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被砸碎的瞬间，黑乎乎的东西就流了出来，顺着石板上流淌着。不一会儿就躺淌了一地。

    闻着空气中的气味，众人惊恐的睁大眼睛。

    是石油！

    “大维齐尔，你，你这，这是要干什么？”

    “是啊，大维齐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一时间，屋内的众人无不是纷纷开口劝说着大维齐尔，同时不断的明达着忠心。

    刺杀苏丹？

    他们确实动过这样的念头，可……那也就是想想而已，真的干的话，他们还真没有那个胆子，毕竟两百年来，他们早就习惯了，习惯苏丹是真主在人间的影子，对于奥斯曼和他子孙的神化，帝国就是“天授皇国”奥斯曼的统治者就是唯一神在人间的唯一代言人。

    他们顶多也就是想过换一个苏丹而已……

    可是现在大维齐尔带来的消息，却吓了他们一跳，居然有人敢勾结中国人刺杀苏丹，这事干的……干得漂亮啊。

    可问题是，你要干的话，总得成功吧！现在好了，没成功还拖累了大家伙。你看这事干的……这事干的可就不怎么地道了，你不能拖累大家伙吧。

    当然，这些念头也就是在心里想着，嘴上却不住的表着忠心，甚至不断的对真主发誓，他们绝对没有参于其中……顶多也就是想想而已，这总不是欺骗先知吧！

    毕竟想和做完全是两码事。

    “我们是苏丹的奴隶，我们不保护叛徒，苏丹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就像他们的祖先一样，他们一个个的都站在那里，发出了类似的誓言。

    可即便是如此，大维齐尔还是坐在那，任由士兵们把一桶桶的石油倒进屋子里，不一会，众人的脚下都是石油，他们无不是被吓的面色煞白，可却不敢动弹丝毫，大维齐尔该不是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吧！

    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是想吓唬一下大家伙。

    也正是因为他们心里这么寻思的，所以一个个的才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觉得这不过只是大维齐尔的一个手段而已，不过只是想让他们中间的那些人自己主动招出来。

    没错，肯定就是这样。他们那一家子，一个个可都是诡计多端的家伙。

    不过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如果是你干的，就自己主动站出来招认得了，为什么要拖累大家伙儿呢？

    “你们谁和中国人勾结的，自己心里清楚！”

    站起身来，艾哈迈德·科普鲁卢一边踱步，一边看着他们，目光似乎是在打量着他们，似乎是想要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出他们的想法，面对他的目光，每一个人都尽可能的用坦然的目光面对他，以免引起他的怀疑。

    “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们坦白的话，我保证只杀你们一人，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家人……”

    这话只有鬼才会相信，不伤害家人？可能吗？在这个国家有这么好的事儿吗？

    “可如果你们不说的话，那么，为了保护苏丹，今天我和你们都会死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什么！

    他说什么？

    就在众人诧异的时候，已经走到门口的艾哈迈德·科普鲁卢站在门口喊道。

    “帕尔斯！”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那人，在众人的注视中，帕尔斯走了出来，他惶恐不安走到大维齐尔的面前，大声解释道。

    “大维齐尔，我向真主发誓，我绝对没有参与这件事。”

    认真的打量着他，足足打量了好一会儿。艾哈迈德·科普鲁卢才点头道。

    “我相信你，你出去吧！”

    瞬间，众人无不是松了口气。

    就这么简单？

    原本还提心吊胆的众人，这会总算是放松了下来，毕竟，他们确实没做嘛！

    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就在他们长松一口气，并且放下心中的最后一丝警惕的时候，门旁的卫兵却突然把门关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

    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眼睁睁的看到有一个火把扔进了屋里。

    “大维齐尔……啊，火，火……救命啊……”

    在门关上的瞬间，落在地上的火把就把地上的石油点燃了。大火瞬间就吞噬了屋子里的一切，那些西帕希大领主们无不是在火中惊恐的尖叫着，哭喊着，他们拼命的拍打着木头，然后……渐渐的声息全无。

    ……

    “都死了？”

    “都死了，帕尔斯也杀掉了！”

    库楚克的回答，让艾哈迈德·科普鲁卢点了点头，之所以会放那家伙离开，无非就是为了降低所有人的警惕性。事情正向他意料的那样，实施的非常顺利。然后他又说道。

    “让鞑靼骑兵今晚袭击西帕希的营地，记住，不要放走有一个人！”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艾哈迈德·科普鲁卢派去那些只问军饷不问其它的鞑靼人去扫荡西帕希们的营地地，在百里之外的一处城堡内，听着陈森的讲述，朱和域足足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

    “原本，我以为，我们和土耳其人之间会有一场大战！”

    可谁曾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呢？

    “殿下，正像艾哈迈德·科普鲁卢说的那样，既便宜是我们在这里击败了他们，我们还要去进攻阿尔巴尼亚，巴尔干、保加利亚，尽管现在那些地方到处都是叛乱，但他们就愿意臣服于我们吗？或许他们的贵族更乐意代替土耳其人的统治，而不愿意看到我们取代土耳其人。”

    陈森主动的充当起了艾哈迈德·科普鲁卢的说客。

    “艾哈迈德·科普鲁卢说的是事实啊！”

    朱和域点头说道。

    “奥斯曼苏丹的头衔是……“奥斯曼及万邦诸国的帕迪沙、最伟大的苏丹以及尊贵的可汗，臣民脖颈的拥有者，麦加和麦地那两圣城的仆人，真主在全世界的影子，两座大陆和两座海洋之中的罗马人、阿拉伯人以及波斯人的苏丹等等......”可是，这些人没有任何人是真正臣服于他的，他们的反叛看似帮助了我们，可是实际上，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危机——如何让起义者臣服于我们，现在他们的起义只是刚刚开始，各个行省的实际控制权还在奥斯曼人的手中，如果艾哈迈德·科普鲁卢投降的话，那些行省的帕夏们也愿意投降，那么我们只需要派出少量的人马去接管就行了，然后推行我们的政策，免除人头税安抚起义者，至少现在那引起起义者还没有形成一个真正的利益群体，相比于政权，他们更渴望的是公平，我们只需要给他们公平，他们就会臣服于我们。从这一点来说，答应艾哈迈德·科普鲁卢的条件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尽管心里早就倾向于答应艾哈迈德·科普鲁卢，但陈森仍然有些担心的说道。

    “答应艾哈迈德·科普鲁卢是保证我们利益的最好选择，但是，殿下，艾哈迈德·科普鲁卢他们毕竟是绿教徒，在他们的眼中，我们不过只是异端而已，他们现在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才投降的，将来会不会反叛我们呢？”

    想了想，陈森又说道。

    “殿下，就我所知，在奥斯曼的历史上，反叛的要么是基督徒，要么是土耳其人自己，但是像艾哈迈德·科普鲁卢他们那样的基督奴隶出身的官员以及将领从来都没有背叛过苏丹。他们对奥斯曼是极为忠诚的。”

    “他们忠诚，不过只是表面而已！只是“皈依者狂热”罢了！”

    朱和域直接摆手说道。

    “父皇曾经说过，在绿教徒之中，有一个极为特殊的现象，就是所谓的“皈依者狂热”，我们对这种信仰狂热很难理解。但是可以换一个角度去理解，比如说汉奸比鞑子更凶，是因为那些“汉奸”为了向主子表示自己的虔诚，他们可以展示出世人无法想象的疯狂。就像蒙古灭宋期间，充当灭宋先锋的不少都是汉人。但那是顺境时，那是他们的主子占优势时，当他们的主子转向劣势的时候，他们就会立即抛弃他们的主子……”

    正像陛下说的那样，原本陈森还不太明白什么是“皈依者狂热”，但是用那些汉奸一形容，立马也就明白了，可不就是如此，那些个汉奸在为异族助纣为虐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的凶残，恨不得杀尽汉人，可要是主子败了，他们会立即摇尾乞怜，背叛主子。

    忠诚？

    那些汉奸毫无忠诚可言！

    “他们作为基督奴隶可为什么背叛自己的信仰？说白了，是因为利益，因为人头税，因为他们可以升官发财，可以享尽荣华富贵，所以，他们甘愿背叛他们的信仰、民族，越是这样的人，就越珍惜自己的荣华富贵，说句实话，相比于对自身民族忠心耿耿的人，陈森，像科普鲁卢这样的人，才是我们最需要的人啊！毕竟，对他们来说，世间万物，都比不上荣华富贵。”

    如此感叹一番之后，朱和域笑道。

    “至于忠诚？奥斯曼强大的时候，他们忠心耿耿，犹如忠犬，可是现在呢？只要我们足够强大，他们这些人势必就是大明的忠犬！只要大明能够保证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为心甘情愿的做大明的狗！”

    说罢他又冷笑道。

    “不过，做大明的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回去告诉他们，他们想做大明的狗，必须要学汉学，遵汉礼，信儒家，至于什么信仰……他们必须要改宗，佛也好，道也罢，就是改回基督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些人会改变信仰吗？

    会！

    毫无疑问的一点是，他们不但会改变信仰，而且他们还会成为未来这片领地上第一批全面汉化的人，因为他们的过去早就教会了他们应该怎么去生存，去妥协，在他们的帮助下，在不久的将来这片土地势必会进一步汉化。

    或许一两百年之后，这里将不再是什么欧洲的罗马，而是华夏的罗马。

    “是，殿下，我会把殿下的决定告诉他们！”

    陈森又说道。

    “殿下似乎并不在意如何处置穆哈默得四世苏丹。”

    “他已经死了！”

    殿下的话让陈森惊讶道。

    “他已经死了？”

    “背主作窃……如果只是背主作窃的话，科普鲁卢他们是不是会把整个奥斯曼拱手相让的，如果孤所料不差的话，肯定是苏丹对他的毫不进展极不满意，科普鲁卢就先下手了，然后才有了现在！”

    科普鲁卢居然敢弑君！

    瞧着陈森那副惊讶的模样，朱和域笑道。

    “不要觉得科普鲁卢他们不敢做，既然他们敢把整个国家都卖给咱们，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甚至他们之所以会杀死所有的西帕希，并且把他们的庄园都交给咱们，也是想把弑君的罪名推给西帕西，至于咱们，在外人的眼里咱们恐怕还是西帕希的同谋……”

    “殿下，这个科普鲁卢是想让咱们背锅啊！”

    对于陈森的话，朱和域只是笑了笑，然后摆摆手说道，

    “想吃肉，手上就得沾点腥，哪怕就是奥斯曼苏丹落到咱们的手里，一样，不可能让他活下来。其实，要是这个世界上像科普鲁卢那样明智的人多点，又何愁不能达成父皇的心愿啊！”

    父皇的心愿是什么？

    当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

    只是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大了，大的超出了世人的想象，曾几何时，对于大明的君民而言，天下再大不过只是大明，而现在随着海外的拓殖，随着与欧洲世界的沟通，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个世界大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面对如此广阔的天地。人们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句话说出来简单，可想要让他变成现实却是极为困难的，至少需要几代人的经营。

    而现在大明对欧洲的攻略，不过仅仅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最后他的目光又投向远处，在那里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父皇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赞同这个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