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剥个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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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视一圈,这偌大的屋子,除了木头上带些雕花透露着古朴外,再没有一处可以称得上干净与贵气的地方。床前只放了张样式单一的圆木桌,周围四个椅子三个都摇摇晃晃,不知是许久不用损坏了还是特意如此。
那男子将那唯一完好的椅子抽出,轻捂着口鼻,忍住嫌弃轻坐在上面。
这房间最干净的是那妇人的床榻,可那男子看向那妇人的眼神似乎那里比他身下布满灰尘的椅子还要肮脏几分。
“咳,咳咳,异儿,你来看母亲吗?”
妇人猛烈的咳嗽着,原本单薄的身体此刻剧烈的颤抖,苍白的脸颊也染了一丝红意,看起来却不那么康健。
她是冲着床下咳嗽的,尽管已经尽力捂住了嘴,那呼出的气流还是把层层灰尘带起,进入她的鼻息与口腔中。
如此下去只是往复循环的咳嗽。
被她称作异儿的正是赵曦国的三皇子,赵暝异。
这妇人乃是他的亲生母亲,迎庶人。
赵暝异不知是生了怜悯之心还是为何,从怀中扯出一只帕子丢在了迎庶人面前。
“你如今和被打入冷宫有何分别,母亲?皇后娘娘才是我的正母,而你,还够不上位份!”
赵暝异冷冷的提醒迎庶人,看着她的眼神尽是厌恶。
若不是还有事要问,他又怎会来这种蠢货身边。
迎庶人听着那句句剜心的话语,只捂住嘴巴轻声抽泣。
是啊,异儿说的没错,亲生骨肉又怎样,最后还不都要叫皇后母后!
就在她抽泣之时,赵暝异突然逼近,一把扯住她得衣领,不顾她快要窒息,眸子阴冷,沉声逼问:“说!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迎庶人的瞳孔逐渐放大,嘴唇微张,脑海中思绪万千,最终也没有开口。
赵暝异见她还是不说,猛的将她扔回床上,“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迎庶人任由身体卷在被子里,眼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赵暝异疾走出浮萃宫,立刻就有宫人太监跟上,他却蓦地停住脚步,对身边的人吩咐:“从今日起,给我断了她的饮食,告诉她,她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恢复伺候!”
“是,不过若娘娘出了意外,那不是彻底没线索了吗?”
一旁与赵暝异亲近的太监应了声,而后又提醒着他。
“这倒是,那就每日一碗米汤吊着。”
赵暝异思虑过后,也觉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换了个吩咐,而后马不停蹄前往凤栖宫。
那高贵的牌匾就挂在整个赵曦国装饰最璀璨夺目却不失沉稳的地方。
赵暝异急匆匆的赶去,却被那门口看守的太监给拦了下来。
他摇了摇拂尘,眼皮子抬也不抬,敷衍道:“皇后已经歇下了,三皇子改日再来请安吧。”
说罢手上开始打理着那拂尘。
“这...尊公公,您就通融一下,去禀报一声,我实在是有急事要拜见皇后娘娘。”
赵暝异放松了语气,冰冷早已不见,他堂堂皇子在太监面前竟低了几分。
似乎是看他态度还算恭敬,于是尊公公终于是撇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转身进去通报。
等了许久,夜色都染上天际,周围也变得昏暗,赵暝异脚下发酸,却不敢随意走动,于是只直直站在那里。
“进去吧。”
尊公公尖着嗓子走了出来,头往那宫门口一摆,示意赵暝异可以进去了。
“阿双。”
赵暝异轻声对身边的人唤了一声,那人立刻懂了意思,从黑袍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袋银子,数也不数就走上前去,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塞去了尊公公手中。
尊公公接过银子掂了掂,脸上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随意挥了挥手打发他们。
“那就多谢尊公公了。”
赵暝异轻声说道,快步踏入了那朱红的大门之中。
凤栖宫中烟雾缭绕,从那暖塌前摆放的金色圆形镂空香炉中溢出,将整个凤栖宫都变得香气四溢。
一副铜镜昏昏暗暗,隐约折射出正半眯着倚在塌上的皇后容挽。
她的容貌说不上倾国之姿,戴着鎏金东珠的耳垂倒很饱满,不知是在满头珠翠还是精致妆容的映衬下,多了些雍容华贵。
因将要歇息的缘故,身上只套了件暗红色宫装,衬得整个人精神许多。
“母后。”
赵暝异轻踏进来,摆手让身后人都退下。
听到他的呼唤,容挽却并未应声,还是闭着眼,似乎已经沉睡。
赵暝异坐在她面前的位置上,视线落到地上焚烧着的炭炉中,炉中火苗窜的老高,想要将一切都吞噬。
在那火炉边上围了一圈还未剥开的褐色板栗。
他伸手够了一个,板栗才烤过,手触碰上去立刻就感到一阵疼痛,若是平常人定会尖叫着把它丢回去。
可赵暝异没有。
他将被烫的通红的手指放在耳垂上缓解,而后用不长的指甲用力将那硬壳抠开,里面微黄的板栗肉就露了出来。
那炉子边有个白净的瓷碟,赵暝异将那剥好的栗子放入碟子中,将那壳丢到一边。
就在他差不多把那碟子堆满的时候,容挽稍稍睁开了眼,口脂涂抹的恰到好处的嘴唇轻微勾起。
“怎么,她还是不告诉你?”
她慵懒的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个凤栖宫,让人无法忽视。
“是,怎么都不肯认。”
赵暝异淡淡的回了一句,拿起身旁的帕子擦了擦沾满栗子碎的手,指甲隐隐作痛。
起身,将那盛满了栗子的碟子放到容挽身边的小桌上,那上面还有几碟精致的各色点心。
那栗子颜色偏淡,与它们那些工序复杂,样式好看的点心放在一起逊色了几分。
容挽无意间瞥到那栗子,悠悠开口:“这栗子,烤的再香也是上不了台面,与那些进贡的相比,也是不值一提。”
这话刺痛了赵暝异几分,他却还是勉强笑了笑,应道:“母后说的是。”
容挽打量着面容有些凄凉的赵暝异,神色动了动,要说这赵暝异也是皇子中容貌上乘的。
只是眉间总有读不出的哀伤,少了些男儿的豪迈之气,眼角总是微红,本清澈的眸子里雾蒙蒙一片,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饶是看过许多人的容挽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无妨,她承不承认,咱们的血缘都是在的。”
这句话让赵暝异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点头赞同,可视线无意飘到那塌上的一件未完成的玄袍上,又暗了暗。
容挽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轻松笑了笑:“那不过是本宫给祭儿做的一件衣衫罢了,只因最近天湿气冷,本宫的额头倒是有些不适,所以也就耽搁了。”
言语之间,她得脸上尽是慈爱之意,好似与方才那个精明的女人不是同一个人。
赵暝异也看的愣了愣,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沉声道:“母后您还是保重身体,衣服,不是还有绣属吗?”
“祭儿的衣服本宫都是亲自做的,绣属那些惯会用名贵的材料,才不管你贴不贴身。”
容挽皱了皱眉头,婉拒着赵暝异的关心,拿起身边的栗子咬了一口,直直的盯着那鲜红的口脂。
“这栗子虽登不了大雅之堂,可也是分谁吃。”
说罢看了眼赵暝异,眼里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
可赵暝异却笑笑回避着她的眼神,说道:“这栗子儿臣只管好不好吃遍罢了,若好吃皇后娘娘就多吃些,若觉得不合胃口,便扔了吧。”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突然冷了起来,也不在叫容挽为母后,而后起身不顾容挽反应就离去了。
临走到门口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玄色袍子,而后大踏步走了出去。
容挽摇了摇头,也实在猜不透赵暝异的心思,一时间觉得嘴里的栗子不是很香甜,于是找了块帕子吐了出来。
视线落到那未做完的袍子上,眉眼弯了几分,似乎觉得头疼缓解了许多,于是又拿起针线对着烛火开始缝制。
赵暝异踏出凤栖宫,面对茫茫夜色,犹豫了片刻,向自己的宫里走去。
似乎是生母不受宠的原因,他的宫殿稍稍偏远,直走的路上的灯火都有些稀少才到达。
红色的宫墙在月色下隐隐有些发青,赵暝异推开那不算大的木门,走了进去。
“恭迎三皇子殿下回宫。”
一个女子挑灯站在那内殿门口行礼,似乎等了许久,手指稍稍有些僵硬。
“心倾,本殿下不是说过,不要在这里招摇吗?”
赵暝异走近,望着寒心倾清秀的容颜,实在提不起兴趣,于是绕过她往内殿走去。
寒心倾紧了紧握住灯笼杆的手,面容突然冰冷又恢复了笑靥,也跟随赵暝异走了进去。
将灯笼吹灭叠放在角落,寒心倾走到赵暝异身边,关怀的问道:“今日迎庶人还是不肯说出您的身世吗?”
“嗯,她固执的很,哪怕皇后已然有证据证明我不是她的孩子,她也不肯认。”
赵暝异捏了捏太阳穴,神情有些疲累,寒心倾见此忙凑过去帮他揉按着,身体时不时的贴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