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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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雪看着酒楼老板和老厨子一人端着一个碗,几口就把一碗皮蛋瘦肉粥吃的干干净净,末了还不忘与犹未尽的舔舔嘴。

    老板用勺子刮着碗底,这一碗粥下肚,暖在心窝,让人说不出来的舒畅,可惜碗太小,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粥就没了。

    “再给来一碗。”老板把碗往前一递,老厨子接过来便准备给他盛粥,沐雪却将砂锅盖子啪的一声盖上了。老厨子要去揭盖子,沐雪用手按住。

    “嘿,我说,小娘子,你这是作甚?”老厨子急了,却不好意思去摸个小娘子的手,只得干瞪眼。

    “老板,你只说我这粥味道如何?如今可值得上与你做一买卖?”沐雪笑着望着老板。

    “值得,值得!”老板一改之前爱答不理,颇不耐烦的态度,一个劲儿的点头。

    沐雪听老板表了态,这才把手拿开,笑眯眯的亲自给老板又舀了一碗粥。

    “小娘子,你这粥里放了啥料,为甚如此鲜美可口?且有着一股子特殊的香味,勾得人流口水哩!”老板这次一勺一勺慢慢的品着,忍不住开口问。

    老厨子也一脸求知的望着沐雪,他可比老板更加渴望知道答案,毕竟这是他的老本行,瞧见啥不曾见过的好菜品,巴不得马上学了去,这是厨子的通病。

    沐雪伸出一根白葱似得手指指着碗里的皮蛋丁,也不卖关子: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全是因我在这粥里加了皮蛋。”

    “皮蛋?”老厨子和老板面面相觑,他们只听说过鸡蛋、鸭蛋、鹅蛋,皮蛋是个什么蛋?

    这一小砂锅,其实放半个皮蛋就够了,为了使这皮蛋瘦肉粥的香气更加浓郁,沐雪就放了一个,兜里还剩了一个。

    等沐雪把剩下的那个皮蛋往案板上一放,两人便目不转盯的是盯着研究起来,可这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别说酒楼老板了,老厨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鸭蛋吗?”老厨子问道。

    沐雪把皮蛋从两人眼下拿起来,轻轻往那案板上一磕,笑着说:“不错,它之前的确是个普通的鸭蛋,但经过我用特制的腌料腌制之后,便变成皮蛋了。”

    蛋壳被磕破,沐雪顺势把壳剥去,直剥出个晶莹剔透带着雪花印子的皮蛋来。

    “你们瞧瞧,这还是鸭蛋吗?”

    老板几辈子,兄弟子侄儿们都是干酒楼饭馆的,他凑上前去,小心的拿起皮蛋,仔细一打量,还真是奇了,乖乖,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蛋!

    老厨子也好奇的凑上去看。

    沐雪见两人啧啧称奇,等他们看了一会儿,激动的劲儿稍稍缓下来,才从旁边拿起一把菜刀,将老板手里的皮蛋夺了过来,两三下切成均匀的八小块,将就厨房的酌料调了沾料。

    “老板,这皮蛋不止放在粥里能增加香味鲜味,生着凉拌着吃,也不失为一道开胃的美味。”

    老板和老厨子像见西洋镜儿似的,瞪着大眼睛,不过眨眼功夫就见面前这漂亮小娘子把个圆滚滚的皮蛋切成了块,麻利的调了料,又拈起一块沾着放进了嘴里吃起来。

    “怎么,你们不尝尝吗?”

    沐雪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顿时有种看土包子的感觉。

    经她一提醒,两人才各自拿起一块,也学沐雪沾了调料吃起来。

    不同于皮蛋瘦肉粥的香浓软糯,生吃自有一种清爽可口的感觉。

    两人不住的点头。

    统共一个蛋,禁不住他们两个人吃,一下子就没了。

    “如今,吃也吃了,那咱们就来谈谈价格吧!”

    沐雪心里还惦记着去寻苏宅还那小胖子的金叶子,看在酒楼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便直截了当的对着酒楼老板开口。

    “小娘子这皮蛋实在是奇了,不知是用什么法子给腌制出来的?”老板不接她的话,反而问起了腌制皮蛋的法子。

    沐雪心中暗骂他一声老狐狸,脸上却依然带着笑:

    “这腌制皮蛋的法子,您就别想了,我只卖蛋,不卖法子。”

    老板要和沐雪谈买卖,便把老厨子赶了出去,重新关好门,他不死心的继续说:

    “价格嘛咱好商量,若小娘子能将那腌制皮蛋的法子卖给我,且保证不泄露出去,我可以出到这个数!”

    老板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百两!”

    沐雪噗呲笑了一声,仔细瞧着这干瘦干瘦的老板,见他一双眼睛闪着商人精明的光芒,还真把她当不经世事的小孩儿哄呢!

    见面前的小娘子只是笑,也不搭话,老板又添了一根手指,沐雪还是笑。

    直到老板把手指添到三根:

    “可不能再多了,小娘子。”

    “老板,即便你出到一千两,这法子我也是不卖的。”沐雪坚持着,她心里可算的清楚,若皮蛋瘦肉粥得了食客们的喜爱,只她独家掌握着法子,那可是长长久久的进项,万不能被眼前的蝇头小利给蒙了眼。

    老板做了几十年吃食买卖,人精明着呢,他想着若是能得了这法子,保不齐他就能上金陵开酒楼去了,把这粥当做一道稀奇菜品,金陵有的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他还不赚翻了去。到时候在他那堂兄面前,也颇有面子。

    老板执意要买沐雪这腌制皮蛋的法子,沐雪却说什么都不答应,两人便打着绕子,你来我往,打起了机关。

    白小六顺着香气寻到后厨,见伙计们站在门口,交头接耳,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再看那掌厨的老厨子竟然也站在那儿,愣着神呢!

    “嘿!我说怎么楼上楼下见不着一个人哩,敢情你们都猫在这儿呢!”

    白小六提着食盒挤过去:

    “都在嘀咕些啥呢?”

    白小六拍了下老厨子:

    “老师傅,您不呆在厨房,在这门外呆个什么劲儿啊,我家师傅还在家里等着你做的酱肘子呢!”

    “哟,是小六子来了。”老厨子和白小六相熟,也十分佩服程大夫,他望着依然紧闭的厨房门,吸了口空气中还弥漫着的皮蛋瘦肉粥香气。

    “掌柜的在里面谈生意呢!这肘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要不你改天再来,我酱好了给你留着。”

    “不行,我师傅好不容易得了空…。”

    白小六说着说着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改了话题:

    “这是什么味儿,那么香啊,香得我都快流口水了。”

    沐雪在厨房见这酒楼老板咬死了要买她的法子,两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儿去,便有些不耐烦起来,骤然听到门外白小六的声音,便想借着他今日先走,也把这酒楼老板晾一晾。

    她绕过老板,把厨房门打开,果真见白小六提着个食盒站在人堆里,正和那老厨子说着些什么。

    “白小六,你又来给你师父买酱肘子啊?”沐雪笑着招呼他,程老狐狸爱财是爱财,吝啬也是真,唯独对吃这上面舍得花银子,全镇上下也就这家酒楼的酱肘子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这时不时的便差遣白小六来买,这些沐雪都是晓得的。

    “哎,哎,小娘子你别走啊,咱再商量商量。”老板回过神来,见沐雪一只脚跨出了门,赶紧追过来。

    “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白小六瞪着从厨房里出来的沐雪,如同见了鬼一般,主要是之前她拿大菜刀砍人的场景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虽然她长得挺好看,但再见着她,白小六就有种不自觉的恐惧感。

    沐雪的眼睛落在白小六手中的食盒上,想着那砂锅里还有半砂锅的皮蛋瘦肉粥,留给这个鬼精的老板,不如送给程老狐狸吃去,且前两日他特意赶到村里去帮她辟谣,她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

    白小六见沐雪朝他走来,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直到她突然夺了他手里的食盒,才哎哎哎的叫唤起来。

    沐雪不管他,反身回厨房,找了个大碗洗干净,然后把剩下的皮蛋瘦肉粥全部倒进去,放进食盒里放好,拿盖子盖好。

    “老板,我就给你交个底儿吧,若你执意要打我家的秘制皮蛋法子的主意,那我这皮蛋的买卖我倒是要另外思量思量了。”

    老板急了,就要开口,沐雪却制止道:

    “其实毕竟在我们这青石镇,你们的酒楼名气最大,我也是诚心诚意要和您合作的,若你看的上这皮蛋,真心想要做成这桩买卖,那就拿出诚意来,至于这皮蛋你想出个什么价儿,你还是先仔细寻摸寻摸,寻摸出个对咱双方都公道的价格来,别让您吃亏,也别让我吃亏,过几天我再来听您的信儿!”

    老板见面前的小娘子小小年纪,脑子却不是一般的好使,说起话来是一套一套的,还让人挑不出个理儿来。见她不好糊弄,老板便有些歇了想马上买她腌制皮蛋法子的心思,想着还是先把买皮蛋这事儿给定下来。

    不料他还没开口,这小娘子也不知是恼了他,还是故意吊着他胃口,却不愿马上商量价钱了。

    “那小娘子家住何处?等我估摸好了价格也好给你送个信儿去!”老板怕沐雪会去找别家,只得先软了语气。

    “如此,便不必麻烦老板了,过几天我自己个儿来听信就好。”沐雪现在是绝计不会让这酒楼的人找到她们李家村去的,免得别人看见了又生出事端来。

    沐雪客客气气的与酒楼老板道了别,也不还白小六的食盒,提着就往外走,白小六喊都喊不住,又不敢像以往那般直接将沐雪给堵住,一溜儿跟着出去。

    “师父的酱肘子还没买到呢!呆会儿他发起火来,我可不管!”白小六走在沐雪身旁,忍不住一路抱怨,想把食盒抢过来,看了看沐雪白皙漂亮的小脸,终是没敢下手。

    “酱肘子算什么,今儿我孝敬他老人家的皮蛋瘦肉粥,保管他吃了一回就给惦记上。”

    沐雪只是不管,提着食盒走得飞快。

    到了荣和堂却见大门紧紧关着。

    “大白天的你们不看病做生意了?关门做甚啊?”沐雪见白小六从摸了钥匙出来上前开门,忍不住问。

    “你别管了,师父吩咐的,我哪儿知道那么许多?”白小六也奇怪,这几日师父全当闭了堂,不看病不说,也不许他出去,今儿让去买酱肘子也万般嘱咐了快起快回。

    两人进了荣和堂,直接掀了帘子进里屋去,帘子一掀开,沐雪吓了一跳,见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如同遭了贼。程大夫一脸疲惫还死撑着在那药槽边鼓捣着药。

    “回来啦?快去后面舀水洗脸洗手,再把衣服也换一换。”他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声音少见的严肃。

    对老头子突如其来的洁癖,白小六已经习惯了,乖乖的去了后院。

    “程大夫,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有那么一丝如临大敌的感觉呀?”沐雪想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却见桌子上堆满了分成小堆的药材,根本寻不着个地儿。

    再看他这屋里,初看起来杂乱,仔细一看倒是有些道道,只见能放东西的地儿,不管是簸箕也好,盆子也好,全都堆了一种褐黄发黑的药材,且是同一种。

    “雪娃娃,你怎么来了?”听了沐雪声音,程大夫抬起头来,沐雪见他额头冒着汗,显然已经在这药槽研药很久了。

    “我来给你道谢。”沐雪笑起来,把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大碗皮蛋瘦肉粥,香气一下子就弥漫开来。

    程大夫丢了手中的药,破天荒却并没有一下被美食吸引:反而急促的催赶起沐雪来:

    “你一个女娃娃,又到处乱跑,别给我添乱,赶快家去家去。”

    “对了,这些日子你就消停些,别往镇上跑了,好好呆在家里,有事没事也别老出门去晃荡,听我老头子,吃不了亏去,快家去。”

    沐雪料定了肯定发生了什么,也收起脸上的笑,还没开口问,就见程大夫着急忙慌的,又跑去把他藏起来的烟草给拿出一小包来。

    “对了,你手上的还魂草都卖给我了,想来你也没留下,这包你先拿去,可不用裹了来烧烟吸,每日嚼个几根,也是有效。”

    程大夫不由分说,把烟草塞进沐雪手里:

    “可不是白送给你的,明年你得按分量给我补足了,晓得不?”

    沐雪手里捏着烟草,脑子转的飞快,前前后后一联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拉着程大夫的手不放,瞪着眼睛问道:

    “镇子里,是不是有人染了时疫?”

    程大夫一愣,见了沐雪一双清明的大眼睛,知道这小娘子聪明着呢,不好糊弄,叹了口气,也不再瞒了。

    看着程大夫无奈的点头,沐雪心中一紧,又问:

    “这是多久的事儿啦?染病的人多吗?官里晓得吗?”

    “哎,你跟着瞎操个什么心。”程大夫把手臂抽出来:“这不是你能管的事儿,如今也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只是发现了几例,你快快家去是正经。”

    沐雪不信,若真是那么轻松,程大夫又紧张个什么劲儿呢?

    “这时疫是不是从上阳县传进来的?可你们不是在上阳县找出治愈时疫的法子了吗?为何还要捂着掩着的?”

    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叉子,沐雪分析,突然心中一紧,脸色难看起来:

    “是不是药不够用了?”想来上阳县爆发了那么大的一场时疫,可以如药治病的哪几种可能早就给收刮完了。

    程大夫只想打发了这女娃娃快些出门,出了镇子好回家去,现如今经他发现的都有十来例,没发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多在镇子上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不料,她也太聪明了点,一下就点到了关键。

    程大夫见瞒沐雪不住,也只得老实说了:

    “这治疗时疫的药主要是两种,一是生石膏,二是大黄,你瞧瞧,这全镇的大黄都在我这儿了,生石膏更少,给那十多个染病的开了去,余下的也只够救苏家那小子一条命了。”

    原先苏老爷家的儿子苏明轩精神不好,想从程大夫这儿买根人参回去补补,人参没买到,不过几日,苏明轩就更加不好起来,饭也不想吃,水也不想喝,念学的时候头都抬不起来。

    苏老爷恼程大夫不卖人参给他,便另寻了个大夫给苏明轩看病,那大夫一时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开了常见的风寒方子给让吃着。

    没想到这越吃越严重起来,不得不来请了程大夫上门看病。

    程大夫这一看吓了一跳,苏家小少爷他也是见过的,白白胖胖小胖子一个,不过几日就已经瘦了一大圈了,脸上被肉挤成的眯眯眼,都变成了大眼睛,双下巴也不见了,若不是他躺在苏老爷家里,一堆人围着伺候,他都不敢相信那就是苏明轩了。

    确诊是染了时疫,程大夫便马上把镇里的生石膏买了来,加上他自己的大黄配了药。

    不想第二天又有几个来找他看病的,全是染了时疫,程大夫抓紧时间开了药,记下几人的住所,马不停蹄就去乡长家报了信儿。

    乡长平日百事不管,却也晓得时疫的厉害,一面让人出去采买生石膏和大黄,一面打报告朝县里求救。

    因整个镇子的药也就那么点儿,根本不够用的,县里返过来的消息说,南方几个州县的生石膏大黄都给上阳县之前的时疫给用光了,一时半会的即便官家出面也买不来,让乡长一定要稳住青石镇的疫情,上面想办法渡河去河对面的几个州县采买去。

    “好了,这事你心里有底就行,如今整个镇子也就我和乡长知道,别说如今也就你给我的还魂草能起到预防的作用,我连乡长都没舍得给,你可得好好收好了保住自己一条小命啊!”

    程大夫说:

    “少了生石膏,这大黄也只能让染病的人拖着一些时日,但如今大黄也是不足的,怕若时疫真爆发起来,也不是人人都能分到的。”

    沐雪心中沉重,飞快的把那包烟草塞进怀里,也没心思管什么皮蛋瘦肉粥了:

    “为什么官里不把消息发布出去,还让人们满大街的乱窜,不是让时疫传播的更快吗?”

    “这不是你我能做的主,想来药没运到之前,乡长是不会把消息透露给老百姓的。不然会引起更大的恐慌,人们知道药物缺乏,有人能治有人不能治,若引了众怒,不定要生暴乱,这青石镇就彻底完了。”

    程大夫也忧心忡忡:

    “如今,镇里出入的地界儿都有县里派来的人把守着,是一个也别想出镇子往外逃的。”

    沐雪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一种被人掐着生死的无力感。

    “对了,你说苏老爷家的小公子染了时疫?可是那叫苏明轩的小子?”

    “正是他,算起来,他应该是头一个染上的,我这马上忙完了,还要去趟苏府,没时间招呼你,你快快家去。”程大夫又坐到药槽边,开始烟药。

    沐雪摸出怀中的金叶子递给他:

    “巧了,我正有事要找他呢,不晓得他竟染了时疫,这个东西麻烦您老去苏府的时候帮我还给他。只怕,这一两个月的我也没办法亲手给他了。”

    程大夫疑惑的接过手,仔细瞧了,望着沐雪表情复杂:

    “这可是盛京才有的物件儿,他怎么给了你?”

    “雪娃娃,你可别被钱财糊了眼睛,小小年纪学那戏文里的跟人私定终身。”

    雪娃娃爱钱,程大夫是知道的,就怕她会为了钱利用自己这副好相貌哄了苏家的小少爷呢!

    那苏家老爷夫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心眼一个比一个多,即便雪娃娃长的再好,她也是个泥腿子的闺女,他们家怕是不会答应呢!

    程大夫有些为沐雪着急,更又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以为沐雪学坏了。

    “瞧您,说哪儿去了。”

    见程大夫骤然沉了脸子,沐雪也知道他是为着关心自己才生气,也不恼他,连忙解释:

    “这只是一场误会,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看着这金叶子好看便从他那里骗了来玩玩儿,并不曾想和他有个什么。”

    沐雪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可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了,忙不迭的要还了他去不是,我这儿正愁没有门路见着他,您老就辛苦辛苦,借着给他瞧病的便宜帮我还给他吧。”

    程大夫盯着沐雪一张水灵的小脸,一时也看不出她是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他为人正派,可不会去做给小青年们私相授受的红娘。

    沐雪见程大夫不搭话,连忙讨好的把那碗皮蛋瘦肉粥给端到他面前,笑着说:

    “您老瞧瞧,我这又鼓弄出了个生钱的法子,刚从酒楼谈了生意过来,还惦记着给你留一碗尝尝鲜呢!”

    程大夫之前精神紧张,注意力全不在皮蛋瘦肉粥上,这猛然才算嗅到了浓浓的香气,没忍住接了碗。

    沐雪又讨好的把勺子递给他。

    见程大夫动了勺子,只吃一口便眼睛发亮,随即一勺一勺停不下来。

    “知道您老疼我,我也不遮着掩着,如今我只恨自己生了个女儿身,年纪又小,走出去也不能一眼得人尊重。可我沐雪也不是没有骨气的人,虽是爱钱,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断然不会那自己的去换钱去。”

    “程大夫,你信不信,若给我个三五几年,我指定能赚来个身家比苏家还要多还要厚。”

    程大夫添乱添嘴,回味着,眼中的严厉也渐渐化开了,若是别人对他说同一番话,他肯定是半分也不信的,还要狠狠奚落一番,但面前这女娃这么说,不知怎么的就是给人一种不得不信的感觉来。

    “你这粥倒是鲜美的紧,便是盛京有名的八仙粥怕也没有这个味道,倒又是一门赚钱的门路。”

    见程大夫信了自己,沐雪也不多耽搁,拜托了他帮她还金叶子给苏明轩就急急的告辞出门了。

    程大夫下午收拾好了,也没怪罪白小六没为他买来酱肘子,依旧吩咐了他关好了门,在家里研大黄,不接客,自己背着诊箱就寻了条人少僻静的小道去了苏府。

    自从给苏明轩用了生石膏和大黄,苏明轩的精神日日好了起来,程大夫没说他得的是什么病,只吓唬苏府的人说这病容易过了病气,平日除了照顾他的两个固定的小厮丫鬟,谁也不得接近,便是那小厮丫鬟也是单独搬出院子住,不许和别人接触的。

    大家只知道少爷这病来的凶猛,且容易过病气,却也不晓得他是得了要人命的时疫,倒也没恐慌。

    听程大夫来了,苏老爷和苏夫人马上就迎了上来,又是上茶又是端点心,好不殷勤,之前苏老爷恼程大夫不卖人参给他的那点子怨气也早烟消云散。

    “苏老爷不用忙活了,我还是先去看看小公子去。”程大夫拒了茶点,直接朝苏明轩的院子走去。

    看着程大夫一口气都不歇,只顾着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瞧病,苏老爷捋着胡子满意的说:

    “还是程大夫医术高明,夫人,你看这才几日,轩儿的身体就好多了,听富贵说他今日都能提笔写大字了。”

    “谁说不是呢!虽说程大夫的诊金收得贵些,但全不是那些江湖郎中能比得上的。”苏夫人也跟着点头,随即又埋怨起了苏老爷来:

    “都是你,我早说了儿子那保平安的金叶子掉了,早点去盛京再去求一块来,你偏是不听,左拖右拖的,害的咱儿子没了那金叶子庇护,白白遭了这么一场大罪。”

    “你以为那是普通的金叶子啊,你想求就能求来?当年还是求了本家的叔叔费了好大得劲儿才求来的。”苏老爷没好气的说:

    “且前头叔叔来信说,早年间给金叶开光的大师云游去了,还没回去呢,你即便买了金叶子来,也没人给你念经开光,有个屁用!”

    却说程大夫进了苏明轩的屋子,给他检查一番,见他精神比昨日又足了些,脸色看起来还好,这小子一番病下来,瘦了少说十来斤,倒还有了些俊俏模样来!

    把今日的药给拿出来,让丫鬟拿去煎着,又找了清水化些生石膏水来给苏明轩喝了,见屋里没人,程大夫便从怀里把那烫手的金叶子给掏了出来。

    “苏小公子,你瞧瞧,这是你的东西吧?”

    苏明轩一眼就认了出来,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有种莫名的感觉,不解的看着程大夫问:

    “大夫,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既然是你的东西,你就好好收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可别再弄丢了。”

    苏明轩见程大夫收拾东西要走,却不依了,死缠着他说:

    “这金叶不是我丢了,是我送与别人的。大夫你说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呀?可别是她被人给抢了。”

    “她?哪个她?”

    程大夫没生得有一儿半女,几年相处下来,其实已经把沐雪当半个女儿看待,突然见这苏家小胖子腿了肥胖,也算的上是一枚清俊的小公子,以往可能雪娃娃瞧不上他那肥猪样儿,可若这小公子真瞧上了雪娃娃,人都是爱美的,指不定雪娃娃见了如今相貌大变的小公子,保不定就……

    程大夫死盯着苏明轩的眼睛,看这小子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就是镇上黄三爷家的侄女呀,这金叶子是我为了还情抵给她的,正所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可不能做那起子说话不算话的小人啊!”

    苏明轩说什么都不要金叶子,程大夫见他双眼清明,说起雪娃娃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异样,只一副书呆子傻样,显然还是个不开窍的傻小子,便也松了口气。

    “大夫,她那么爱钱,怎么会把金叶子拿来还我?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就好心告诉我吧,这金叶子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要是因为我,害她遭了难,那我可不成了罪人了啦?”

    苏明轩从小就被灌输着,外面的如何十恶不赦,且他上次亲眼见着沐雪被人拍了花子,便越想越害怕,只觉得沐雪可能已经遭了歹人的毒手,一时间就脑补了好几处惨烈的惨事来,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连脸色都又白了几分。

    拉着程大夫叽叽呱呱说的没完没了。

    “不行,程大夫,我们还是马上去报官吧!”

    程大夫见自己要是还不开口说清楚,任这傻小子乱想乱说下去,指不定他真能闹出点儿什么事儿来。

    只是他也奇了怪了,苏老爷那么精明的主儿,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里傻气的东西出来,偏还有些傻气胆小的可爱。

    “行了,行了,你别瞎想了,这金叶子就是她托我给你还来的,她活的好生生,若听到你在背后变着花样儿的咒她,看她不揭了你的皮!”

    程大夫不耐烦起来,挥挥手,把金叶子往桌上一放,背起诊箱要走。

    苏明轩一把拉住他:

    “既然她没出事,为甚要将金叶子还我呀?”

    “这我哪儿知道你,给你你就拿着呗,反正本来就是你的,你要想知道缘由,自己问她去。”程大夫还要去另外几家得时疫的人家瞧病去,挥了挥手,却没把苏明轩的手挥掉。

    “程大夫我只知道黄三爷住哪儿,却不晓得她住哪儿呢,你知道吗?”

    苏明轩不好意思的小声道。

    “咋,你还真想找她去?”

    苏明轩绷紧小脸,一副读书人的执拗样儿:

    “那是当然,都是给出去的东西了,我那能再拿回来。”

    “不晓得!”见这小子果然脑子一根筋,傻的无药可救,程大夫没好气的掰开他的手,重重吐给他几个字,快步朝门外走去。

    他脚还没跨出门槛,突然就听身后的苏明轩兴奋的说:

    “对了,我可以去问黄三爷呀!我怎么这么笨。”

    程大夫忍无可忍,转身走回去,一把夺过苏明轩手中的金叶子,恶狠狠的说:

    “算了,还是我帮你还给她。”

    真要由着这傻小子去寻雪娃娃,程大夫还怕他把时疫传染给她呢!算了,还是他去还给她,反正这小子人傻钱多,眼下也没见他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还是先缓一缓吧。

    沐雪得了镇里有人染时疫的消息,心中着急,脑子什么念头也装不下,只想着快点将她爹娘拉回家去,几人赶紧烧锅热水好生洗洗,再一人嚼两根烟草丝。

    什么也没有命重要!

    她才懒得管她爷奶们高兴不高兴!

    小心避开人群,沐雪现在是看见谁都像看着一团病菌,只敢贴着墙根有道,好不容易七拐八拐到了四爹家那条老巷子,她才敢撒开了双脚飞快的跑起来。

    跑了一段儿,突然见院外根下,立着两个人。

    沐雪便住了脚。

    仔细一瞧,可不是那叫秀文的寡妇和她四爹站在一块。

    也不知两人在说着什么,非要避开了人到院子外来,只见那寡妇面带春风,嘴角含着笑,软绵绵的朝她四爹胸膛打了一拳。

    她四爹李铁忠背对着沐雪,沐雪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一下子捉住了那小寡妇的手,小寡妇便笑得更加起劲,直笑得浑身都在颤。

    这还要说两人没事儿,鬼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