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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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上午的生产很不顺利,先是均质机出了毛病,就是加不上压力,王思宇把均质头拆下来才发现,其中一个均质阀磨损严重,到备品库领了全新的备件,装上之后才恢复正常。

    好不容易修好了均质机,蒸汽压力又不稳了,跑到锅炉房去看,输送端没问题,这个王思宇就没办法解决了,只能满车间地找李大能耐,前院后院找了半天没找着,最后他直接进了冷库,发现李大能耐正在那按着相好的干坏事呢,王思宇这个气啊,这里面温度这么低,你他娘的也不怕把那玩意冻掉了。

    李大能耐是真有能耐,到车间转悠了一圈,直接扛个梯子爬到蒸汽管道上,把一条管道上的减压阀拆下来清洗一遍,把杂质去除掉,再装上,蒸汽压力立马恢复正常,末了还没忘记数落王思宇一顿,“以后上午别去冷库,要去也记得提前敲门。”

    下午的时候,收奶间门口又来了一车奶,王思宇就纳闷,按照生产计划,原奶早就收够了啊?怎么又多出一车奶来,不过对方有单子,王思宇只好按照流程走,他刚想上车取样,却被奶贩子刘健拉到一旁,刘健偷偷塞给王思宇三百块钱,说:“兄弟,请帮个忙。”

    王思宇看着那张柿饼子脸心里就有气,娘了个腿的,拿三百块钱就想贿赂副县长,你也太小看咱了吧?

    二话没说,王思宇直接把钱给他丢了回去,上了奶槽车,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奶都快变成浆糊了,已经坏得一塌糊涂的了,盖子上面拴条绳子,绳子上吊着一个奶桶,这奶桶里的生奶看起来倒是挺新鲜的,看来这个刘全友是打算让自己作假。

    王思宇也懒得打耙了,直接拿着取样器就把坏奶舀到杯子里,径直进了化验室,刘健当时气得脸色发青,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走到一边轻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神色恢复如常,得意洋洋地抱着膀子等结果。

    王思宇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这车奶竟然直接被判定为合格,他气得跟化验室里值班的副主任理论,那个中年妇女却皮笑肉不笑地讥笑道:“厂长让收的,你去找他说吧!”

    王思宇心想厂长算个屁,过两天让你们这些蛀虫集体下岗,他转身推门出去,出了车间,刘健见他出来,就在那晃着膀子吹口哨,挤兑道:“你不牛逼吗?有本事你别收啊!”

    王思宇笑着走到奶槽车前,一把扳开阀门,坏奶从管道里‘扑哧扑哧’地涌了出来,刘健见状赶忙上来关阀门,却被王思宇一脚给踢了出去,他车上的司机见状拎着扳手就下来,往前比划着就要动手,这时前处理工段就蹿出几个工人来,手里都拿着不锈钢管,这两个家伙见状,就没敢靠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哗哗’地往地上淌。

    刘建抽搐个脸就掏出手机哇啦哇啦大声喊,这时候车间里的工人都听到消息了,呼啦啦跑出来三四十人,围在这里看热闹,李大能耐看着流得满地的奶块,就开始扯着脖子骂:“马勒戈壁的,这奶也能收,这他娘的还用化验吗?化验室的人都是瞎子吗?”

    化验室的那位副主任听了,就趴在窗口,探出脑袋辩解道:“夏厂长让收的,关我们化验室啥事,李大能耐你有本事去骂夏厂长啊!”

    李大能耐顿时没了脾气,他在这厂子里干得年头太多,舍不得离开,平时来上牛脾气还能骂几句,可真要到夏厂长那去较真,他还是不太敢的。

    其实夏厂长也知道这李大能耐背后没少骂他,但生产线离了李大能耐就玩不转,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他计较。

    不大一会儿,刘秘书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分开人群,一瞅这满地的坏奶,也没了话说,嘴唇颤了半天,才大声道:“都回去干活去,有什么好看的。”

    下班的时候,王思宇就收到了开除通知书,他笑嘻嘻地把通知书撕成碎片,扔在地上,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经过十天左右的实地考察,现场走访,外加亲身体会,王思宇得到了大量有价值的资料,摸清了这家国营企业的真实状况。

    在奶源收购方面,夏厂长以及几名高管和几家大奶贩子互相勾结,虚增原奶收购价格,并且原料奶把关不严,导致原奶质量不过关,掺假现象严重,生奶里面被注水后又加了大量的化学添加剂,比如柠檬酸钠、脂肪油以及工业用乳清粉等添加剂,这样不但造成原料奶收购成本过高,大量坏奶,还使得加工出来的鲜奶质量不过关,使得青羊系列乳制品在市场上的口碑极差,销售量日益萎缩。

    在工厂的管理过程中,由于制度不严,管理不善,使得车间里跑冒滴漏现象严重,职工对工厂缺乏足够的认同感,由于工资过低,加之对管理层的贪污腐化存有不满情绪,个别的员工在悲观失望之余,甚至采取极端的方式来泄愤,直接扳开阀门,将尚在加工过程中的牛奶放入下水道,有时更把清洗管道用的酸碱液打入奶罐中,使得整罐牛奶都被浪费掉。

    王思宇根据偷来的配方和原物料采购价格表,以及从锅炉房、制冷间那采集到的能耗数据,开始对一种调配型牛奶进行了成本分析,发现单单在制造成本上,每袋就要亏上五分,如果打上物流成本跟营销费用,恐怕每袋至少要亏上一角钱。

    而销售方面,负责销售的副厂长压低产品的实际销售价格,以促销为名贪污销售款,更加可恶的是,他在私下里与部分渠道经销商互相勾结,恶意占用奶款,为工厂造成了大量的死账坏账。

    青羊乳品厂之所以能够维持生产经营,就是靠省财政拨下来的省级贫困县工业特别救助资金,这些蛀虫不管工厂的死活,硬生生地要啃倒这棵大树。

    ……

    问题很多,王思宇倒在床上,眉头紧锁,这些天来,他之所以一直呆在工厂里,就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家企业发展中的核心问题,啄木鸟好当,处理掉这几个小人物也许并不吃力,问题在于,青羊乳品厂如今积弱难返,到底要采取哪些办法,才能让它真正地获得新生呢?

    王思宇毕竟不是企业家,这实际上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这不是通过百度就能解决的问题,这种涉及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问题,几乎每个企业经营管理者都在日思夜想……

    既然自己想不通,那就聘请有能力的人来解决,王思宇觉得应该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企业管理的问题,直接交给行家里手来解决,自己只需要找到充足的资金,有了资金,不怕招不来优秀的管理人才,将这家病入膏肓的国营企业尽快改制,打造成更具备生命力的民营企业,这才是自己应该去思考的方向。

    快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王思宇先拨通了周松林的电话,寒暄几句话,就单刀直入地切入话题,“周书记,我想先通过青羊乳品厂打开局面,没有资金支持是不行的,您看市财政能否给予适当的支持?”

    “要多少?”周松林的话音里透着一丝不快,心想这个臭小子,多少天都不来个电话,打个电话过来就是要钱,实在是不像话。

    “一千万。”王思宇琢磨着好不容易张次嘴,怎么也得来个狮子大开口,不能轻易放过这头大肥羊。

    “一千万?”周松林皱皱眉头,把身子向后倚去,摇头道:“绝对不行,市里财政也很紧张,这么大的数额必须请示项市长,财政局那边是没有办法直接批下来的。”

    见王思宇半天没吭声,周松林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人是自己派过去的,青羊的工业现状他很了解,不给点支持说不过去,就主动开口道:“五百万吧,我争取半个月内帮你把资金落实到位,怎么样?”

    王思宇点头说:“好,那就五百万。”

    随后他又拨通了方如海的电话,“老师,我想先通过青羊乳品厂打开局面,没有资金支持是不行的,您能否帮我从银行方面搞笔贷款?”

    “要多少?”方如海笑吟吟地问道。

    “三千万。”银行当然比市财政局更有钱,王思宇当然要抬高价码。

    “三千万?”方如海皱皱眉头,把屁股向床里挪了挪,摇头道:“三千万能干个啥,这样,你抓紧时间带着项目书到玉州来一趟,我给你引见几个人,一个月内我先帮你搞到一个亿,如果有必要,半年内再给你追加三个亿,满意吗?”

    “谢谢老师。”挂断电话后王思宇才深切地感受到,周松林和方家在实力上有多么大的差距,这种差距有时候是可以用具体的数字量化的。

    正躺在床上开心时,手机突然发出‘嘀’的一声,看了张倩影发来的短信,王思宇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原来那个所谓的拉丁舞大赛是个骗局,主办者已经因为诈骗被拘捕,王思宇强忍着笑意给张倩影打过去,两人躺在床上煲电话粥,直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