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六章 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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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三八六号房间,江贺之提审!”审讯室的房门被推开,江贺之剃着光头,穿着囚衣走进房间,他脸上气色很差,眼睛里面布满血丝,眼泡也是浮肿的,下颌处胡子拉碴,看上去,已经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进屋后,江贺之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扫了下老对手孙志军,以及一个年轻警察,还有市局一位老资格预审员,见都是熟人,他点点头,径直走到椅子边坐下,耷拉着脑袋,看着腕上锃亮发光的手铐,一言不发,这已经是他被关押以来,第七次提审了。

    “小六,去把他的手铐打开吧。”孙志军努努嘴,又从衣兜里摸出一包软中华,撕开后,抽出一颗,点上后,惬意地吸了几口,就走到江贺之身边,把香烟送到他的嘴里。

    随后,孙志军拿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老江啊,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你四进宫了,大家都是熟人,你对咱们这些流程,也都很清楚了,还是配合些好,早弄完早利索,对大家都好,对吧?”

    “孙局,我一直都很配合,这次进来,态度最老实了。”江贺之捏住过滤嘴,用力嘬了几口,嘴里吐出浓浓的烟雾,似乎是吸得太急,呛到了,又佝偻着腰,咳咳地咳嗽起来,眼角的皱纹越发细密了些,虽然只是关进来几天,他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憔悴了许多。

    “慢着点!”孙志军忙伸过手,又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心里也有些感慨,他和这位‘滨海教父’斗了很多年,也许是相互间太过熟悉了,有时候,对此人竟然生不出多少恨意,反而有些同情,和疯子不同,他一直都认为,这个江贺之虽然罪大恶极,却也有可怜之处。

    咳声止住,江贺之眯起浑浊的眼睛,叹了口气,侧过身子,有些感慨地道:“孙局,我老了,真的是老了,即便不枪毙,也活不了几年了,死在监狱里,也算死得其所了,这就是命,谁都改变不了。”

    孙志军微微皱眉,背着双手,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沉吟道:“老江啊,这些日子,你的态度还不错,主动交代了些问题,经过调查,也都属实,这点还是值得表扬的,只不过,对于一些关键问题,你却模棱两可,闪烁其词,是想蒙混过关吧?这样可不好!”

    江贺之没有吭声,而是皱眉吸了几口烟,扬起头,吐出几个飘渺的烟圈,望着烟雾渐渐消散,心情也变得平静起来,他把烟头丢下,拿脚踩了踩,淡淡地道:“孙局,直说了吧,你们的意思,我懂,不过,这次进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你们想让我乱咬人,那是在做白日梦。”

    “说什么呢?”预审员猛地一拍桌子,拿手指着他,怒不可遏地道:“江贺之,敢这么和孙局讲话,给你脸了是吧?”

    “老弟,说话客气点,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江贺之冷冷一笑,把佝偻的腰杆拔起来,斜眼盯着预审员,眼里满是藐视之意,转瞬之间,身上又恢复了些黑道老大的慑人气势,倒把那人吓了一跳,预审员有些打怵,就低下头,翻着材料,不去理他。

    孙志军回到桌后,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道:“老江,我知道你是在求死,不过,你想过没有,你这样讲义气,人家未必领情,他们现在求佛上香,就盼着能早点宣判,你吃了枪子儿,一命呜呼,大家就都能睡好觉了,没准儿,还要敲锣打鼓地庆祝一番……你觉得,那些人真的值得你去保护吗?”

    “孙局,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不过,出卖朋友的事情,江某是绝不会做的。”江贺之闭上眼睛冷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他见惯了这种阵仗,对付警察的讯问,也很有经验,心理防线极为坚固,很难被击破。

    “江贺之,你别在这装蒜!”范幺六火了,倏地站起,指着他的鼻子喝道:“疯子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有数,既然那样重朋友义气,为什么还要把他逼到跳楼,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江贺之笑了起来,拿手抹了下眼角,点头道:“疯子的事情,我是做错了,但不是因为逼死他,而是太讲义气,动手晚了,要是早点下手,也就没今天的事儿了,因为他一个,害了这么多兄弟,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范幺六拿起桌上的材料,又扫了几眼,就把音量抬高了八度,连珠炮地发问道:“江贺之,你必须老实交代,疯子临死前,留下的那份邮包弄哪里去了?邮包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是不是你行贿的证据?快说!”

    “邮包嘛,让我想想……噢,想起来了,丢到海里去了,我亲自丢的,这大海茫茫的,可不太好找了。”江贺之停顿了下,又抬头望着范幺六,面无表情,像是在叙述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其实,里面并没有什么重要东西,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都懒得打开看,直接丢了,那个疯子,他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要不然,也不会靠打打杀杀过日子了,他能接触到啥东西?”

    “那谁能接触到,老二吗?”范幺六灵机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他说话中的漏洞,追问了一句。

    江贺之不说话了,把眼睛闭上,像是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眉头颤个不停,半晌,才又叹了口气,悠然道:“诸位,别再浪费口水了,没意义,我是滨海市黑社会的头目,所有的坏事,我都有份儿,枪毙三次都不冤枉,我认罪伏法,就这样吧!”

    范幺六刚想说话,却被孙志军用眼神制止,孙志军拿着一管签字笔,轻轻敲打着桌面,语气平静地道:“老江啊,你年纪大,身体也不太好,我们不会审你太长时间,对你也很照顾了,没有动用手段,但你该考虑下,进了这个门,再想出去,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那些人自身难保,也不可能伸手来救你,为什么还保着他们呢?你现在的表现,让我很失望,也很好奇,知道吗?”

    江贺之冷笑了一下,盯着孙志军看了半晌,才摇头道:“不是在保着谁,而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保护伞,如果有,能这么轻松被你们摆平吗?只要提前得到一点风声,我都会提前跑路的,而不是束手就擒,对吧?”

    孙志军把手一摆,皱眉道:“老江,这是借口,你没有跑路,是因为心存幻想,妄想让省里下来的几位神仙,作法施救,只是没得逞罢了,这个就不要拿出来做理由了!”

    江贺之却笑了,眯着眼睛道:“孙局,不要乱讲话,我和官员接触,都是以商人的身份,谈的也都是经商的事情,你们不信,尽可以去调查嘛,来集团公司视察的领导,那可太多了,从前任市委书记到市长,再到下面的官员,多得我都叫不上名字,但大家都是正常交往,没有涉及到钱的事儿,真的没有。”

    孙志军见没有进展,闷头喝了几口茶水,放下杯子,转头道:“小六,你们先审着,有什么突破,及时通知我,要看好了,别让他耍花样,咱们这位江董事长,可精明得很啊!”

    “是,孙局请放心。”范幺六点点头,又拿起材料,皱眉看了起来。

    孙志军走到门边,回头望了一眼,冷冷地道:“江贺之,别以为你嘴硬,我们就没办法查了,咱们打个赌,不出一个月,你一定会张开嘴巴,吐个底掉!”

    “已经底掉了,没东西可吐了,走好,孙局!”江贺之拿手搓了把脸,就又闭上眼睛,无论面前的两人如何发问,都不做声,逼急了就是一句话:“要审我江贺之,你们两个没资格!”

    孙志军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抽了根烟,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心情很是糟糕,打黑的行动,虽然很成功,但想借着目前掌握的线索,顺藤摸瓜,却困难重重,接连几天,都没有大的进展。

    更为严峻的考验是,在前期准备过程中,有来自京城的同行暗中相助,使得行动可以顺利展开,但把这些人缉拿归案后,再让那些人参与,显然是不适应的,早在两天前,那些精兵强将就奉命撤回了。

    可滨海市的公安系统,很是复杂,在毛守义和郝清平等人的牵制下,他想恢复昔日的威望,已非易事,更逞论扩大战果了,可无论多么困难,孙志军都想把工作干好,不能辜负市委王书记的信任,他非常清楚,如果不能借此机会,深挖黑幕,就浪费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孙志军回到办公室,就关上房门,坐在办公桌后,拿起厚厚的卷宗,翻看起来,不时做着笔记,冥思苦想,寻找突破江贺之的办法,这个老狐狸不配合,要想把火烧起来,就不现实。

    而就在此时,刑警队长吴明谱出现在楼梯上,他迈着大步,腾腾地上了楼,敲开了隔壁一间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铁青着脸道:“郝局,真是太不像话了,有人在背后整我的黑材料!”

    郝清平悚然一惊,忙站了起来,轻声道:“明谱,先别激动,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郝局,你说的倒是轻巧,我能不激动嘛!”吴明谱霍地站起,把头上的警帽摘下,狠狠地砸在墙上,转头喊道:“*****的!这个白眼狼,以为有了市委书记当后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狗屁吧!”

    郝清平笑了,拿起杯子,绕过办公桌,走到饮水机旁,沏了杯茶水,放到茶几上,拍了拍吴明谱的肩膀,笑着道:“明谱,这大中午的,你哪来这么多火气?有话好好说,别指桑骂槐的,让人听了笑话。”

    吴明谱把手一摆,怒声道:“我不怕,从警这么多年,我怕过啥?他逞英雄,出风头都可以,别惹到老子头上,当初我又没得罪过他,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找谁去……哪个想拿我老吴不识数,当软柿子捏,那是瞎了他的狗眼,我呸!”

    “明谱,消消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郝清平坐在他旁边,递上一颗烟,笑眯眯地道:“咱们共事多年,彼此都很了解,有什么话,尽管和我说。”

    “郝局,刚刚得到消息,那边的人搞诱供,想让刀疤脸他们把我咬出去。”吴明谱喝了口茶水,声音恢复了平稳,脸上的表情却阴沉得可怕,像是随时都会爆发。

    郝清平看了他一眼,沉吟不语,半晌,才轻声道:“明谱,脚正不怕鞋歪,咱们既然做事光明磊落,就不怕他们去查,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

    “是不怕查,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吴明谱竖起眉头,恶声恶气地道:“在警队干了这么多年,我吴明谱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他们这么搞我,我不服!”

    郝清平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煽风点火道:“明谱,不服又能怎么样?形势比人强啊,人家现在可威风了,是市委书记眼里的大红人,市民眼中的扫黑局长,短短几天的功夫,就红得发紫,你看这锦旗送的,都快堆满仓库了。”

    “那是大家伙的功劳,哪能都让他一个人得了!”吴明谱抬起右手,砰地一拍桌子,又转头望着郝清平,有些恼火地道:“郝局,他要是觉得我碍眼,尽管提出来,我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在下面搞小动作,想干什么?把我送进去?*****的,惹毛了,大家同归于尽!”说罢,他把手往腰里一摸,将枪套摘了下来,重重地拍在茶几上。

    “明谱,冷静点,不许胡说!”郝清平面色一寒,瞪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起身道:“以前在餐馆,听说过一个故事,厨师在做猴脑时,会到笼子里挑猴子,笼子里的猴子们受了惊吓,会抱作一团,盯着厨师的眼睛,当厨师把目光停在哪只猴子身上时,群猴就会把它推出去,以求自保……”

    “他孙志军可不是厨师,我也不是猴子!”吴明谱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眼神里,已经带出了杀机。

    郝清平转过身子,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轻声道:“他不是厨师,王书记可是,王书记想把他立起来,抓住刀把子,那他就有了挑选猴子的资格,找出来杀一儆百,树立权威,这也是很正常的,明谱,要当心啊,别撞到人家的枪口上,我劝你,服个软算了!”

    吴明谱冷笑半晌,把手一摆,淡淡地道:“郝局,你放心,我敢断言,他当不上这个厨师,不信,咱们走着瞧!”

    “那是最好了。”郝清平微微一笑,重新回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吴明谱的肩膀,笑着道:“明谱,你只管专心做事,不必担心,我帮你顶住,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谢谢郝局!”吴明谱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抓起茶几上的手枪,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很快下了楼,钻进小车,疾驰而去。

    郝清平站在窗边,哑然失笑,半晌,才轻吁了口气,叹息道:“关在同一个笼子里,大家都是猴子,你又怎么会例外呢?”

    周四的上午,郑大钧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外面忽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他赶忙把材料放下,走了出去,推门向外望去,见委办的两位科长,正站在楼道里,指手画脚,像斗鸡一样吵个不停,他顿时心头火气,低声喝道:“怎么回事,都给我进来!”

    两位科长对视一眼,就都安静下来,悻悻地走过来,跟在郑大钧的身后,进了办公室,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郑大钧回到办公桌后,把脸拉得老长,‘啪’地一拍桌子,怒声道:“你们两人到底怎么回事,不知道领导正在楼上开会吗?上班时间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

    秘书一科的科长李方明抬起头,理直气壮地道:“主任,是这么回事,原来市委的大活,都是放在二科来搞,这都几年了,搞得一直很不错,可孔科长不知搞什么名堂,跑到秘书长那里奏了一本,说二科的工作太忙,要把那些工作移交给一科,可您知道,咱们一科大都是市委领导的贴身秘书,真正在办公室里坐班的,就那么几个人,本身就更累的了,我再给加工作量,人家要跳脚骂娘的。”

    二科科长孔庆东听了,把脸一沉,又拧眉竖目地道:“老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事儿是秘书长定的,怎么能往我身上赖呢?再说了,你们一科的人都金贵,我们二科的也不是当苦力的啊!这脏活累活,受力不讨好的工作,我们可都顶了好些年了,也该轮到你们了。”

    李方明火了,倏地站了起来,不依不饶地道:“老孔,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咱俩换换位置,你来一科,咱不说别的,你能把那几位大秘书摆弄明白了,我老李就甘拜下风,人家说领导给安排完活了,忙不过来,你能有什么办法?”

    “那是你要面对的问题,和我讲什么!”孔庆东故意气他,把脖子一扭,冷言冷语地道:“要是我,干不好就让贤嘛,你不行,不见得别人都不行!”

    “你……”李方明气得浑身直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好了,都少说几句!”郑大钧险些气乐了,其实,在未办里因为工作分配的问题,吵架是经常事儿,大家都是老机关,做事都有些拈轻怕重,凡是捞不到实惠的工作,能推就推,能躲就躲,但像这样,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倒是少见。

    他拿眼望着两人,琢磨了一下,就笑着道:“两位,我心里有数,你们都很辛苦,但活还得照干,这样吧,以后出了大活儿,由两个科室抽人一起搞,其实现在的工作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也没必要单独成立个大活办,对吧?”

    孔庆东见好就收,点头道:“主任说的对,只要别把脏话累活都丢给二科,我就没意见,大家管点事儿都不容易,谁也不想劳心劳力的,还被下面人暗地里骂啊!”

    李方明无奈之下,也点点头,苦涩地道:“主任,一科的工作量可不小,前段时间,给秘书长打报告提出增加编制,到现在还没批下来,您看是不是催下?”

    “再说吧。”郑大钧把脸一沉,看了他一眼,又把身子向后一仰,淡淡地道:“老孔,你先回去吧,我再和老李聊聊。”

    “好的,主任!”孔庆东笑笑,斜眼望着李方明,冷笑了一下,就起身离开。

    郑大钧拿着杯子,绕过办公桌,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对李方明微微一笑,轻声道:“老李啊,我知道,你在下面的工作不好干,也很辛苦,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发火啊,你和老孔都是市管后备干部,以后机会多多,可不能因为些小事儿,就在领导面前失分。”

    李方明叹了口气,点头道:“主任,今儿这事儿,责任也在我,早晨被人呛了几句,心里不舒服,刚好又得知这件事,立马就来火了,可到孔庆东那商量,他非但不肯退让,反而火上浇油,故意气我。”

    “老李,咱们当领导的,遇事要冷静啊,且不可意气用事。”郑大钧拿手敲了敲桌子,又眯上眼睛,摇头晃脑地道:“我在委办工作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有些经验可以和你分享下,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主任,您说。”李方明坐直了身子,把耳朵竖了起来。

    郑大钧拿起杯子,不紧不慢地道:“干工作,就如同打篮球,遇到的现实问题,都是活蹦乱跳的难题,其中有合理的,也有不合理的,有自己遇到的,也有别人传过来的,但在咱们市委办,更多是领导交代下来的。”

    李方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轻声道:“主任说的好,我经常接到不合理的传球。”

    郑大钧笑笑,喝了口茶水,继续道:“要想打出好球,可不容易,第一,要明于观球,对全局洞若观火,对趋势把握得当,这是眼光问题,第二,要乐于接球,不管什么球,都要先痛快、愉快、爽快地接住,这是态度问题。”

    “等等,主任,稍等一下。”李方明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忙取了笔纸,在上面刷刷地写了几行字,接续道:“主任,接下来呢?”

    郑大钧竖起三根手指,笑眯眯地道:“这第三,要稳于运球,分析是不是错传,是不是合理,哪些不合理,哪些比较棘手,这是见识问题。第四,要善于传球,错传的球要及时抛给别人,不合理的部分,要巧妙加以否定,这是策略问题。”

    “主任说的对,我是没有掌握好策略问题,遇到问题前,太不冷静了,反而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李方明心悦诚服地点着头,再望向郑大钧的眼里,就满是钦佩之意。

    郑大钧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轻声道:“第五,要精于投球,尽己所能,力求圆满,这是操作问题,第六,要归于无球,以‘功成不必在我’的心态迎接下一个球,这是境界问题。”

    “高明啊高明!”李方明把笔丢下,一拍茶几,竖起一根拇指,大声赞道:“主任,好一个‘球论’,这可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主任这‘球论’有水平,当真是高人高论!”

    郑大钧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但只是稍纵即逝,他又拿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水,就淡淡地道:“老李,我这只是经验之谈,谈不上什么水平,要说水平,还是咱们的王书记高,每次听他谈话,都会让我受益匪浅。”

    “王书记……那自然是高水平了。”李方明凑了过去,恭敬地道:“主任,这次打黑,真是漂亮,昨晚回到家里,老婆还在讲,他们单位的人,都说新来的书记好,这刚到任没多久,就把滨海社会治安问题给解决了,这可是为老百姓干的一件大好事啊,下面交口称快。”

    郑大钧点点头,定睛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不会都说好话,好像也有说风凉话的,对吧?”

    “是吗?我倒没有听说过。”李方明心里忽地一沉,感到脊背发麻,想起昨天下午,自己在办公室里说的几句牢骚话,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心虚地道:“主任,那是难免的,咱们这地方,就是人多嘴杂,不管做了什么好事,都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们大可不必理会。”

    郑大钧笑了,拿手摸着头发,慢条斯理地道:“老李啊,增加编制的问题,我会去争取,你们一科的工作量大,有目共睹,以后找机会,我再给你们渐渐负担,但不能太急,好吧?”

    李方明暗自松了口气,连声道:“好的,主任,您做事公道,我心里服气,多干点儿也没什么的,无非就是加加班嘛,有时候,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孔庆东仗着能在秘书长面前说上话,说话办事太霸道了,总想压人一头。”

    郑大钧笑了一下,又拿起杯子,似是无意地道:“老李,纪委的毕副书记,你们很熟,是吧?”

    李方明忙点点头,有些神秘地道:“主任,我也不瞒您,我和毕副书记,沾了点亲戚关系,不过平时大家都忙,很少走动。”

    郑大钧把玩着杯子,微笑道:“那可不成,再亲密的关系,也要经常走动才成,不然,就算是亲兄弟,也会生疏的。”

    “主任说的是。”李方明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有些苦涩,那位毕副书记,怕是早忘了他这门亲戚了,平时见面,也是点点头就过去了,很少打招呼。

    没办法,李方明在委办混了十多年,还只是个小科长,在领导面前也说不上话,远没有那些大秘书风光,但这些话,只能装在肚子里,不能讲出来。

    到了他现在的年纪,别的都是其次,面子才是最重要的,他到下面去做调研,那是言必称书记的,乃至于前任市委书记出事儿后,好多人都以为他会受到牵连。

    郑大钧拿话点了他半天,见他不开窍,就觉得有些生气,咳嗽一声后,笑着道:“老李,有机会,把毕副书记约出来,大家一起吃顿饭,联络下感情。”

    “好的,主任,这事儿好办,我来安排。”李方明说完之后,才感到有些后悔,这么讲话,显然是把主任的身份压低了,看着郑大钧微微皱眉,脸色不善,忙起身道:“主任,那我先回去了,那边还有活儿。”

    “嗯,老李,有时间常过来坐坐。”郑大钧板起面孔,有些不悦地道,直到李方明出了门,他才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人真是呆得可以,半点机灵劲都没有,怪不得干了这么久,始终不上去,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回到办公桌后,刚刚拿起文件,桌上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郑大钧摸起电话,喂了一声,耳边就响起了鲁玉婷的声音:“主任,书记大人有请。”

    “小鲁,是不是要谈纪委的问题?”郑大钧握着话筒,试探着问道。

    “呀,主任,你真是太神了!”鲁玉婷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她停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道:“刚才书记还在说,纪委那些家伙太不像话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郑大钧在心里哼了一声,暗自琢磨着,要说揣摩上意的本事,我郑大钧自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嘴里却谦虚道:“胡乱猜的,没想到,还真蒙对了!”

    “厉害,主任,都快成书记肚子里的蛔虫了。”鲁玉婷对郑大钧还是有些看不上眼的,就在话里暗讽了一下。

    “哈哈,小鲁,真是过奖了!”郑大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挂断电话,用手摩挲着头发,洋洋得意地道:“大钧,加油干吧,只要抱住了王书记的大粗腿,在关键时刻再发挥点作用,何愁不能飞黄腾达呢?今日之委办主任者,将来之中办主任也!”

    “吱嘎……吱嘎……”郑大钧细心地把杯子内壁上的茶渍擦净,沏上茶水,转瞬间,就已是茶香四溢,望着琥珀般金黄的汤汁,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像是完成了一件极为神圣的使命,轻舒了口气,拉开椅子,面色恭敬地坐了下去。

    “这是典型的低水平重复性建设,应马上叫停,在项目审批上,市政府要严格控制,认真把关,不能一哄而上,搞恶性竞争。”王思宇抽出一份文件,扫了几眼,就提笔在上面署了意见,丢到旁边,抬起头,看了郑大钧一眼,皱眉道:“大钧,刚才开会的时候,外面怎么那样吵?”

    郑大钧欠了欠身,小心翼翼地道:“没什么,两个科长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发生了些争执,已经协调好了。”

    “委办要管好,和侯晨之间的关系,也要处理好。”王思宇又低下头,‘哗哗’地翻着手中的材料,他此刻的心情,和窗外的天气一样,有些阴郁而沉重。

    就在上午的常委会上,市长卢金旺,市委副书记许伯鸿联手掌握了局面,使得他在无奈之下,被动接受了几项议题,令王思宇感到极为不快,心里堵得慌,这都过了半个多小时,仍没有顺过气来。

    那两人极有默契,一唱一和,引来常委们的随声附和,很轻易地主导了会议的走向,他们控制了常委会,也就相当于卡住了王思宇的咽喉,让他呼吸困难,也无法呛声,这种滋味,王思宇还是初次尝到,若非极力控制,只怕当场就要大发雷霆了。

    冷静下来以后,对目前的形势进行分析,他隐隐发觉,上午的会议,传达了某种微妙的信号,似乎,这是一个下马威,对方在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照顾到大家的利益,否则,他们是会不买账的。

    而再强势的书记,如果得不到绝大多数常委的支持,亦或是被众常委联合抵制,那也是无法立足的,通过近距离观察,王思宇真切地感受到,参加会议的绝大多数常委,还是跟着卢金旺走的,这是个不容忽视的利益圈子,他们在滨海市所掌握的实际能量,要远胜于自己。

    其实,这个圈子的真正核心,并不在滨海,而是直达省城,直到现在,王思宇还没有遇到那位传闻中很是强势的常务副省长杜山,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形势的交流。

    不过,即便如此,他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压力,杜山在滨海市经营近十年之久,影响力深入到滨海市的许多部门,可谓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没有足够的时间,很难消去他打下的烙印。

    停下笔,王思宇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脑海中闪过一张张脸孔,那些含蓄的笑容,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经意间的一瞥,都在眼前晃动,他冷笑了一下,把玩着茶杯,陷入沉思当中。

    现在想想,省委书记赵胜达实在是老谋深算,早就预料到了他要面对的局面,因此,提前搞了约法三章,束缚住他的手脚,让他无法用简单直接的方式,打破滨海目前的官场格局。

    而寻着这样的思路想下去,赵书记的真实目的,也就呼之欲出了,无非是利用杜山在滨海的力量,限制自己的发展,同时,也用自己来牵制杜山,使得二人投鼠忌器,乖乖地听从赵书记的摆布。

    这种平衡之术,是官场里最常见的,却也是屡试不爽的,被很多领导视为行之有效的御下良策,摸透了省委赵书记的意图,王思宇对于当下的情势,看得也就更清楚了。

    这也就意味着,要解决滨海的问题,不能自上而下地硬来,否则,必然遭遇到更加强大的阻力,这就要花些时间了,王思宇叹了口气,把杯子放下,从烟盒里摸出一颗中华烟,送到嘴里。

    “啪!”郑大钧举起打火机,捧着蓝色的火苗,为王思宇把烟点上,他平素是极少吸烟的,但为了实现高质量的贴身服务,特意准备了打火机。

    王思宇吸了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伸手摸了一份材料,丢给郑大钧,淡淡地道:“这是纪委报过来的材料,大钧,你也看看,搞了一周的时间,就拿出这样的东西来,真是不像话!”

    郑大钧忙接过材料,翻开起来,半晌,抬起头来,皱眉道:“王书记,他们这是在敷衍了事啊,里面尽是开脱之词,要按照这个办法查下去,肯定是笔糊涂账。”

    “嗯,他们这不是在查问题,而是在擦屁股。”王思宇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怒意,皱眉道:“不止是纪委,公安那边的进展也很慢,我们想搞双管齐下,扩大战果,有些人就是不肯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在消极对待,磨洋工!”

    “是啊,种种迹象表明,现在的情况,很不正常,已经偏离了预定的方向!”郑大钧也振振有词地附和着,停顿了下,又探过身子,察言观色地道:“王书记,南粤官场向来排外,滨海这边,据说受杜省长的影响很大,他们抱起团来搞对抗,咱们势单力薄,不太好办啊,是不是……请示下周书记,请他帮忙运作一下?”

    “不行!”王思宇皱眉吸了口烟,摆摆手,轻声道:“不能靠老爷子,他要面对问题的更多,滨海的事情,要靠咱们自己解决。”

    “那就要麻烦些了。”郑大钧把材料放下,有些失望地道:“王书记,打黑之所以能够顺利进行,很大的原因在于,毛守义不是杜山他们那边的人,把他挤出公安口,卢市长等人并没有什么损失,而要深入挖掘下去,就会遭到他们的抵制,底下很多人都在说,只要看新任的公安局长是谁,就能看出第一回合的输赢了。”

    王思宇笑了,把一段长长的烟灰掸落,轻声道:“也有些道理,孙志军那边的压力不小,应该打打气,我已经联系好了,再过些日子,央视有个栏目组要派人过来,做期采访,内容就是打黑局长,要在黄金时段播放,你要提前安排,把接待工作搞好。”

    “好的,王书记,这个办法好,很巧妙地造出声势,这会为他加上很多分数。”郑大钧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不失时机地拍了下马屁,又小声道:“纪委那边,也不全是一条心,有位毕副书记,能力好像不错,但和纪委孙书记不和,现在境况一般,如果能把他用上,没准儿能起到作用。”

    “可以适当接触下,但不要把宝押在这个上面。”王思宇把烟头熄灭,丢在烟灰缸里,淡淡地道:“大钧,考考你,怎么才能让猴子吃辣椒?”

    郑大钧愣了一下,就拿手比划着,振振有词地道:“王书记,这很简单,让人抓住猴子,把辣椒塞进猴子嘴里,它要是不肯吃,就用筷子捅进去。”

    “不行,用强迫的办法不好,再想想。”王思宇被他逗乐了,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心里舒坦了许多,这个郑大钧,还真是个开心果,和他在一起时,还是很愉悦的。

    郑大钧咧了下嘴,拿手摸着下巴,又悻悻地道:“不能硬来,那也好办,把猴子饿上几天,再用肉片裹住辣椒,如果猴子饿急了,肯定是会吃的。”

    “不能用欺骗的手段,要多搞阳谋,少搞阴谋。”王思宇淡淡一笑,放下杯子,把谜底揭开:“在猴子的屁股上,抹上辣椒,当它感到火辣辣的时候,就会主动回头去.舔。”

    郑大钧一拍脑门,有些夸张地笑了起来,连声道:“高明,还是王书记高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停顿了一下,他又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道:“王书记,现在咱们面临的问题,可不是让猴子吃辣椒,而是让猫抓老鼠啊?”

    “道理都是相通的。”王思宇笑笑,轻声道:“既然他们不肯搞,咱们也就别勉为其难了,可以考虑另起炉灶,由你们委办牵头,专门搞个党风廉政建设督导小组,我亲自任组长,秘书长任副组长,你和孙志军都是组员,再从纪委监察室、公安局、检察院、审计局等部门抽调些人,以后再有案子,大案子由省纪委来抓,小案子由你们和各区的纪委来办,查完了直接走司法程序,就不走纪委的门槛了,把几个案子办实了以后,就可以打板子了,咱们倒要看看,是纪委不顶用,还是他纪委的几个领导不作为!”

    郑大钧有些傻眼了,瞠目结舌地道:“王书记,这个……这个好像不太合规矩吧?”

    王思宇拿手指着他,皱眉道:“规矩是人定的,我们就要想方设法,制定对自己有利的游戏规则,你这人真是迂腐,半点机灵劲都没有,怪不得干了这么久,始终不上去!”

    郑大钧拿手擦汗,悻悻地道:“王书记教训的极是,我琢磨着,这个督导小组只要建立起来,纪委那些人准慌了神儿,要想不被挂起来,还不得主动把案子查下去啊?”

    “那样最好!”王思宇又喝了口茶水,拿起近期的工作安排表,递给郑大钧,轻声道:“把下周的工作安排调整下,那些务虚的会议,我一概不参加,抽出时间,到下面几个区去搞座谈,他们想在常委会上搞封锁,搞包围,我就下去打游击,我就不信,所有的区长书记都和他们一条心?就算是铁板一块,也要撕开一条口子!”

    顿了顿,王思宇又提高嗓门,敲着桌子喝道:“多了不用说,半年之内,如果不能反孤立,反包围,我就带着你走人,咱们前脚离开,后脚我就把它砸个稀巴烂,他卢金旺和许伯鸿有什么了不起?只要离开南粤,没了顾忌,我动动小指头,就能把他们统统打倒!”

    郑大钧站了起来,极为钦佩地道:“王书记,这个办法好,通过搞巡视,发动力量,是最有效的斗争方法,太祖和太宗都用过,那些常委虽然有抱团唱反调的资本,底下的区长书记,哪个敢公开反对?只要当面施压,把各区的声势造起来,市里这些人也就不好在硬顶了,书记,高明,真是高明!”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大钧,你先别忙着拍马屁,我问你,刚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都记……”话到嘴边,郑大钧眼珠骨碌一转,赶忙巧妙地道:“书记,该记住的,都记住了;不该记住的,已经忘记了。”

    王思宇哑然失笑,摆手道:“那可不成,把这些该记住的,已经忘记的,都讲给秘书长听吧,现在就去。”

    郑大钧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王思宇,满脸狐疑地道:“王书记,您这是?”

    “这是先礼后兵,也是我说的阳谋!”王思宇面色一沉,淡淡地道:“这些就是辣椒,要通过侯晨,抹到那些猴子的屁股上,它们要是不肯回头舔,咱们就按既定方案办,假戏真做,他们要是肯听话,那大家还有的谈,可以坐下来商量,当然,态度要友好,不能抱团搞对抗!”

    郑大钧听了,终于醒悟,又阿谀奉承了一番,就告辞离开,去了秘书长侯晨的办公室,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两人关上房门,商量了许久,郑大钧才推门出来,背着双手,迈着四方步,在委办各科室转悠起来。

    到了晌午,吃午饭的时候,秘书长侯晨拿着餐盘走过来,坐在王思宇的身边,闲聊了几句,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王书记,卢市长那边表态了,他完全赞成您的观点,打黑和反腐必须结合起来,加大力度搞下去,不能半途而废,许书记那边可能还有些想法,他会去做工作,明天上午,纪委也会再开个会议,布置下一步的工作。”

    王思宇满意地笑了,把筷子放下,抽出纸巾,擦了嘴角,点头道:“这个消息不错,卢市长觉悟就是高,大局观也好,不像有些人,死脑筋一个,无论怎么点拨,就是转不过弯儿,那样的同志很危险,再不加强学习,很容易落伍的。”

    “是啊,是该加强学习。”侯晨有些吃味,暗自琢磨着,这回许书记要惹麻烦了,真要是和王书记结下私怨,以后可不容易化解,人家还年轻,只要不犯下大错误,将来的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了,和这样的人死磕,还真不值得,这也是卢金旺在角力的关键时刻,选择退让的原因吧?

    正说着话,王思宇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下号码,见是政府办打来的,就皱眉接通:“喂,你好,我是王思宇。”

    一个仓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王书记,是王书记吗?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刚才,就在刚才,卢市长突发心脏病,趴在办公桌上,不省人事,我们正把他送往医院……”

    “什么?”王思宇吓了一跳,倏地站起,皱眉道:“你是哪个?慢点说,把情况说清楚。”

    “王书记,我是政府办的副主任张凤举啊,是这么回事儿,刚才,卢市长正和税务局的刘局长谈工作,本来还好好的,可谈着,谈着,他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就拿手捂着胸口,说‘气死我了’,然后,就一下子趴在桌子上,人事不醒了,吓得刘局大声喊了起来,把大伙都叫了过来,现在已经要上车了。”

    “老张,你们去哪个医院?”王思宇也有些急了,问清楚之后,赶忙招招手,带上桌边众人,大步流星地往出赶,边走边道:“这谁啊,这是……太不像话了,怎么把老卢气成这样?这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怎么向省里交代啊!”

    郑大钧跟在旁边,见秘书长侯晨太过焦急,步子太快,险些要越过王思宇,顿时急了,上前一步,伸手扯住侯晨的西服下摆,硬生生地把他拉住,直到王思宇又向前迈出几步,他才松了手,冲着侯晨歉然一笑,心里却想着:“真是糟糕,这肯定是辣椒抹得太多,让卢市长起了不良反应,早知道,就不该加那几句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