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昆仑后，虚怀一直盘坐着，闭着眼寂静无声。

    “师尊，你伤心吗？”许久后李瑶华才忍不住问。

    “伤心什么？”

    “仙圣不在了，虽然她是个有点奇怪的人，但她是你的母亲不是吗？”

    “可能有吧。但因为没有她是我母亲的记忆，所以感情并不算特别深重，而且仙人本就情薄。”

    “师尊，你说她死前来见过你，她跟你说了什么？”

    “就是我告诉你的，会逼死你不过是为了逼我成魔，从一开始她就是这么安排的。”

    李瑶华有些恼道，“她是你的母亲却如此对你，就算仙人无情这样对你也太狠心了。她的想法我真的不明白。不过，她没有说别的吗？”

    “还有别的事吗？”

    李瑶华迟了片刻后道，“我以为她是要死了，所以来看看你跟你告别，那样的话她心底可能真的有你这个儿子。可她却对你说这些事……”

    “她的心思确实很难捉摸明白。”

    “师尊，你会怨恨她吗？”

    “为什么怨恨她？”

    “她骗了你，利用了你，还伤害了你。”

    虚怀轻摇头，“她是仙圣，她有她的考虑，我如何去怨恨她？”

    “如果是别人这么对你，你会怨恨她吗？”

    “别人，什么人？如果别的无关紧要的人我又何必去恨？”

    “那……如果是我呢？”李瑶华问。

    “瑶华你？”虚怀睁开了眼，看着身边的李瑶华，“瑶华你瞒着我什么吗？”

    “没有啊。”

    虚怀轻轻的笑了，“既然如此，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随便问问嘛。”李瑶华调皮地一笑。

    “其实你就算某天骗了我那也无所谓，只要你觉得你做的应该，是对的，你会开心就好了。”

    “师尊，你这是滥好人！”

    虚怀淡淡地说了四个字，“因为是你。”然后又闭上了眼。

    “师尊——”李瑶华抱住他靠在他的肩上，低声说到，“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虚怀微张了嘴，但话半晌没有出来，最终又闭上了。

    “对了师尊，我不是来打听烁金的情况的吗？”李瑶华突然想起了这件最初的目的。

    “仙界逢此大劫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我想他应该没事。”

    李瑶华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又问，“师尊，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仙界吗？”

    “我和明鉴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即便我回了仙界，也帮不上任何忙。”

    李瑶华轻哼道，“那和你担不担心是两回事。”

    “并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真的？妖界再去挑衅你也不担心？”

    “仙界是所有修仙之人所向往的地方，仙界之所以是仙界自有它非常之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信了。”李瑶华说完高兴地哼了哼，但很快一转念又道，“仙圣陨落，却不知道妖后如何了。”

    这个问题让虚怀微有些反应，“妖后……”

    “师尊，你果然还是担心这件事的吧。”李瑶华撅了撅嘴。

    “我觉得妖后应该也重伤了。”

    “你怎么知道？”

    “仙圣的法力是仙界最高的，和她交手的妖后也一定讨不到有好处。听明鉴的意思，妖界暂时是退兵了，妖界可以说是毕其功于一役才能打上仙界，重伤仙圣是了不得胜利，可他们却不趁胜追击那一定有原因。”

    “可仙圣陨落，妖后却不知。”李瑶华突然有些雀跃道，“师尊，不如我们去妖界看看。”

    “胡闹。”虚怀很轻地吐出两个字。

    “这又是什么胡闹？不是因为你不放心我才说去的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自己好奇妖界什么模样。”

    “是有点好奇。不过，我也并非完全为了自己，为你的担心考虑也是当真的。”

    “你没必要替我考虑，我并不打算去妖界。”

    “哦。”李瑶华有些失望地软趴在了虚怀背上。

    “瑶华，你真那么想去妖界？”

    “也没有啦！”李瑶华哀叹道，“只是我们之前说去天涯海角，算起来都去过了，昆仑接近仙界，可以说是天涯，东海就是海角，我在想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李瑶华想了很久，突然道，“我想起一个地方。”

    “哪里？”

    “柳庄!”

    “柳庄？”虚怀有印象，但不觉得那是个有必要去的地方。

    “就是你以前带我去过的。”

    “我知道，只是你想去那里做什么？”虚怀有些意外她的选择。

    “我们去外面走，不外乎就是为了遇见漂亮的风景，或者遇到有意思的人。”

    “柳庄的风景？”

    “那里风景尚可，但不值得特地走一遭，但那里有有意思的人。”

    “什么有意思的人？”虚怀看着李瑶华兴致勃勃的脸而开始感到兴趣。

    “那个柳妖回来了。她还让我感谢你当年对她的网开一面。”

    “我并没有对她网开一面，那是她应得的际遇，我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虚怀转念一想，“你是说她有趣吗？”

    李瑶华立刻否定，“不，我在那里遇见过师尊你的叔叔。”

    “我的叔叔？”虚怀已记不得有没有这个人。

    “对了，师尊，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吗？”李瑶华再问。

    “不记得了，但知道有那个人存在。”

    “我也见过他。”

    “也在柳庄？”

    “不，师尊你也见过，在蓬莱的幻境里，那个让你喝醉的人，他说他是你的父亲。”

    虚怀定下心神，认真地回想了半晌，笑叹道，“是他吗！”

    “师尊，你喜欢他？”

    “不，我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可你刚刚笑了。”还是以前李瑶华都没见过的那种又有些无奈又有些开怀的笑。

    “只是觉得认识他这个人很有趣。”

    李瑶华笑道，“原来也有师尊觉得有趣的人啊！”

    “不，我并非是觉得他本人有趣，而是他做的事有趣。”

    “哪里有趣了？”李瑶华似乎想不明白。

    “也没什么。”

    “我觉得师尊你的叔叔才是挺有趣的——很活泼的人，和烁金有点像。”

    “是吗？”

    “师尊真的对他毫无印象？”

    虚怀摇头，“不记得了。”

    “不过他也只是柳庄的客，应该不会留在那里。柳庄的主人是一名白发的女子，我觉得她有点不寻常。”

    “白发？”虚怀接着问，“她叫什么你知道吗？”

    “她叫荼姬。”

    虚怀面色微微紧绷，注视着李瑶华道，“荼姬是谁你知道吗，瑶华？”

    “是谁？”

    “就你之前在说的——妖后！”

    “诶？”李瑶华愣了一愣，眼睛眨巴眨巴地问，“师尊，你见过她吗？”

    “有可能见过却不认识。”

    李瑶华越发疑惑的样子。

    “你说妖后是柳庄的新主人，你又说当年的柳妖也回来了，那么……当年带走柳妖的那个——可能就是妖后！”

    “师尊如此说确实挺有道理的。”

    “你什么时候又去过柳庄？”

    李瑶华回想了一下道，“就是那次去皇宫找你之前，我路过柳庄，想去歇脚。”

    “妖后没有对你怎样吧？”

    “当然没有。”李瑶华笑道，“妖后待我还挺好的。”

    “那就好。”虚怀放下心的样子。

    “师尊，那我们还去吗？”

    “你愿意去就去吧。”

    “我觉得妖后他们应该都不在了，妖界攻打仙界并不算有好结果，妖界怕是也许多事，容不得她留在人界。”

    “嗯。”虚怀只轻轻地应了一声，看不出对李瑶华的说话有多少相信。

    两人到达柳庄门前，从外看去月下柳庄仍旧是一片衰败之景，和李瑶华当初去皇宫前离开时候一样，周遭寂静非常，虫鸟之鸣都无一声。

    “有些不对劲。”虚怀道。

    两人对望了一眼，接着同时越过墙飞进柳庄，就在两人进了内墙落地的一瞬间，无数柳枝像是蛇一样飞来。

    虚怀立刻施法结出了阵金光刹那间护住了两人，并将那些柳庄拒之在外。

    “我来吧，师尊！”

    李瑶华挡在虚怀前方，双手抬起，两小团漆黑聚集在她手中并急剧增大，接着李瑶华掷了出去，漆黑扫过之地迅速地化开，相连的所有柳枝都化为了焦黑。

    就在此时，一团火飞来，李瑶华再一个团漆黑掷出去，漆黑与火球相碰，不过瞬间就将火球吞噬掉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暗中不知何处传来质问声。

    “不过是过路来叙叙旧，不知道你们是这么欢迎客人的。”李瑶华嘲讽道。

    李瑶华随手一挥，周遭忽然亮起了绿幽幽如萤火的光点，那些光点飞快聚集在一起化为了一团，如同临空之月，只是光亮越来越强，有如太阳的强势，将整个园子的朦胧化为了清晰。

    “玉姑娘？”

    园内一角出现了一个人影，两方对望，都没放松的意思。

    “还要打吗？”李瑶华问到。

    “那要看玉姑娘什么来意了。”

    “我说过我只是路过来叙旧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柳意冷着脸又问。

    “我根本没想到你们还在这里！不过是到了之后发觉明显有些东西在此地。”

    柳意似乎还未相信李瑶华，正在沉思衡量接下来要如何问，正此时，一道白光落下，一个白衣白发的女人站在了李瑶华对面不远处。

    “荼姬？”李瑶华很惊讶，“你们都不回妖界，却在这里做什么？”

    “你是什么人？”荼姬看向李瑶华身后问，“你身上和气息和那时候的他很像。”

    荼姬的看向虚怀的，虚怀回答道，“我是她的师傅。”

    “玉姑娘，你好像变得比上一回强了。”

    李瑶华道，“但你似乎更弱了。”李瑶华这话说的是认真地，当初的荼姬身上一丝一毫妖气都感觉不到，此刻却很明显，显然她确实如虚怀所言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