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恻隐之心(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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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带着孩子离开了西山行宫之后,便径直去了澈王府。把孩子交到苏洛宁的手里,皇后面上含笑道:“皇上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在行宫里都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说到这里,皇后也有些伤感,她猜着皇帝大概是想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苏洛宁闻言只淡淡笑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

    皇后在澈王府里呆了一会儿,也是要回宫去了,司空澈送了她出门。母子两人走在澈王府的回廊上,看着院中的零落的残红,皇后心中也是伤感起来,“我在行宫里陪着你父皇住了这两日,发觉他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也不知还能熬到什么时候去。”

    司空澈鲜少见到自己的母后表露这样脆弱惶然的情绪,此时不由出声安慰道:“母后不用担心,父皇他是真龙天子,自然有上天护佑。”

    “行了,这样的糊弄人的话,我们母子之间就不要说了,你父皇的情况怎么样,你心里也很清楚,总归是活不久了。”皇后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于那个男人自己爱过、恨过、怨过,现在看着他那般虚弱的身体,心里也是极难受的,只希望着他能多撑一天是一天,别这么快走。

    可是那个男人啊,到了最后还是这么绝情,自己说要陪着他在那里住,第一次,他不同意,第二次,他拒绝,第三次,还是一样的答案。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这个结发妻子真的没有资格陪他走完最后的一段路吗?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他想要留瑶儿在那里住上几日,大概也不会让自己同他一起住在行宫里。

    然而,皇后不知道的是,皇帝不让别人陪他住在行宫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他在临死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有其他人在的话,自然是不方便。

    送了皇后离开,司空澈回到房间里,走到苏洛宁的床边坐下,不由伸手摸了摸她怀中孩子的脸,心中想着,这是自己的女儿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祖父,或许,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见到司空澈这样,苏洛宁不由含笑打趣道:“怎么?不嫌弃你女儿了?”

    “嫌弃是嫌弃,但谁让她是我司空澈的女儿呢,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罢了。”

    “……”

    到了次日,皇上的封赏便是送到了澈王府,满箱子的奇珍异宝,苏洛宁看了不禁看着怀中自己的女儿含笑道:“丫头,你的命还真是够好的,这刚出生就坐拥这么多的珍宝了。不过,这宝贝多了,总是要遭惦记的,终究也不什么好事。”

    皇上对澈王的女儿如此宠爱和看重,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别的不说,单说这封公主的事情就很不合规矩,哪有一个王爷的女儿被封为公主的呢?她这么小,也用不着她去和亲。

    这对比起之前刚刚出生不久的太子的儿子,这两个孩子的待遇分明要差上了很多,可是这也太不应该了,不管怎么说,那太子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嫡长孙,而那澈王妃生下的不过是一个女儿,就算再怎么尊贵,她也不应该尊贵得过皇孙去。

    不过,听人说,那澈王和澈王妃的女儿的确是招人疼爱,长得也好看,确实比太子殿下的那个病秧子儿子好很多。

    这日,许久都没有来太子府的詹濮沉却是出现了,司空景见了他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这些日子都不在京城?”

    “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面上是他一贯的深不可测。

    司空景转身之际,眼睛里闪过凌厉之色,但是在面对詹濮沉的时候,面上却已经是平静无波,“正好,我有件事要你去办。”

    “殿下请说。”

    “帮我去查一个人的底细。”

    “谁?”

    “殷明意。”

    詹濮沉闻言,眸光不由一动,“殿下说的是今年春闱的那个状元郎?”

    “就是他。”

    “怎么?殿下这是要……收为己用?”

    “能收为己用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司空景没有再说下去,而詹濮沉也没有再问,而是转开了话头道:“最近京城有关于小殿下和昭荣公主的流言似乎很多啊,不知道太子殿下听说了没有?”

    司空景闻言皱眉看着詹濮沉,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皇上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仅仅是因为喜欢司空澈的女儿吗?这背后难道没有深意的吗?”说到这里,詹濮沉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太子殿下可别忘了,皇上的传位圣旨可还没下,这个皇位到最后到底是属于谁的,到现在还没有定论,殿下猜皇上会在传位圣旨上写下谁的名字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话,殿下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如今的形势对殿下是极有利的,只要皇上一死,殿下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可是时间越长,皇上的心思就会越发地不定……”

    司空景听明白詹濮沉的意思了,他就是想说,如果这个时候父皇死了,那这个皇位理所应当就是自己的了,上一次他也是这样跟自己说的。司空景垂眸掩去眼睛里的猜疑之色,他现在越发觉得这个詹濮沉心怀叵测,他一直都在怂恿自己杀了父皇,杀了司空澈,自己不会愚蠢到认为他真的是一心为自己着想。

    出了太子府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詹濮沉独自一个人走在初秋清冷的街道上,那身上散发的寒气却是比这秋夜还要冷的。慢慢地,詹濮沉不知不觉地就拐进了一间小巷,脚步停下,他站在宅院的门前,而这里分明就是之前岚晴住的院子。

    在门口站了半晌,詹濮沉终是推门走了进去,宅子里没有点灯,所有一点亮光也没有,不过借着清冷的月光,倒也不至于漆黑一片。

    院中种了不少的花儿,如今却是都败了,院子里的落叶被秋风卷着走,响起‘哗啦’的声音。

    是的,这宅子被他买下了,就在岚晴嫁人不久之后。如今他对岚晴的身份更加怀疑了,因为他查了那个把宅子卖掉的人,根本什么都查不到,好像世上不存在这么个人似的,后来那个人干脆就消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

    而这些日子,他让自己的手下去仔细查了才知道,原来这宅子六年前就已经被卖过一次了,六年前……再加上自己的手下在同州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有一个叫岚晴的人曾经出现过,詹濮沉有理由怀疑,其实岚晴并不是去年才到京城来的,而是一直都住在京城,住在大家的视线之外。

    六年这个时间很有趣,因为六年前皇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轰动了这个祈灵国,而在那件大事里,死了许多人,其中包括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六年过去了,如果那个女孩儿还活着,应该跟岚晴一样大了……

    如果那个女孩儿真的是岚晴的话,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为什她的住宅周围会有那么多的暗卫,为什么她会跟司空澈他们走得那么近,殷明意却一点都不介意,为什么她成亲的那日,司空澈、司空隽、司空宇以及赵明朗他们四人那么大阵仗地护送她出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岚晴就是当初那个在世人眼中死去的女孩儿,是那个被养在皇宫里的私生女……

    若是把这件事捅出去的话,司空澈必然会因此获罪,皇帝听到这个事情必然也会勃然大怒,说不定就会因此一命呜呼,简直是一箭双雕的事情,可是,刚刚在太子府自己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詹濮沉,她都已经嫁给别的男人了,你还顾及她做什么?

    这些年为了复兴的大业,你牺牲了多少,为什么偏偏到了她这里,你就下不了手了呢?

    冷风中,詹濮沉在院中站了良久,这才迈开步子走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的摆设他都没有动过,这是岚晴的房间,他知道。虽然里面的东西大多已经搬走了,但还是难免留下了一些她生活过的痕迹,这也让詹濮沉更加确定,岚晴的确是在这里住了六年的时间,而不是去年才搬进来的。

    而这个时候他的另一处宅子里,那蝶姑娘却是等了许久都不见他的人影,眼看着就要到了半夜时分,她终于等不下去,悄悄来到了这处宅子,不用进去,看看里面微亮的烛光,她就知道,主上一定是在里面。

    这个事实让她的心里很不好受,那个女人已经离开这里,嫁给别的男人了,为什么主上他还是要抓着不放呢?买下一个人去楼空的宅子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这个女人也的确是很可疑,她的一切好像都查不出来,她整个人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有过去。经过上次的事情,主上已经不许自己跟魏良打听有关于岚晴的消息了,也不知道魏良他究竟都查出了些什么。

    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这蝶姑娘还是打算进去看看,可是她刚刚走到那房间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詹濮沉的声音,“站住,不许进来。”

    蝶姑娘心中一滞,却也是乖乖停住了脚步,片刻之后,詹濮沉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借着里面的烛光,蝶姑娘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沉色,便是连忙低下头去,有些心虚地开口道:“我等了主上很久,都不见主上回来,所以我就想过来看看主上是不是在这里……”

    可是詹濮沉站在那里看着她,却是久久不说话,身上散发着一种十足的压迫人的气势,只迫得那蝶姑娘心中发颤,终于,詹濮沉开口道:“我记得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你现在管得越发宽了,看来你是一点记性都没有。”

    那蝶姑娘听闻此言,连忙在他的面前跪下,道:“主上恕罪,蝶儿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主上,想着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蝶儿对主上的心思,难道主上还不明白吗?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蝶儿早就对主上……”

    “好了,起来吧。”詹濮沉打断她的话,声音依旧沉冷,“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过来这里,一次也不行。”

    “是,蝶儿明白。”

    最后抬眸看了一眼詹濮沉,那蝶姑娘才转身离开,转过身去的她眸中藏着隐痛和不甘,岚晴,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凭什么能占据主上的心?那个女人怎么想都不简单,光凭着什么都查不到这一点,就说明那个岚晴很有问题,自己定要是弄清楚,这个岚晴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

    自从苏洛宁生下了孩子之后,司空澈也重新去上朝了,这日,苏洛宁正等着司空澈下朝回来跟他说一件事情,苏绮蔓却是突然来访。

    听到侍女通报说是苏绮蔓来了,苏洛宁心中颇有些惊讶,苏绮蔓单独过来找自己,那定是有事了。

    等苏绮蔓进来的时候,苏洛宁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苏洛宁见状,便是吩咐房间里的侍女都退了下去,示意苏绮蔓坐下来,苏洛宁这才轻声开口问道:“怎么了?哭过了?”

    听到洛宁这样问,那苏绮蔓的眼泪又是落了下来,带着哭腔道:“我刚刚在街市上看到柳彦哲跟一个女子走在一起,还一副说说笑笑的模样。”

    苏洛宁闻言不由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来还是因为柳彦哲。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已经决定彻底放弃柳彦哲了吗?他过得怎么样,跟什么人在一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可没有忘记,当初苏绮蔓跟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多么坚决。

    苏绮蔓取出绣帕来拭了拭眼泪,道:“说是那样说,可也得给我时间啊,我这不还没完全放下他呢吗?看到他跟一个女子那般亲密的模样,我心里当然不好受了。我也不敢回家,怕被爹娘问,只好到你这里来了,顺便也过来看看我的小外甥女儿。”

    “宁儿,你说,柳彦哲他最后会娶那个女子吗?”半晌之后,苏绮蔓突然开口这样问。

    苏洛宁顿时有些苦笑不得,“我又不是他,我哪里会知道。”

    “那个女人也没有比我长得好看,气质也没我好啊,真不知道柳彦哲看上她什么了。”

    苏洛宁却是含笑打断她的话,“行了啊,你这口气越来越像怨妇了,你不是想尽快忘了柳彦哲吗?那你自己就控制着不要去提他,不要去想他,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淡忘的。”

    苏绮蔓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这段时间就是这样做的,我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了,可是今日在街市上一见,却发现一点用处都没有。”说着,她就是看着苏洛宁怀中的小瑶儿,轻声道:“瑶儿啊,瑶儿,你长大以后挑男人可要用心点,别像你姨娘我一样,闹心啊。”

    苏洛宁不有失笑,“我们瑶儿才刚生出来没几天呢,这事情还早着呢。”

    “不过有你这个娘亲在,我这小外甥女挑男人的眼光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相信苏洛宁会把这个孩子教得很好。

    姐妹两个说了会儿话,司空澈便是回来了,苏绮蔓见得司空澈回来,也不再多留,就告辞离开了。

    只见得司空澈在苏洛宁的床边坐下,开口问道:“苏绮蔓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还不是因为感情的事情,她心里有些难受,找我过来说说话。”

    这个时候,侍女正好把刚熬好的补汤给端了进来,苏洛宁接过,吩咐那侍女退下之后却是没有喝,而是径直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看得司空澈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