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秦唐番外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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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满浴缸锈红色的血水。

    海藻般的长发浮在猩红的水面,遮住了女人的面容。

    秦意浓踉跄着跌步上前,扑在冰冷的浴缸边缘。她手指颤抖着去撩开水面的长发,一张已然毫无血色的青白脸孔映入眼帘,长睫毛下明亮的眼紧紧闭着,再也不会醒来。

    秦意浓像是被火燎了似的,倏地收回手,喉咙里发出哈的一声。

    假的。

    她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

    没变,没变!

    还是这样,还是这样!

    那就是在做梦。

    秦意浓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内侧,掐红了,掐青了。

    快醒啊!快醒啊!

    她在心里嘶吼着,咆哮着。

    怎么还不醒?

    怎么还不醒!

    她一口重重咬在自己虎口上,深可见骨,几乎要咬下一块肉。

    快醒啊!

    醒一醒!

    眼泪落了下来,模糊了视线。

    她一直咬,一直咬,眼泪流进弥漫血腥味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秦意浓死死地攥着浴缸边缘,眼珠通红,挺直的背脊不堪重负地弯了下去,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不得不伸手去按住心口,泪如雨下。

    一声尖叫划破了秦宅的上空。

    不知何时走到秦意浓身后的纪书兰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滴答——

    滴答——

    滴答——

    秦意浓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剧烈跳动,坐了起来。

    房间里空空荡荡,纱帘透出夕阳的残红,秦意浓抽了张纸巾抹去额头的汗水,下地穿鞋。

    秦宅静得可怕,秦意浓在二楼走廊走着,步子越来越快,她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梯,冲进了秦露浓房间里,慌慌忙忙地推门而入。

    “姐姐,我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我梦见——”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慢慢地走进去,看着屋里原封不动的摆设,蒙上黑布的床铺发呆。

    原来……不是梦啊。

    怎么现实比梦还要可怕啊。

    她弯下腰,在房间中央很慢很慢地蹲下来,坐下来,从黄昏坐到深夜。

    芳姨红肿着眼睛,推开门“二小姐,该回去睡觉了。”

    秦露浓过世已经一个星期了。

    秦意浓日夜颠倒,白天帮着带孩子,晚上在秦露浓生前的房间里一坐就是一整夜。她不像纪书兰那样哭到肝肠寸断,以泪洗面,她甚至冷静得可怕,有条不紊,一手操持了秦露浓的后事,选了上好的墓地,入土为安。

    但芳姨看着她这样,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秦意浓忽然站起来,因为坐久了血液不流通,腿脚麻木,踉跄了一步,她揭开了床上铺着的黑布,说“我今晚睡这里。”

    芳姨急道“使不得啊,这……”“不吉利”三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是看着两姐妹长大的,姐姐聪慧,妹妹朴实,跟前跟后形影不离。

    秦意浓说“我就要睡这里。”

    她和衣躺下,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姐姐最爱我了。”

    芳姨抬手紧紧捂住嘴,泪水四溢,转身奔出了门外。

    秦意浓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纪书兰伤心过度,早已病倒在床,第二天早上听芳姨说秦意浓在秦露浓的房间睡觉,撑着病体爬了起来,步履不稳地朝秦露浓房间走去。

    “嘟嘟。”纪书兰站在床边,轻轻地喊她。

    “妈。”秦意浓睁开眼,却没看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纪书兰更咽道“那不是梦。”

    一个孩子出事了,她不能看着另一个孩子也出事。

    “不是梦……吗?”秦意浓慢慢地说着。

    “不是。”纪书兰泪如泉涌,道,“你好好的,你姐姐在天有灵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在天有灵……”秦意浓依旧慢慢地说着,她根本没有和纪书兰建立交流,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听到的一段话。

    纪书兰抹了把眼泪,蹒跚出去将婴儿抱了过来。

    怀里被塞进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家伙,小家伙和生母不亲近,亦不知道这个家里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平素和秦意浓待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多,此刻接触到熟悉的怀抱,便咧开没长牙的嘴笑了。

    她挥着小手去够秦意浓的脸。

    秦意浓眼圈倏然红了,她抱住这个孩子,额头贴在小家伙的脸上,小家伙咿呀呀地笑得更开心了。秦意浓抬起脸,伸指去逗她,麻木的神情渐渐多了一丝动容。

    “我要好好的,把你养大。”

    纪书兰在旁瞧着,听到她的喃喃低语,心内酸苦,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转头去看窗外。

    小家伙玩累了,在襁褓里睡了过去,秦意浓出声“妈。”

    纪书兰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把,回头“怎么了?”

    秦意浓说“宝宝睡着了,你带她回去。”

    纪书兰抱过来,担心道“那你……”

    秦意浓说“我洗个澡。”

    纪书兰瞳孔骤缩。

    秦意浓说“没事,我不会寻短见。”她目光温柔地望向那个孩子,笑了笑,“我还要看着她长大,立业成家呢。”

    纪书兰“你在哪洗?”

    秦意浓看向出事的那间浴室。

    纪书兰脸色煞白。

    那一幕历历在眼前。

    她尖叫一声,带着孩子跑了出去。

    浴缸清理过了,也蒙上了一层布,秦意浓将那块布揭开,看着瓷白的浴缸,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洇开的血,在瞳孔里蔓延。

    水草一样的长发。

    青白的脸。

    僵硬的肢体。

    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电影镜头一样闪过。

    她一手撑在浴缸边缘,另一只手指尖颤抖地拧开了热水。

    她抬腿迈了进去,取过木台上提前准备好的一柄美工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刀刃薄而锋利,浅浅地压下去,白皙的皮肤便渗出殷红的血珠。她在自己手腕割了一刀,放进温水里,闭上了眼睛。

    热水一点一点地漫过她的身体,再是口鼻耳眼,淹没到眼睛时,周遭一转,入目一片血红。

    红色的血水吞没了她。

    秦意浓沉进水底。

    是这样吗?姐姐?

    多疼啊。

    你多疼啊。

    秦意浓从房间出来,套了身雪白的睡袍,她端坐在桌,面前放着一碗粥,拿起汤匙时,宽大的衣袖下滑,露出缠着白色绷带的手腕。

    纪书兰险些魂飞魄散。

    这几日秦意浓总是吃不下东西,但她必须强迫自己吃下去。秦意浓胃里翻涌,将返到喉咙口的粥重新咽回去,平静道“我没事,就是试一下什么感觉。”

    纪书兰嘴唇颤抖“这是能随便试的吗?”

    秦意浓继续喝粥,淡道“我想死的话,谁也拦不住我,所以你放心。”

    纪书兰“……”

    这叫哪门子的放心。

    秦意浓叫了家庭医生过来,给她重新包扎伤口,又给了祛疤的药膏。她割得不深,自愈两个月也会完好如初,用药会更快一些。

    秦意浓白天继续逗小孩,晚上就去秦露浓的房间枯坐。她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一张揉皱的纸团,写着“遗书”,但是没有别的内容。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噩梦,睁眼是比现实更可怕的噩梦。她在现实和虚幻之间辗转,不得安宁。

    她开始在白日饮酒,大量的酒精麻痹她的神经,每个午后能短暂地小憩一段时间,以满足生命维系的需要。

    秦意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家里的老人成日以泪洗面,不仅是因为突然离世的秦露浓,还因为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的秦意浓。

    眼看着两个孩子都毁了。

    芳姨天天变着法地给秦意浓炖各种补汤,秦意浓前脚喝完,后脚便都吐了出来。芳姨急得直哭,秦意浓扯了扯唇角,笑着安慰她。

    如此过了一个月。

    这天早上秦意浓从秦露浓房间出来,回楼上换了身衣服下来,原本合身的衣服变得空空荡荡,好在是休闲服,不显得非常突兀。

    “我出门了。”她说。

    纪书兰问“你去哪儿?”

    秦意浓竟回头朝她笑了笑,说“去赚奶粉钱。”

    大门关上。

    屋外阳光灿烂。

    秦意浓笑着走出院门,笑着上了黑色轿车,笑着和关菡打招呼“早上好。”

    关菡心里叹气“……早上好。”

    “今天天气不错。”秦意浓说。

    “是。”关菡附和。

    “一般这样的天气你会做什么?”

    “晒太阳。”关菡回答她。

    “晒太阳,”秦意浓点头,“很不错,我也喜欢晒太阳。”这样的天气,秦露浓是一定会到院子里晒太阳的,她怕冷,可是她最后躺在冰冷的水里。

    秦意浓猛地别过了脸,睁大眼睛看着窗外,死死地咬住了下唇,齿尖陷进肉里。

    关菡不忍地转开眼。

    “我想接戏了,你和安灵说一下。”许久之后,秦意浓用往常一样轻松的语气道。

    “是。”

    “通告也可以安排起来了,我最近都有空。”

    “是。”

    “在外市的也行,现在不用着急赶回来。”

    “是。”

    “还有……”秦意浓想说点什么,她迫切地要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热闹起来,但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攥着手,嘴唇无意识地开合。

    关菡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周六的晚上,您没有赴唐小姐的约,事后让我代你道歉,你现在要给她回个电话吗?”

    秦意浓沉默良久,说“不用了。”

    “是。”关菡默默地将掏出一半的手机收了回去。

    秦意浓约了她的心理医生王琳。

    两人像分别许久的老友,王琳过来抱了抱她,说“好久不见。”

    秦意浓叹了口气,笑道“以后恐怕要经常见了。”

    没人会想和医生常常打交道,除非……

    王琳心里涌起不妙的预感。

    果然,秦意浓这次的情况比她预料的棘手得多。那个虽不常在她的倾诉里出现,但每一次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姐姐自杀了,反过来成为她最大的噩梦。

    秦意浓摆了摆手,道“我在你这睡会儿,这几天头疼得厉害。”

    她已经不抱能恢复的希望,现在能让她有一段安生的睡眠,就是莫大的奢求了。宁宁长大,需要二十年,十年都扛过来了,二十年没道理挺不过去。

    要看着她长大啊。秦意浓合上了双眼,在宁神的香薰里渐渐睡了过去。

    秦意浓睡了四个小时,从里面出来,和王琳道别。

    王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下午没有通告,秦意浓本来想回家,一个小时后,秦意浓看着面前的大门,面露错愕。

    她怎么突然回到了这里?

    看身后的关菡,关菡眼观鼻鼻观心,

    秦意浓解开了密码锁,踏进了玄关。

    唐若遥在书房学习,听到响动疾步跑了出来。

    “秦……姐姐。”她停在原地,远远地看,没有上前。

    秦意浓看着她赤着的双脚“今天不是周四吗?”

    唐若遥说“下午公休。”

    秦意浓哦声,问“晚上没课?”

    唐若遥答“这个学期没有。”

    秦意浓说“我是……我回来拿点东西。”

    唐若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秦意浓去次卧转了一圈,目光逡巡,将先前放在床头柜的一本书拿在手里,她回到玄关,说“我走了。”

    唐若遥看着她“姐姐再见。”

    秦意浓提了提嘴角,笑容未成形便消散了,她眸底的水光一晃而过,说“再见。”

    秦意浓站在门外,亲手将门带上,唐若遥笔直的身影在门缝里消失。

    落锁的那一声,明明不重,却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她的心上。

    秦意浓伸手按住心口,闷哼了声。

    关菡“秦姐!”

    秦意浓等那一阵钝疼过去,低低地抽了口气,道“没事。”

    秦意浓松开手,扶住她的胳膊慢慢地走着。

    女人苦笑道“你说我这样下去,会不会短命啊?”

    关菡说“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

    秦意浓看着她,弯唇笑道“很少听你说这种话。”

    关菡说“很少,不代表我不会说。”

    秦意浓又笑了。

    她往前再走了几步,恍若自语地低声道“可我不想长命百岁。”

    关菡蓦地低下头,飞快地眨落两滴泪水。

    秦意浓拍拍她的胳膊,说“送我回去吧。”

    她的外表没有丝毫变化,心却像是一下老了几十岁。

    在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她的一魂一魄永远地留在了那间冰冷的浴室里。

    宝宝已经能发出咯咯的笑声了,大人一逗她就笑,尤其喜欢秦意浓,会主动伸手要她抱。

    秦意浓点着她秀气的鼻尖,道“叫妈妈。”

    宝宝“咿呀呀。”

    纪书兰想起已经去世的秦露浓,眼泪盈眶,走到外面去了。

    秦意浓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教宝宝说话“妈……妈……”一滴泪溅在婴儿光滑的脸蛋上,秦意浓伸指揩去,仰了仰脸,重新低下,“妈……妈……”

    宝宝感受不到悲喜,依旧快活地挥舞着小手“咿呀呀。”

    秦意浓刻意疏远唐若遥,唐若遥心思敏感,也察觉到了她的冷落,不再隔三岔五给关菡打电话要求通话。只是偶然的,两人在望月山那套房子里遇到过几次。

    秦意浓换了拖鞋,走向了自己摆在窗边的卧榻,合目躺下。

    耳旁有窸窣的响动。

    脚步声停在面前,唐若遥看着双目微阖的女人,半蹲下来,自发地给她按摩小腿。

    唐若遥试探地轻声问道“你……最近很忙吗?”所以才没赴她的约,也不给她打电话,只言片语都没有。

    秦意浓将腿收了回来,避而不答“你去看书吧。”

    脚步声远了,隐没在房门后。

    秦意浓坐了起来。

    她不该来,但她为什么兜兜转转又绕回到这里?

    姐姐死了,她没有家了,只有在这里,还能收获一点可怜的慰藉,她日夜煎熬的痛苦能减轻一些。

    要活着。

    努力地活下去。

    唐若遥坐在书房里,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书,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悄悄地打开了书房的门,往外看去。

    秦意浓背对她坐着,两只手抱着膝盖,看着窗外发呆。

    她忽然抬手抹了下眼睛。

    唐若遥微微睁大双眸。

    她……在哭吗?

    “接了个新剧本,在入戏,你别想多了。”秦意浓仰头,这么回答出现在她面前的唐若遥。

    唐若遥伸出一半的手僵在半空,指节蜷了蜷,垂落到身侧。

    唐若遥抿唇,没说什么,再次离开了。

    秦意浓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抚在自己心口,那里冰寒彻骨。

    又一个周末的晚上。

    唐若遥向进门的秦意浓点点头,秦意浓亦回她一个点头。

    两人各自无话。

    过了会儿,唐若遥说“你之前和我说的电影试镜通过了,暑假开机。”

    秦意浓嗯声。

    唐若遥把本子递过来“这是我最近写的读书笔记。”

    秦意浓一一看过,和以前一样,赞许道“不错。”又针对内容聊了几句。

    之后,唐若遥看着她“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秦意浓笑着回视“什么话?”

    唐若遥微微垂目,掩去闪过的一丝黯然“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或许真的是她自作多情吧。

    那次失约应该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认清现实,亏得自己还傻乎乎的跑去买衣服,花了那么多钱。

    秦意浓笑着看她背影,笑得眼泛泪花。她慢慢地不笑了,单手撑着沙发坐下来。

    唐若遥对她的感情还不深,自己多冷她几次,假以时日,她就不会再喜欢她了。自己不过是皮囊和光环耀眼一些,本人性格相当无趣,也就是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会一头扎进来。将来她会遇上真正喜欢的人,会有绚烂多彩的一生。

    秦意浓端起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样就很好了。

    秦意浓进组新电影,销声匿迹三个月。唐若遥确实对秦意浓的感情不深,想起她的频率慢慢降低,暑假电影开机后,微博小号彻底停更。

    两人渐行渐远,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出现,早已形同陌路。

    杀青宴,我在

    jiu

    唐若遥电影杀青宴不慎被下药,秦意浓带人杀到酒店将她带了出来。

    一夜颠鸾倒凤,醒来换了人间。

    少女对自己的初次容易产生情结,何况是她喜欢的人英雄救美,神兵天降,唐若遥埋在心底的火种重燃,被一句话打回原形。

    秦意浓望着她,冷冰冰地说“不用谢,我只是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她们之间的关系终于走向了无可挽回。

    让秦意浓绝望的是,她非但没有保护好唐若遥,还让自己再次陷了进来。

    第一次之后的某个夜晚。月上中天,一片乌云飘过来,刚好遮住了柔白的月亮。一片黑暗里,秦意浓推开了唐若遥的房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女孩睡得很沉,光洁细腻的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

    秦意浓下意识看了眼暖气的温度,调低了一点。温度暂时降不下来,她回客厅的抽屉里拿了柄小扇子,给她扇着风。

    唐若遥鼻翼翕动,原本微蹙的秀眉舒展开,露出舒适的神情。

    秦意浓唇角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稍纵即逝。

    她张了张嘴,无声地生疏吐出了两个字。

    遥……遥……

    她一遍一遍地念着,越来越熟练。

    遥遥。

    遥遥。

    心口常年的冰冷因着这个名字慢慢流淌过暖意,都涌到了心尖上,凝聚成一点滚烫。

    她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

    可她不能吐露爱意,彻彻底底地拥有她。

    她已经失去过一个人了,不能再承担失去唐若遥的风险。如果失去她,她一定会死,她死了没有关系,但她还没有看到宁宁长大。

    秦意浓伸出手,指腹在年轻女人脸颊抚了抚,俯身在她额头落下温柔一吻,安静地起身离开了,仿佛从没有来过。

    两人依旧在这所房子偶尔碰面,不事先约定,只凭缘分,见面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她们再次互相吸引。因着有过一次亲密,在一个夜晚,顺理成章地发生了第二次。

    之后有了第三次、第四次,很多次。一个舍不得,明明想远离却忍不住靠近,抽刀断水,饮鸩止渴;一个恪守金丝雀的本分,逆来顺受,蛰伏等待合约期结束,同时深陷进温柔陷阱不可自拔。

    命运的红线紧紧相连。

    曾经形同虚设的一纸协议,兜兜转转竟然成了真,秦意浓再也没有说出当年真相的机会。

    “安灵。”秦意浓推门而入,朗声道,“帮我个忙。”

    安灵在打电话,向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她挂了电话,走到沙发坐下,秘书上了两杯咖啡,秦意浓开门见山道“替我捧个人。”

    “谁?”

    秦意浓把一份资料给她。

    安灵念出上面的名字“唐若遥,首都戏剧学院大三学生,主演冷杰《胭脂》……”她点点头,“条件还不错,是要签到工作室吗?”

    “不是,她有公司了,叫什么星传媒,资料里写了。”

    安灵拉下脸“有公司了还捧她干吗?”

    秦意浓说“是我要捧。”

    “有区别吗?”安灵问。

    “有啊。”秦意浓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她是我情人。”

    安灵一口咖啡喷出来,秦意浓及时偏头避开。

    安灵瞪眼道“你说什么——”

    秦意浓言简意赅道“总之我要捧她,把所有的好资源都给她。”我要看着她光芒万丈,看着她终成眷属,看着她一生喜乐平安。

    离开我以后,她一定要过得很好。

    安灵神情古怪“你说的不会是包养的那种情人吧?”

    秦意浓颔首。

    就当作是吧。

    安灵无奈摇头“你真是……”外面传了她那么多年子虚乌有的情人,想不到她竟然真的养了一个,还是大学生。

    秦意浓笑道“我厉害吗?”

    安灵白她道“厉害,但我捧她要报酬的。”

    “好说。”

    谈完条件,秦意浓道“我想把事业重心转到国外,以后就不常在国内露面了。”

    安灵直接道“行啊。”

    相爱的人之间有种特殊的磁场,唐若遥心思敏锐,哪怕自己再划清界限,她也能从蛛丝马迹里察觉秦意浓的爱意。于是秦意浓在事态濒临失控前,选择了出国。

    三个月、四个月乃至半年一见,距离的拉远很好地冷却了她们的关系。

    关菡拿着手机过来“遥小姐想让你接电话。”两年后的关菡依旧是那副平平板板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

    唐若遥已经很少会主动要求和她通话了。秦意浓挑了挑眉,放下盛着酒液的玻璃杯,将听筒贴到耳边,声音低柔道“怎么了?”

    唐若遥指尖掐进掌心,说“我入围了今年金桂奖的最佳女主角。”

    秦意浓道“恭喜,预祝你蟾宫折桂。”顿了顿,她抱歉地道,“但我要在戛纳电影节担任颁奖嘉宾,闭幕式结束后才能回国。”

    金桂奖是在闭幕式结束后两天,时间是来得及的。

    唐若遥说“我知道。”她声音不可抑制地激动了一些。

    她会来吗?

    她会来吧?

    秦意浓交还电话给关菡,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与有荣焉地炫耀说道“遥遥入围金桂奖最佳女主了。”

    关菡说“恭喜。”

    秦意浓看着她。

    关菡又憋出一句“遥小姐一定会拿奖的。”

    秦意浓满意地点点头。

    关菡道“要定回国的机票赶回去吗?”

    秦意浓笑容一顿。

    良久,她端起吧台上的玻璃酒杯,走回了房间,卧室没开灯,走廊灯光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女人慢慢隐没在黑暗里。

    她会一辈子爱她,从生到死,哪怕她从未知晓。

    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