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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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慈又在堆积的落叶中翻出了十几个外衣半腐的核桃,用石块砸着吃光了核桃肉,她翻滚的胃总算不再隐隐作痛。头顶这棵叶子掉光光的树上还挂了不少半绿半黄的果子,叶子下面的核桃应该就是自然掉落的了。刘慈时常同世家公子们去狩猎,多少懂得些野外常识,将核桃树做了标记,她才继续往前搜寻。
若附近找不到其他食物,这些挂在树上的核桃就是她的晚餐。
绕着圈儿走了半日,看太阳的位置,按照联邦二十四小时制,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刘慈在距离土坑东南方,六里路左右,再次发现人类踪迹。
血肉模糊的半具尸骸,让她差点没将不久前辛苦吃下的核桃又吐出来。
还没啃完的头颅勉强看得出来是个成年男性,满脸大胡子,身上的皮甲被扯得四分五裂,几只像野狗的动物正在埋头啃食,牙齿咬在血肉骨骼上咀嚼声,让刘慈从头顶发麻传到脚心。
完了,她暗叫糟糕,一点点往后挪动,刘慈还没退出五米,一只野狗已经抬起头来,鼻翼抽动了两下,发现了刘慈。
十岁弱龄对付捕猎团结的七只野狗,别说是刘家出了名的女纨绔慈小姐,就算拉来族中体术天才,手无寸铁之下,也只有被撕碎的份儿!
还是成年男尸被啃食大半的惨样让手足冰凉的刘慈燃起了求生欲。
她不怕死,可她怕死得不漂亮。
二十年如一日保养,不是每个姑娘都有毅力和金钱坚持下来。从头发到脸,到手,到最容易被忽视的脚趾关节,刘慈前半生花在保养上的钱,买个小型星舰都快足够了,她怎么能允许自己死后,还被一群野兽啃得血肉模糊。
有三只野狗从美食中抬头打量刘慈,领头那只跃跃欲试,随时打算扑上来。
还有两只似在评估刘慈的实力,有些忌惮这个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小矮人。
刘慈眼珠子乱转,发现右边四五米处有棵枝桠繁茂,很适合攀爬的大树。问题是野狗离她的距离也只有短短十几米,人可跑不过野狗,特别是她如今的两条筷子腿儿。
体术,每个刘家人都要从小学习的格斗练体之术!
刘慈深吸一口气,以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十八岁考过体术六级的资质,希望这个返老还童的十岁身体,能多少保留点巅峰时期的实力吧。
她提着裙子足尖一点,侧身往大树奔去。在刘慈移动的瞬间,已经向野狗们传达了她不堪为敌的讯号。
两种野兽狭路相逢,对峙中谁最先退让,另一方必定要乘胜追击!可见温室中毫无挫折长大的刘慈,所欠缺的并非仅仅是荒野求生知识。
刘慈一动,最先发现她的野狗也动了。
它四肢微弯,借力跃来,第一个跳起就有三四米远。
另外两只野狗也随即而动,却是沿着左右方向包抄了刘慈奔向的大树!
第一只野狗奔袭而来时,刘慈双臂刚刚攀上一个枝桠,脚还未来得及收回,野狗一跃而起想将她扯下,慌忙中刘慈使劲蹬脚,足尖恰巧踢在了野狗眼窝上。
野狗吃痛,哀鸣一声落地,刘慈连忙将腿收到树枝上。
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两只包抄的野狗已经一前一后围住她,前职搭在主干上,也想往上爬。
野狗居然也会爬树,吓得刘慈几乎没抓稳掉下去。
两只野狗跃跃欲试,刘慈手忙脚乱继续攀爬,脚踝处刺痛了一下,一只跳起的野狗已经咬住了刘慈的左脚。
她心中大急,胡乱蹬了几下,没踢中野狗,脚上的羊皮靴子却被野狗扯掉了。
野狗随之摔了下去,刘慈顾不得查看脚踝,又连爬了几个树枝,离开地面足有六七米,她才敢往下看一眼。
三只野狗围绕大树打转,不时试图跳上树来,只是爬树一项,它们显然没有学过体术的刘慈灵活有天赋,一时片刻是没办法上来了。
刘慈不敢大意,尽量爬到了它们踩着背也无法爬上来的高处,才在三叉树枝处停下来。
被野狗咬中的脚踝处火辣疼痛难忍,索性有靴子挡着,没有破皮。密林中刘慈可找不到疫苗,得狂犬病的几率很大很大。
可惜的是靴子被扯掉了一只,树下野狗正在撕咬泄愤。
刘慈觉得后背一层汗珠,摊开手一看,手心也被粗糙的树皮磨破了。吹弹可破的肌肤……果真是很废材啊。
刘慈之前被美味核桃肉诱发的求生满足感顷刻间灰飞烟灭,她不知自己落到了哪里,在危机四伏的森林中,是否有机会瞧见明日的朝阳。留了一只野狗放哨,两外两只又回原地吃大餐了。
离刘慈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野狗们在啃食人肉。
人骨被咬断的声音让刘慈紧闭着眼睛,握紧了小拳头。
将她丢到了荒无人烟不辨出路的森林,手边全无科技文明的杀伤性武器,信仰家族的光环也无法笼罩她。
此时此刻,刘慈才惊觉,抛开刘家势力,她个人又有哪里出色了?
怪不得刘家旁支们总是用又嫉又妒的眼神看她,怪不得连小世家的司徒珊都敢质疑挑衅,并最终成功暗算她。
刘慈呀刘慈,没想到最终认识到自己之时,却是在这样的困境下。
刘慈闭着眼想了许多。
想到那年夏天傍晚,她在书房听见父母交谈。
母亲十分欣喜对父亲述说着她的天赋,不管是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学习古华夏技艺的信手拈来,还是在联系体术上的进步神速,说她完全称得上刘家此代的天才。
父亲却很懊恼打断母亲的发言:“阿慈性子顽劣,不是信女的最佳人选,你将她拔得太高,让她姐姐又该如何自处?”
刘慈如遭雷击。
刘家每一代都会选出“信女”,除了需要虔诚信仰,选中的信女,亦是代表刘家此代最出色的女儿。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和嫡姐争抢,只是父亲一句话,让她连资格都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了?
兄弟阎墙的道理刘慈不是不懂,只是父亲无半点转换余地的口气,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同样优秀,所以父亲大概是不需要另一个出众的女儿的。
刘慈大病一场,醒来后一改往日勤奋,肆意浪费自己的天赋,变得不服管教。
父亲看她的眼神难掩失望,她当时想不明白,为了照着他想法给嫡姐让路了,还是对她不满意呢?躲到冥王星去,和家人慢慢疏远,她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举步维艰的现在,完全陌生的环境,未知的明日,无法再仗着刘家光环肆意妄为,刘慈才惊醒,她老爹从前的失望代表着什么。
她的确是不如嫡姐刘紫苑……阿姐天赋不如她,当日也承受了多少压力?可她仅仅因为偷听了父母的谈话就自暴自弃,阿姐却忍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枯燥生活,日复一日焚香供奉,最终成为刘家上下都认可的“信女”。
她所欠缺的,从来不是天赋,是毅力和冷静的心智。
刘慈深思恍惚,笑自己荒废多年光阴。她在树上蹲得双脚发麻,回过神来时,树下打转的野狗们不知何时离开了,尸骸处只留下一些干涸的血迹和无法嚼碎的骨头。天色已经渐黑,原来自己竟在树上蹲了几个小时。
野狗们刚饱餐一顿,怪不得不耐烦再包围她。刘慈小心打量四周环境,没发现埋伏,才从树上爬下来。
羊皮靴被咬开了一个口子,所幸勉强还能套上脚。娇生惯养的脚是没办法在森林中行走的,划伤了对刘慈而言是种极大程度的拖累。
忍着恶心,刘慈揉了揉肿起来的脚踝处,往碎骨处走去。
两具尸体相距数里,一个女童显然无法独自深入森林,两人应该是一起的。
刘慈试图找些线索,以便更了解她所在的时空地域。但一堆被啃食剩下的碎骨,显然让她失望了。
没有什么身份表记,皮甲都被野狗们撕碎了。刘慈是没办法认出皮甲的原料,但链接处显然用得是延展性和坚固性都很强的兽筋——这东西应该比绳子好用。
刘慈捏着鼻子想将兽筋抽出,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在摸到一块碎肉时,她胃里已经消化差不多的核桃肉还是没保住。
兽筋全抽出来后,刘慈吐得喉咙里泛着酸水,胃又开始一抽一抽疼了。
她万分后悔从前对自己太娇惯,不过话说回来,鬼知道她为何莫名其妙落到如今的地步……在枯叶上使劲插去手背的血污,刘慈捏着兽筋爬起来走得两步,眼角余光却瞥见她破皮甲下一抹寒光。
刘慈的心咚咚跳起来。
轻轻踢开皮甲,拂开落叶,她终于露出今日自土坑爬出后的第一个笑容。
一把寒光熠熠的大剑!
落后的冷兵器又如何,一把剑,能劈材,能杀敌,能防身,简直是为她成功活下去,提供了全方位的保障!
可惜……剑身似乎太大了些?
夕阳下,矮矮的女童拖着一把有她大半个人高的巨剑,累得像死狗一样,一点点挪动。
刘慈尚不知,摩洛克山脉的危机重影,在日落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