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张 宴会下的潮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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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身高一米九几,这使他和刘慈说话时需要低头凝视。从他的视线角度,刘慈浓密的睫毛下一双飞扬的黑眸,眼波流转间让人不忍侧目,一头浓密的黑发被新式的珍珠发饰固定在耳后,当她和你说话时,眼底明明清澈如刚剥了壳儿的鸡蛋白,恍惚又包含了太多深层含义。
天真和复杂在眼前这少女身上融合。
克劳德知道过久直视一位小姐很不礼貌,有些模糊的记忆却将刘慈与一位故人影子相重叠。这让他一反平时冷静寡言的形象,对刘慈几乎是有问必答。
恰此时,刘慈又问:“你刚才说自己是刚回莱茵城吗?那之前呆在哪里呢?”
克劳德拉回思绪,不过是同样少见的黑发黑眸,若真是瑞秋,她现在怎么敢明目张胆出现在莱茵城。更重要是,瑞秋不会不认识他。
“哦,我刚从斯尔蒙教区回来。”
在莱茵城住了一段日子,刘慈对一些常识也有所了解。比如遍及整个魔法大陆的教廷势力,它将包括三大帝国在内的广博地域划分成八个大教区。
克劳德口中的“斯尔蒙教区”正是八大教区之一,囊括了莱茵城以南马刺国大面积国土。以教区来指代地域的通常是最虔诚的教徒和教廷人员……克劳德是哪种呢?
克劳德含糊回答,似乎不太乐意提起自己在斯尔蒙教区的事。
“冒昧问一下,你呢,是准备在莱茵城定居了?”
刘慈狡黠一笑:“那可说不准,要看莱茵城有没有值得让我停留的存在了。”
克劳德举杯:“希望您会喜欢上它。”
小声交谈中,大概因为克莱德的身份在客人间传递开,见他和刘慈详谈甚欢,其他人也没有之前的尴尬做派,不时有人举杯敬刘慈这个宴会主人,竖琴优美乐声下,晚宴终于热闹起来。
“谢谢你。”
刘慈饮尽了杯中余酒,向克莱德致谢。
有礼貌的骑士颔首微笑,聪明人间的交流从来不需要过度解释。
圆厅吊顶上数百只蜡烛将宴会场地照的恍如白昼,女仆们端着新鲜食物和美酒在客人间游走,贵妇人们听到好听的笑话会掩嘴大笑。
刘慈再看向二楼阴影处时,视线炙热的瑞秋已经不见了。
见有人挤上前来和克劳德说话,刘慈便一人离开上了二楼。
从瑞秋刚才站过的地方望去,视线果真落在克劳德·斯特莱夫身上。回想起来,正因英俊骑士看见蔷薇花图案时和别人有所不同,她才向克劳德走去。
一边想着,刘慈敲响了瑞秋的房门。
静悄悄无声息,她一路寻到小楼顶层的小露台,瑞秋果然坐在那里。
夜风将少女藏青色的法师袍吹得飘动,兜帽下和刘慈宛如同出一源的眼睛红肿不堪,方才肯定是狠狠哭过了。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全告诉我,瑞秋?”
瑞秋咬着唇,“克劳德·斯特莱夫,是我的……未婚夫。”
刘慈挑眉不掩饰自己的讶然:“你的未婚夫?”
不怪她惊讶,关于洛伦兹家族的消息刘慈尽可能打探的差不多了,包括因洛伦兹家族“叛国”受到牵连的姻亲和至交,她还不知瑞秋还有个从小定亲的“未婚夫”。想到席间她以超越普通人的耳力听来的消息,刘慈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是斯特莱夫侯爵的儿子。”
十分肯定的语气,由不得瑞秋反驳。少女点头,忽如神来一笔又补充一句,“六年前,斯特莱夫侯爵,只是伯爵先生。”
刘慈眉头皱得更紧了,“幸好今晚你没出现。”
斯特莱夫这个姓氏在莱茵城很有名,因为现任的斯特莱夫侯爵先生,同时也担任着莱茵城的城主。
六年前莱茵城有两大势力相当的家族。
一个是侧重于法师培养的洛伦兹家族,另一个则是以剑士为重的斯特莱夫家族。
洛伦兹家族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小辈定有婚约的斯特莱斯家族不仅毫不受影响,斯特莱夫伯爵还成为了马刺帝国赐封的“侯爵”,并一改从前两大家族轮流出任的旧习,成为了莱茵城六年来独一无二的“城主”。
刘慈之前打听莱影城内各势力分布时就了解过“斯特莱夫家族”,当然以为它不过是趁着洛伦兹家族倒霉,在城里顺利扩张的幸运家伙。
可瑞秋已经确认,克劳德·斯特莱夫,斯特莱夫侯爵的独子,正是她的未婚未。
六年前洛伦兹家的叛国案,凡是和瑞秋家有牵扯的姻亲和至交都遭了秧,瑞秋未婚夫的家族不单丝毫无损,反而更上了一层楼……克莱德·斯特莱夫和瑞秋·卡帕多·洛伦兹曾经是未婚夫妻这事实,正如洛伦兹家族的标志性蔷薇花一般,在莱茵城消声灭迹。
出卖了亲家上位?
斯特莱夫家族在洛伦兹家族倒台后捞尽了好处,让刘慈不得不这样怀疑。
拍了拍瑞秋的肩膀,刘慈没遇到过这种被未婚夫背叛的事儿,说什么安慰话都太假了。
她只告诉瑞秋,掩盖在歌舞升平下的真相,未来终会浮出水面——不管是洛伦兹家族覆灭的原因,还是那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牵连到刘慈自身的“魔星论”。
……
和瑞秋在露台呆了一会儿,刘慈再下楼时克劳德·斯特莱夫已经离开了。
她眼底一暗,落在别人眼中就是“惋惜”。
一个穿水蓝色宫廷女群,茶色头发微卷以宝石头饰别向一侧的贵族少女忽然飞快说道:“乡巴佬,克劳德不是你这种人能妄想的!”
大概觉得有乐声掩盖,附近又没什么人,贵族少女脸上讥讽的笑容显得肆无忌惮。
她下巴微扬,露出白皙柔美的脖颈,像极了巡视人间的高傲天鹅。
刘慈斜眼望她,忽然指着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冷笑道:“这不是两年前的款式?我是乡巴佬,你不也是穷贵族家的女儿。克劳德先生知道你是谁吗?他离开前和你打过招呼?”
刘慈为了头上的珍珠小钗,将城中珠宝铺子折腾的够呛,记忆力绝佳的她一眼就看穿蓝装少女撑面子的项链是两年前的款式。
什么都能吃,亏是万万不行的;什么都能受,唯有“气”没办法接受。刘慈当即呛了回去,水蓝宫廷蓬蓬裙的贵族少女睁大眼睛,实在没想到刘慈嘴巴这么毒。
“没教养的乡巴佬!”
留下来是说不过刘慈的,贵族少女恨恨丢下一句,提着裙摆跑了。
刘慈目瞪口呆,这货站在她家里,吃着刘家准备的顶级松露,喝着同样价值不菲的“雷斯今”,居然也好意思说她这个主人是“没教养的乡巴佬”?
她暗暗冷笑,指尖已经夹杂了至今唯一成功的一张“噩运符”,将自燃的纸符放进一杯红酒中。符纸烧完,酒色依旧澄清未变,她拉过身旁一女仆,在其耳边低声吩咐数句,女仆端着那杯酒就走了。
女仆照着刘慈吩咐,说这杯酒是一位爱慕者所送,蓝群贵族少女像一只小孔雀般端着酒喝尽,刘慈远远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微胖的年轻人凑过来,“你对艾德琳做了什么?”
刘慈板着脸:“偷窥可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为。”
年轻人丝毫没有歉意:“艾德琳就是个讨厌的丫头。忘了自我介绍,斯图尔·加兰,不是贵族。住在香槟大道十七号,哦,恰好是您的邻居。”
身上没有魔法元素波动,也没有斗气存在,如斯图尔自己所说,也不是贵族。
那住在香槟大道的他就是个商人,或者商人之子。
“自来熟”原来是不分地域文化的,这小子换着方法打听刘慈为什么把烧掉的纸灰给名叫艾德琳的贵族少女喝,一个微胖的,笑起来眼睛像月牙的年轻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不过这笑起来很有感染力的年青人若同时是个“话唠”,情况就叫人又爱又恨了。
刘慈刚忍不住叫他闭嘴,那边大概是符力发生了作用,贵族少女艾德琳已经惊呼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花痴少女什么脑子,刘慈不过顺口瞎掰,她一厢情愿认为送她酒的是另一位和城主公子克莱德英俊程度不相上下的年轻男客,艾德琳跑去“义正言辞”拒绝别人的爱慕,将男客人身旁的新婚妻子气的发晕,忍不住当众泼了她一杯酒。
教廷近年提倡保护女子权益,在教会见证下结婚的男女被认为享有光明神庇护,妻子的权利神圣不可侵犯,上流社会以往那种丈夫和情人公然出双入对的陋习被严令禁止。艾德琳只是被泼了一杯酒,对方妻子做的并不算过分。
艾德琳很倒霉,莱茵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居然在结婚了!妻子还是大家都不认识的外教区人,让她在众目睽睽下丢了脸。
等她被父母匆匆带离,明明平整的圆厅门口又叫艾德琳跌了一跤。
一旁的女仆来不及避让,被艾德琳扑到在地,新出炉的烤肉糊在艾德琳脸上,在她高声尖叫下,原本紧紧勒腰的水蓝色宫廷女裙……开线了。
她父母羞愤欲死,在场的客人们都不忍直视艾德琳现在的样子:新裙子被泼了一身酒颜色怪异,头发上沾着烤肉的酱汁,裙子一侧开了线必须要双手捂住。
眼前的一切对一个频繁出现在各种社交场合,企图钓上一位好丈夫的贵族少女来说太过残忍。
习惯于端着姿态的贵族少女艾德琳几乎是嚎啕大哭着奔出圆厅,她父母也没脸呆下去灰溜溜走了。
客人们议论纷纷,表面大度实则不然的贵妇们交头接耳,她们日子过得太空虚太无聊了,艾德琳的出丑对她们而言是个可以兴奋很久的大“谈资”。在这些大嘴巴的帮助下,今天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很快会传遍莱茵城的社交圈子,估计艾德琳的风头会在身穿蔷薇花长裙举办宴会的刘慈,和低调出现的城主之子克莱德·斯特莱斯之上。
这对一个频繁出没于各种社交场合,试图靠美貌钓上一个上等夫婿的没落贵族少女来说,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不出意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刘慈在参加各种宴会时都不会再见到这个花痴少女。
噩运符的效果让她满意极了。
谁让她一点不舒服,刘慈就会让对方十分不舒服。会不会太过分?三观神马的,早就喂了狗的刘慈一点也不内疚。
如果说别的客人们是兴奋却懵懂讨论艾德琳的出丑,在一旁有幸旁观过程的微胖青年斯图尔·加兰望着刘慈的双眼都在发亮。
别说艾德琳莫名其妙出丑和刘慈刚才的举动没关系啊!猪都不会信……可是刘慈是怎么办到的?
斯图尔·加兰好奇极了。
刘慈扭头时,发现对方用一种小狗样的目光望着她。
她做出一副“就不告诉你”的表情,斯图尔的眼睛下垂无辜,在使劲卖萌。
这人厚脸皮和自来熟的模样,到有几分像从前整日围在她身边的周家小子,刘慈一想到脑残粉周公子,忽然还挺怀念那种被人放在“首位”,万事为尊的感觉。
斯图尔·加兰,既不会魔法,也不会斗气的普通人么?刘慈眯着眼,拍的一手好马屁还能叫人不讨厌的,也是人才啊。
大大的人才,必须留住。
“斯图尔·加兰是吧,你想知道为什么?”
斯图尔眼巴巴点头,卖萌卖得浑然天成,尚不知自己已经被黑心慈小姐惦记上了。
很多年后,斯图尔·加兰想起这个夜晚,都会升起一股悔不当初和庆幸两种矛盾情绪相交加的复杂感觉……他的人生总结起来是十字真言:铮铮好青年,一把辛酸泪。
………………
克劳德·斯特莱夫骑着白马出了城。
城郊很大一片庄园,包括昔日洛伦兹家族的封地,如今都属于斯特莱夫家族。自从六年前“叛国事件”发生后,克劳德其实很少想起他那个六年前才十二岁的未婚妻瑞秋·洛伦兹。
两人年龄上相差八岁,婚事是在瑞秋一出生后就由他父亲斯特莱夫侯爵做主定下的。哦,那时候还是斯特莱夫伯爵,斯特莱夫家族也刚搬来莱茵城。
洛伦兹伯爵夫妇都是大魔法师,加上世袭贵族的身份,父亲曾对他说过这是找遍莱茵城与他最相配的婚事。
克劳德不置可否,出身贵族家庭是不能与平民通婚的,他的出身早就注定了婚事不会任由他自己做主。反正到了适当年龄,取一个门当户对的贵族姑娘,对克劳德而言那个姑娘具体是谁并不重要。
等他继承爵位,对方就是伯爵夫人,帮他交际来往,打理家族琐事,同样出身贵族的妻子会将一切做的很完美。
但是和瑞秋的婚事又和他想象的不同。
瑞秋比他小太多了。
他在第一次跟着父亲去拜访洛伦兹伯爵时,瑞秋才开始牙牙学语。
那时候他已经快九岁,看上去像个小大人。
等他二十岁,其他贵族男青年可以结婚的年纪,瑞秋才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记忆中有些羞涩,黑色长发整齐披在身后的少女,软绵绵叫他“克劳德哥哥”,他下意识也只将瑞秋当成小妹妹,而不是未来妻子的人选。
当时他另有隐情,并不太原因取瑞秋。
不过是毫无异常的一个夏天,莱茵城的气氛突然紧绷起来。父亲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几次隐晦问到他对小未婚妻的看法。
他有什么看法,当时敷衍着回答了什么克劳德都想不起来了。
直到马刺皇室骑士团手持长矛夜袭洛伦兹庄园,将洛伦兹家族的一些重要人物全部抓捕,克莱德才知道洛伦兹家出了大事。
后来的那场未公开审判就将洛伦兹伯爵夫妇处以“绞刑”的叛国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莱茵城不管是官方公布,还是小道消息,都从未提及洛伦兹伯爵的独生女儿,瑞秋·洛伦兹。
十二岁的小姑娘一下子失去所有音讯,生死不知。
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在洛伦兹家族出事后不久,他先是站出来主持大局,接任了城主之位,后又被国王陛下赐封为“侯爵”。
帝国“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牵扯到世袭制,每上升一等都很艰难。
立下什么功劳,才能不声不响被提到“侯爵”?
很多事克劳德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懒得去想。少年时的记忆逐渐变得模糊,他很少想起那个叫他“克劳德哥哥”的小妹妹瑞秋。
这次斯尔蒙教区回莱茵城,他和在外地结识的斯图尔·加兰同行,在斯图尔·加兰反复邀请下前往香槟大道做客。
斯图尔扬着请柬,表示要请他去吃邻居准备的大餐。
克劳德被他缠不过同意前往,没想到不仅看见了消失很久的,洛伦兹家族的标志蔷薇花图案,还有高挑美丽的少女。
同样黑发黑眸,却不是他认识那个“瑞秋·卡帕多·洛伦兹”。
只是很想象的外乡人,克劳德想,或许小瑞秋此时正独自生活在大陆某个地方,和今晚宴会的主人一样?
这个可能太过微小,克莱德回过神来一勒缰绳,家里的大管家一脸恭敬中带着高兴:
“克劳德少爷,侯爵已经等您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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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大章,书友“哎呀吗吗咔”的角色“克劳德·斯特莱夫”出场了,大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