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不同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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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大人习武几年?”她不免对他好奇。丹泽敷衍:“快十年。”
其实几年他自己也记不清。
凤纤雅点点头,自言自语:“难怪蓉姐姐说你身手好。”
丹泽听见当没听见,他来陪八姑娘完全看在温婉蓉的面子上。
温婉蓉说介绍朋友给他认识,以后多个朋友多条路,他毫不怀疑应声。
温婉蓉要他别穿得太朴素,说对方是大户人家,有姑娘在场,讲究排场,他就提前从大理寺回府换衣服。
温婉蓉说覃炀也去,要他俩当着外人的面别翻脸,他也答应。
丹泽想难得她跟他提要求,他都照办。
结果等到了雅间,看见八姑娘身边留有的空位,恍然大悟。
丹泽不生气是假话,自己再低贱,再廉价,再求而不得,都是他的事,温婉蓉说给他介绍姑娘,还来真的。
是不是看他站在别的女人身边,她就安心,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她和覃炀的好事?
可是心里怨气,怒气翻飞,体现在面上只有冷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凤纤雅说话,他左耳进右耳出,应对自如。
对丹泽而言,凤纤雅就是一潭清水,和她的人一样,清丽纯净美好,一眼洞穿心底所思所想。
他早就看出她要他回去是言不由衷,也明白她没话找话想多待一会。
凤纤雅现在做的所有事,丹泽都经历过,不止一次。
他厌恶自己脸孔的同时,又不得不依靠这张脸。
丹泽微乎其微叹气,后面凤纤雅说什么,一个字没听进去,他指了指客栈,保持一贯谦和语气:“八姑娘,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凤纤雅正说在兴头上,不由一愣,把嘴里半截话咽下去,神色一黯,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不打扰丹大人。”
丹泽嗯一声,说目送她进去。
凤纤雅不想被目送,她问他愿不愿意到客栈大堂吃杯茶再走,算是刚才幸免烫伤的回礼。
丹泽拒绝得很干脆:“在下还要回大理寺处理公务。”
言下之意,他没时间陪下去。
凤纤雅紧抿下嘴唇,迟疑好一会,脱口而出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大胆的话:“明天,随便什么时间,还能见丹大人吗?”
丹泽依旧拒绝:“大理寺每天公务繁忙,在下恕难从愿。”
话说这份上,再多说一句都显得无趣。
凤纤雅知趣点点头,言谢告辞,转身进入客栈大门。
丹泽看着她的背影走进前院,头也不回离开,却不知道凤纤雅回头,伫立原地良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凤纤雅觉得自己着了魔,看到丹泽第一眼的时候,就着了魔。
他虽不是中原人,却长得比中原人还精细,深邃五官完美拼在无暇的玉面上,如同丹青下的美男,却多了几分神韵,叫人流连忘返。
尤其他抓她手腕那一刻,凤纤雅心口小鹿乱撞,突突跳个不停。
她不知道丹泽发现她红脸没,下意识退后一步,躲到他背后,不希望被看见。
实质上,丹泽余光早就看见她红到耳根子,并未吭声,也装作不在意。
后来吃饭,他的视线有意无意瞟过温婉蓉,却始终只看见她在看覃炀,给覃炀夹菜,或者陪凤纤雅说话。
他在看看自己碗,微微皱眉,放下筷子,收回思绪专心听宋执说话。
但宋执说什么,他也没往心里去,只觉得心情糟糕透顶。
可这一切凤纤雅看不出来,她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本来他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丹泽不屑于解释,即使心里极厌恶“俊美”这个标签,面上依旧掩饰很好。
不过回到大理寺,公务处理到一半,不知哪根筋不对,前所未有发飙,一把掀翻案桌,桌上公文散落一地,也不捡,叫下属进来。
下属见满屋狼藉,再看看丹泽铁青的脸,没敢多言,只问什么事。
“去地牢!”他起身换上藏青官服,一边系扣子,一边快步出门。
下属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寻思今天丹大人出门时脸色还好,才几个时辰,就乌云密布……好像要吃人。
下一刻,预感成真,丹泽问狱衙,之前抓来几个犯人招了没?
狱衙说碰到硬骨头。
丹泽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叫人搬把椅子到刑房,亲自上刑。
狱衙面面相觑,赶紧让位,他们都知道,只要丹大人动手,屈打成招事小,打废打残的大有人在。
丹泽今天心情差到极点,打人往死里打,起先还能听见犯人哀嚎,到后来连哀嚎的声音都没了。
他擦擦下巴的血点子,一桶井水泼醒对方,接着打。
打到最后打累了,坐在太师椅上缓口气,叫狱衙上去问,招不招?
但凡不招,换花样上刑具。
丹泽无所不用其极折磨犯人半宿没睡,狱衙各个陪在地牢,没敢换班回去睡,等着结案。
直到最后,犯人口鼻流血,点头说招,他才转身离开。
从地牢大门出去的一刻,天边泛起鱼肚白。
丹泽这才发现手上、身上、袖子上,到处沾着血点,却淡然自若回到办公的里间,洗手洗脸,换衣服,好似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一件事。
如果凤纤雅见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吧。
他讽刺地想,出门吃完一碗豆花,回府补觉。
这头丹泽睡自己的,那头凤纤雅在客栈等了一天。
直到温婉蓉叫冬青请凤纤雅出来吃饭,逛夜市才知道,她一再嘱咐丹泽白天带八姑娘出门的事,对方没做。
路上,凤纤雅跟在温婉蓉身边,有些沮丧问:“蓉姐姐,是不是我把丹寺卿得罪了?”
温婉蓉猜到丹泽闹什么脾气,不好直说,笑了笑:“你别胡思乱想,丹寺卿可能太忙,无暇顾及。”
凤纤雅心思单纯,见燕都灯火阑珊的夜色,好心提议:“丹寺卿再忙,总得休息,我看晚上凉快,不知能不能请他出来一聚?”
温婉蓉看出凤纤雅对丹泽有意思,很高兴点点头,说当然好。
然后叫冬青赶紧去请人,又拉着凤纤雅去就近的茶馆等。
两人一杯茶喝见底,正寻思丹泽是不是不来了,就看见街对面冬青下马车,身后跟着一个欣长身材的男子也钻出来。
温婉蓉拍拍凤纤雅,指过去,笑道:“你看,丹寺卿来了。”
凤纤雅一见丹泽三魂丢了两魄,起身时差点碰倒茶盅。
温婉蓉捂嘴笑,拉着她的手,走出茶馆,把人往丹泽身边轻轻一推,对丹泽正色道:“今晚不热,你带着八姑娘逛逛夜市,尝尝小吃,她还没吃饭。”
丹泽扫了眼凤纤雅,目光转回来:“夫人,在下马上要去大理寺写结案呈词,没多少时间陪八姑娘。”
温婉蓉知道他推脱:“八姑娘千里迢迢来燕都,你尽地主之谊,请人家姑娘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丹泽沉默一会,他不是没时间请吃饭,是根本不想请吃饭,凤纤雅的心思他明白,所以更不想两人独处。
可温婉蓉面上笑,眼底划过不悦的神情。
丹泽难得见她一面,不想闹得不开心,对八姑娘说:“凤姑娘想吃什么,在下奉陪。”
凤纤雅没动,看向温婉蓉。
温婉蓉对她笑笑,轻声说:“去吧,你方才说想吃酒酿圆子,倒有一家不错的,丹寺卿带你过去。”
说着,她又看向丹泽,语气稍缓:“八姑娘人生地不熟,你要保护好她。”
凤纤雅连忙摆手:“蓉姐姐,我不用人保护,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丹泽没兴趣听她客套,说句走吧,转身钻入人群。
凤纤雅跟温婉蓉说句“我走了”,跟着钻入人群。
冬青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微微叹气:“夫人,奴婢怎么看都觉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方才丹少卿说不来的,进去没一会又改主意说来。”
温婉蓉听着没吭声,她心知肚明丹泽不来是为什么,来又是为什么,可她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给丹泽错觉,他们上次差点酿成大错,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丹泽似乎很不高兴,她也知道。
守着一个空想有什么好?
温婉蓉心思,有个不错的姑娘伺候身侧不好吗?
难道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种彩色,其他姑娘都是灰色?
为什么耍小孩子脾气,非要得到想要那颗糖才罢休呢?
何况,糖只有一颗,她给了覃炀,没法再给其他人。
“如果能断了他的念想,未尝不是好事。”在回程的路上,温婉蓉冷不丁冒出一句,像是对自己说,又像回应冬青的话。
冬青听罢,没说话,她何尝不想丹泽快点结束这场执念,消消停停各过各的日子。
然而“执念”这个东西,固执的时间久了,就变成一种习惯。
丹泽这么多年的习惯就是喜欢温婉蓉。
他不明白他们没结果吗?
早在伺候长公主的时候,他就明白,也许执念就是执念,永远变不成为现实。
可心里看穿,又如何,再克制也抵不过七情六欲的搅和。
尤其温婉蓉那次主动解扣子,成了他午夜魂牵梦绕的魔魇,惊醒后,才发现弄脏亵裤一大片。
所以当八姑娘靠近时,他本能反感。
不是反感八姑娘,而是反感温婉蓉。
如同现在,八姑娘想吃酒酿圆子,他就带她去,她吃,他坐在旁边等,心里报复般想,温婉蓉交他的任务完成,这下满意了吧。
凤纤雅不知道丹泽所想,只问:“丹大人,这家酒酿圆子味道不错,你也来一碗尝尝吧。”
丹泽回过神,说句不用,而后视线又转到别的地方。
凤纤雅感觉出自己不受欢迎,放下手中的瓷勺,低声道:“是不是今天请大人来,为难大人了?”
丹泽说没有。
凤纤雅剩下半碗圆子没吃,终于忍不住把昨天憋在心里的问题,问出来:“丹大人,你是不是讨厌我?”
丹泽说不讨厌。
一半真,一半假。
凤纤雅全然没胃口,说想回去了。
丹泽说好。
至始至终,她说什么,他应什么,不管她真愿意,假愿意。
回去的路上,两人无话,即便凤纤雅偶尔找个话题,丹泽也敷衍了之。
丹泽想,他的任务只是带她吃酒酿圆子,聊天也好,送人也罢,全凭他心情。
大概离客栈还有两条街,冷不防大理寺的人找到丹泽。
丹泽皱眉,问什么事,大晚上慌慌张张。
下属见街上人多,俯到耳边小声几句。
凤纤雅识趣,避嫌般退后几步。
丹泽听完眉头紧锁,沉吟片刻,转身对凤纤雅说:“这里离客栈不远,姑娘知道回去的路吗?”
凤纤雅犹豫片刻,还没回答,丹泽又说:“在下有要紧公务,先行一步,姑娘实在不知道路,可以叫我下属送你回去。”
话说到这份上,凤纤雅连连摇头:“不用,大人忙自己的去吧。”
丹泽应声好,快步离开。
他回到大理寺,听线人回报,再叫几个得力下属进屋议事,等结束,抬头看了眼漏刻,已经戌时五刻,外面天早已黑透。
丹泽头一晚一夜未睡,白天睡个囫囵觉,起来打算随便吃点东西回大理寺处理公务,没想到为了陪八姑娘差点耽误正事。
他窝进太师椅,捏捏鼻梁,案桌上放着新招供的笔录,一个字都看不进。
心累,身也累,正寻思是回府继续补觉,还是把手头几分公文处理完,倏尔门口有人来报,说覃府小厮在大门口候着,有急事找。
丹泽以为是温婉蓉有急事,忙换了外衣,起身下楼。
小厮机灵,一见人忙迎上去,急切道:“丹爷,出事了!”
丹泽微微一怔,寻思刚刚离开的时候一切正常,怎么就出事了?
“什么事?你慢慢说。”
小厮对丹泽印象不错,提醒道:“客栈凤家下人找疯了,说没看到八姑娘,夫人正发脾气,叫小的过来请您过去,您可想好了,见到夫人怎么说。”
八姑娘不见了?
丹泽满心疑惑,跟着小厮回到刚才的街道。
温婉蓉一见他,劈头盖脸的责问:“不是说好送人回客栈吗?人呢!”
丹泽愣了愣,他从未听过她如此严厉的语气。
“我刚才大理寺有急事,被下属找回去,八姑娘说她能自己回去。”
“她说她能,你就信!她一个刚满及笄的姑娘,在燕都人生地不熟,出了事,我怎么跟凤桓公交代!”
丹泽百口莫辩:“我确有急事,不然不会丢下她一人,走的时候要下属送,她说不用。”
“她说!她说!”温婉蓉气晕头,“丹泽,你对八姑娘上心吗!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到底要我说几遍!”
我们不可能!
她气得手发抖,怒不可歇地盯着丹泽。
丹泽心领意会,那句未出口愤怒。
他怔怔地看了她一会,眼底浮出掩饰不住的哀伤,语气倏尔软下来:“夫人,你放心,今晚我一定寻她回来。”
语毕,转身离开。
温婉蓉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重重叹息一声。
她后悔刚刚吼他。
但错过,就是错过!
就算平心静气,她还是想问他,要说几遍才明白,他们不可能……
沉默好一会,温婉蓉对身旁的冬青说:“你赶紧叫那几个会武的小厮跟上丹泽,万一遇到什么事有个帮衬。”
冬青应声,赶紧去叮嘱。
温婉蓉急得不行,一回头,覃炀已经寻了一圈回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烦炸了。
“西伯狗到底有谱没谱,送个姑娘都能送丢?!”
温婉蓉催他别抱怨了:“先找人吧!现在骂谁都没用!”
覃炀要她回去休息:“你肩伤没好,别到处乱跑,这边有我和宋执,枢密院那几个王八蛋也过来帮忙,没多大的事,八姑娘人生地不熟,能躲到哪去。”
人生地不熟才叫人担心。
温婉蓉急道:“被凤桓公知道,我们弄丢他的宝贝疙瘩,你少不得一顿鞭子。”
覃炀也烦:“老子这不是叫人来找吗?!”
话锋一转:“对了,西伯狗来了没?他弄丢的人,就得负责到底!”
温婉蓉听不得他开口闭口西伯狗:“你会不会好好说话?他人早寻人去了!哪像你站在这里,话这么多!”
语毕,她带着冬青说分头找。
覃炀不乐意,跟她后面:“哎!温婉蓉,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什么叫老子站这里话多!哎!你站住!解释清楚!哎!”
温婉蓉懒得理他歪理邪说。
一个在前面快步走,一个在后面不停说。
覃炀见她不理人,一把拉住胳膊:“你跑什么跑?心虚了?说清楚啊!”
温婉蓉烦他,甩开手,又被拉住:“你有完没完!不找八姑娘来跟我吵架是吧!”
覃炀本来就不想找什么八姑娘,顺势把温婉蓉往怀里一搂,把人压在墙上,居高临下勾起白净的下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办了你?反正黑灯瞎火,谁都看不见。”
“无耻!”温婉蓉半边胳膊使不上劲,推半天推不动,只得放弃,别开头,“快去找八姑娘,再晚了,我怕她出事。”
“找可以,亲一个。”
“你干什么呀!都什么时候,还想着亲嘴?”
覃炀不管:“快点亲一个!快点!”
温婉蓉觉得怎么一个两个都跟小孩似的,丹泽要糖要不到,生气跑了,覃炀关键时刻就不想正事,逮到机会就咬她舌头,还理由充分,他禁欲太多天,不沾荤腥会死。
温婉蓉无语,腹诽覃炀战死的可能性不大,憋死的可能性最大……
不等深想,覃炀蓦然低头吻上来,快速撬开贝齿,舌头溜进去。
温婉蓉唔唔两声,还在说找八姑娘的话,就被吸住舌头。
这一幕正好被经过的宋执看见。
他站在不远处,连咳两声,骂句“你大爷”:“覃炀!你他妈不发情会死啊!都在找人!你躲墙根下干什么!”
倏尔一块青石砖从暗影里飞出:“大黑天你叫个屁!”
宋执轻巧躲过。
温婉蓉尴尬极了,赶紧抹平衣服,拂了拂头发,走出来,岔开话题:“人找到了吗?”
宋执大拇指往后一指:“找到了,在环城河那边。”
温婉蓉一听环城河,心里一惊,顾不上尴尬,急道:“人掉进水里了?”
宋执点点头,要她放心:“八姑娘救上来了,不过丹泽好像还在河里帮她找什么。”
温婉蓉跟覃炀说快过去看看:“什么东西掉河里了?”
宋执也说不清楚:“八姑娘在哭,就说簪子很重要,非找到不可。”
温婉蓉估摸凤纤雅吓到了,看向覃炀:“环城河挺深的。”
覃炀被坏好事,不爽到极点,啧一声:“八姑娘吃饱撑的,怎么掉到环城河里去了,那里快两丈深,没淹死算万幸!”
顿了顿,又问宋执:“西伯狗什么情况?差不多得了,大半夜捞个屁,凤八明天睡到死都没人管,老子们不一样。”
难得听覃炀替丹泽说话,温婉蓉笑起来:“枢密院和大理寺要友好互助吗?”
“互个屁!老子要睡觉!不然卯时叫凤八去早朝啊!”
宋执也想回去睡:“小温嫂子,你赶紧去劝劝八姑娘,什么东西,明天白天找人打捞不行?非要大半夜在河里摸鱼?找不到,我们几个是不是一晚上都得陪着啊?”
温婉蓉确实觉得不妥:“行,我去劝劝八姑娘。”
三人正说话,就看见丹泽人在水里,抹把脸上的水,扒在岸边跟八姑娘说话。
“八姑娘,这里水太深,潜不下去,到底是什么簪子?明天在下陪你去银楼挑个类似赔罪,行不行?”
丹泽退而求其次,旁边几个枢密院的祸祸也开腔:“八姑娘,干脆你多挑几个,算我们头上。”
凤纤雅不依:“别的都好说,这簪子不行,你们不找,我自己下去。”
说着,她起身,要往河里冲,被几人拦下。
“好!好!好!我们帮你找!”有人脱了外衣换丹泽上来。
丹泽在水里泡了有一阵子,来回扎几个猛子,累得够呛,躺在草皮上,歇口气,才爬起来,对凤纤雅道歉:“八姑娘,今晚是在下疏忽,你看大家都折腾好久,夜深了,明天天亮再来寻好不好?”
凤纤雅吸吸鼻子,不说话。
丹泽继续哄:“不知八姑娘在燕都待几天?我明天安排下公务,单独陪姑娘逛夜市,赏荷,看花灯,可好?”
凤纤雅从被甩在路上,然后走错路,离客栈越来越远,再掉入环城河,被及时救起,又丢了最宝贝的簪子,满腹怨气和委屈已经不是逛逛夜市,看看花灯就能哄得好。
在府邸,凤桓公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到了丹泽这里,她忍耐到极限。
河里的祸祸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簪子,趴在岸边投降:“八姑娘,今晚算了行不行?”
丹泽没想到自己赌一时之气,害一圈人不能休息,过意不去,对凤纤雅说:“要不他们都走,在下陪姑娘如何?务必找到簪子,不管多晚。”
凤纤雅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神使鬼差点点头。
祸祸们相互对看一眼,有人看不过眼:“就你们两?捞到半夜别簪子没捞上来,人捞没了。”
宋执也替丹泽说话:“八姑娘,丹寺卿每天在大理寺早出晚归,挺辛苦。”
温婉蓉见凤纤雅紧抿嘴不说话,好声劝:“八姑娘,你覃哥和宋哥明天卯时要进宫,丹寺卿确实公务繁忙,现在好晚了,明天行不行?”
她不说还好,一说,凤纤雅哭得更凶:“那簪子是我娘留给我的,弄丢了,我拿什么睹物思人!”
话音一落,众人闭嘴。
丹泽总算缓过劲,一声不吭爬起来,说句“我去捞”,一个猛子重新扎入水中。
这一次他下去很久,久到水面不再泛起涟漪,连岸上人的脸色微变,还没见丹泽游上来。
温婉蓉一边安慰凤纤雅,一边给宋执递个眼色,示意别为个簪子闹出好歹。
宋执会意,叫旁边两个脱了衣服的祸祸赶紧下去捞人!
随着两声噗通水响,没一会,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丹泽的胳膊,猛地浮出水面。
丹泽呼吸到空气的一刻,剧烈咳嗽,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羊脂玉缠金丝珊瑚珠簪,极其狼狈爬上岸,把簪子丢到八姑娘身边,咳了好一会,才喘口气。
宋执上去问怎么这么久?
有个祸祸说,河底看不清,不知道丹泽的脚被什么卡住了,半天拔不出来,他们下去帮忙才脱险。
温婉蓉心里过意不去,但覃炀在,不好上前关心,要凤纤雅扶丹泽回去。
凤纤雅回过神,捡起簪子,擦擦眼泪,指尖刚刚碰到丹泽的衣袖,被甩开。
他吃力站起来,跟宋执说叫辆马车,送他回府即可。
然后谁也没理,直径离开。
温婉蓉蹙蹙眉,心里暗暗叹气,她知道丹泽赌一口气去捞簪子,是做给她看,免得再怪他不上心。
隔天,她叫冬青送了些太医院配好的驱寒药过去,才得知丹泽昨晚太累,脱了外衣,裹着湿衣服睡一夜,天刚亮就开始发烧。
而凤纤雅好好休息一晚,心也平了,气也静了,觉得晚上任性着实不应该。
其实她并非掉入河中,而是过桥时,趴在栏杆上发呆,簪子不小心滑下去,她仗着有几分水性,初生牛犊不怕虎下河去捞,结果被河里水草绊住脚,吓得够呛。
后来听说丹泽病了,想和温婉蓉去府上探望,直接被挡在门外。
温婉蓉知道,丹泽这次真动气,谁也不见,谁也不想见,连冬青送去的几包药原封不动退回来。
凤纤雅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温婉蓉追问几次丹泽的情况,都敷衍而过。
她也猜到丹泽那晚不高兴,去府上传话几次,想找人出来当面说清楚,对方却毫不理会。
直到凤纤雅离开燕都,再也没见过丹泽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