的话，只会降低我活下去的几率。”

    他顿了顿，“所以，你必须得死，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陈元已经因为眩晕感双腿渐渐弯曲了，他艰难的仰着头，“你……这个，王八蛋……”

    摇晃的视野中，徐贺也把腰弯了下来，直直的盯着陈元的眼睛，“杀破狼第三部你看过么，就是古天乐演的那个救他女儿的电影。”

    见陈元没有反应，他继续说：“那个电影里面有一个观念我就很认可，人的生命价值是有区别的。比如说，你这个屌丝就毫无价值，如果你从世界上消失了，没人会受到影响，世界还是会照常运转。但是像我这种人，这种关联着巨大财团命脉的继承人，我的命就比你有价值多了，将来很多人会因为我的一个动作而受到影响。”

    他耸了耸肩，“所以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为了让我活下去，你牺牲掉你那微不足道的生命是很值得的。”

    他伸手拍了拍陈元的肩膀，“红酒里的药效应该差不多了，你能撑这么久还没完全晕过去，我都已经相当震惊了。好了，来看看人生中最后的风景吧，这是我送你的饯行礼。”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陈元身后的落地窗。

    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微弱的红光越来越淡，夜幕正在悄然降临。

    整个临海听风别墅区仿佛正在被无尽的黑暗一点一点吞噬着。

    陈元喘着粗气，艰难的把右手放在了甩棍的把手上。

    他已经没有选择了，握着把手的手还在不住的颤抖。

    徐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看么？那我动手了。”

    话音落下去的同时，徐贺拿着还剩半杯伏特加的酒杯对着陈元的脑袋就砸了过来。

    “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吓了沈静媛一跳。

    她看了看不小心被自己打碎的玻璃水杯，非常可惜的叹了口气。

    “啊啊啊，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她一边责怪自己一边去阳台拿来扫把和铲子清扫现场，然后越扫越心疼。

    这是陈元有一天偷偷送给她的。

    他对沈静媛说：“女孩子每天拿着矿泉水瓶喝水不好，更不能一直喝饮料，所以这个杯子给你，趁着现在还有电，你要想着自己多烧热水喝。”

    看着铲子里的玻璃碎渣，她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多么昂贵的杯子。

    但是现在毕竟是已经出现丧尸的世界了。

    原本无所谓的东西现在都会变得十分珍贵。

    尤其是这个杯子里，还有着属于陈元的关心。

    沈静媛鼓着小脸，十分郁闷的把现场清理好后，她就走到门边望着远方发呆。

    这是她和陈元在这里住下来后才养成的习惯。

    每天都是这样。

    一个人静静的看日落，然后数着绵羊等待陈元回来。

    运气好的话，可能数到一千只左右他就回来了。

    运气不好的话，那就要数很久，而且一边数还要一边担心他。

    不知道今天要数多少只绵羊他才能回来。

    而且自己还打碎了他送的水杯，他会生气吗？

    沈静媛把两只手贴在脸上，胡乱的想着。

    自从一起生活以来，他们的关系就在飞速的改变着。

    越来越微妙，越来越暧昧。

    很多时候她也弄不明白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些事情就那么自然的发生了。

    抱着睡觉，一起看电影，帮他搓背擦身体，为他准备早餐，穿他喜欢的衣服给他看。

    所以，他们的关系到底应该算什么呢？

    她根本没办法定义。

    她总是会忍不住去想。

    她对陈元的感情只是单纯的因为两个人在末日里艰难求生相互依靠才变成这样的么？

    还是说……

    她哼唧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她感觉心里很乱。

    她只知道，陈元的怀抱很温暖，抱着他，会让她很有安全感。

    “呼……”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用力抻了个懒腰。

    夜晚的幕布正从天边笼罩过来。

    她靠在门框上轻轻的开口：“陈元，太阳已经落山了，天马上就黑了，你在哪呢？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哗啦——”

    右手上的甩棍没能拔出来。

    脑部传来猛烈的疼痛感。

    有血在往下流，耳边嗡嗡的响着。

    陈元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浑身上下软的像是一滩泥。

    “你还真行啊陈元，你竟然还能想着躲呢？”

    徐贺饶有趣味的看着他，“这个可是高级货啊，要是换成我平时搞的那些女生，估计早就晕的死死的了。”

    陈元的呼吸已经变得非常紊乱了，他用左手支撑着身体，右手艰难的掏出甩棍。

    徐贺蹲下来，戏谑的看着他，“卧槽，你还想用这玩意打我啊？啧啧啧。”他伸手指了指他的脑袋，“来，我给你个机会，毕竟你也救了我，来，往这儿打。”

    陈元拿着甩棍不停的在抖，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他挣扎着把这一棍打了出去。

    然后被徐贺很轻松的挡了下来。

    甩棍直接掉在了地上，徐贺对着陈元的脸就是一拳。

    他一边扭着脖子，一边甩了甩手。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跟我说什么来着，想要吃的得付出点代价是吧？”

    他用力点了点头，“嗯，很好，代价是吧，得有点代价。”

    他说着捡起地上的甩棍就往陈元的脑袋上砸。

    “跟我要代价？”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你就是一个臭屌丝知道吗？”

    “你他妈永远都是一个臭屌丝！”

    “你的生命毫无意义！”

    “为我而死是你的荣幸知道吗？”

    “狗东西！”

    “没有人比我的命更重要！”

    每骂一句，他就砸一下，越砸越狠。

    混杂着他癫狂的吼骂声，陈元的回应越来越弱。

    大片大片的鲜血很快染红了整个地毯。

    他的脑袋已经被徐贺砸成了一个血窟窿。

    整个人倒在地上完全不动了。

    “妈的，真他妈恶心。”

    徐贺扔掉手上的甩棍，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他看着陈元的尸体，露出一脸厌恶之情。

    就这么喘息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扭了扭脖子，然后慢慢走下了楼。

    一万一千四百八十五只绵羊……

    沈静媛从梦里惊慌失措的醒过来。

    她梦到陈元死了。

    她难以置信的眨着眼睛，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她微微仰起头，视野中的远方，天空上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

    她靠着门框坐在地上，还没有缓过神来。

    昨晚她站在这里一边看日落一边数绵羊，等待着陈元回家。

    可是天已经完全黑了，陈元也没有回来。

    她以为陈元应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所以可能要晚一点。

    于是她继续看着夜空数绵羊，等待着陈元回家。

    一千只绵羊，两千只绵羊，三千只绵羊，四千只绵羊……

    她一直数到了五千四百六十二只绵羊，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一点。

    可是陈元还是没有回来。

    她开始胡思乱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哭着哭着，她冷静了一些。

    她擦掉眼泪，然后告诉自己陈元一定没有事，只要继续等就一定能等到他回来。

    她就这样继续等，继续数绵羊。

    结果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陈元依然没有回来。

    恐惧萦绕着思绪在脑海中翻腾着，沈静媛摇摇晃晃的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她轻轻张开嘴，片刻后，带着哭腔的呢喃从风中慢慢飘向远方。

    “陈元，你快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