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离七点钟还差那么些时间时，陆衍正夫妇提前到了陆家老宅。

    管家特地在门口等着他们来，陆衍正携着项礼礼缓缓地行至他面前。

    三人打招呼后，管家便侧了侧身指引道，“老先生在里面等着你们。”

    项礼礼与陆衍正一起进了去，临进门之前，项礼礼紧张地握了握陆衍正的手，后者回以更重的力道来回应她。

    无声地给予着她支持和保护，进去之后，倒是同他们所想的不太一样。

    老爷子并没有严正以待地等着他们回来，而是悠闲滴坐在客厅中品茶，听着昆曲，悠然自得。

    项礼礼略有些紧绷的心情进来之后反倒是略松懈下来了，同陆衍正上前，听到脚步的声的老爷子没有回头看过来。

    但也仍知道是他们过来，慢悠悠地执起了面前的茶杯，饮了口茶，方才道，“来了啊！”

    说着，伸手去关掉了那咿咿呀呀的昆曲，诺大的客厅中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项礼礼忍不住又紧张了起来，几乎是脚步略带僵硬地被陆衍正半拉着走到了陆老爷子的面前。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没起身，手中拿着一杯温热的茶慢慢地抿着，眼皮半耸搭下来，一副懒懒倦倦的样子。

    陆衍正与项礼礼不敢稍怠慢，走到老爷子面前时，两人就把手松开了。

    坐下之后，陆衍正与她齐声唤了声爷爷，陆老爷子抬了抬眸，不紧不慢地将茶杯放了下来，问了句多余的话，“到了啊……”

    这话陆衍正先行回答了，“对，晚点有小雪，怕堵车就提前过来了。”

    老爷子撇了撇唇角，“来得倒是刚好，不过厨房还在做饭得等一下。”

    “不急，还早也不饿。”

    项礼礼僵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内心紧张，不知是要主动先打个招呼，还是要怎么回事。

    倒是陆老爷子主动开口了，他打招呼也时打得突然，忽地就同她道，“丫头，好久不见了。”

    项礼礼近乎受宠若惊地抬起眼眸来，对上了老者一双沧桑的眼眸，许久未见。

    陆老爷子看着要比以前老上许多，项礼礼忽地有些想哽咽，慢慢地踌躇了一会儿，才组织出语言来，“爷爷……好久不见。”

    陆老爷子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会儿，感叹道，“瘦了很多。”

    项礼礼眼眶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这句话后，陆老爷子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往厨房的方向唤了两声，“王芳，王芳？”

    陆家的老佣人从里面出来，身上还围着围裙，显然是在忙着做菜。

    陆老爷子问道，“问老宋，孩子们都来了，饭菜要什么时候才做好？”

    王芳连忙道，“都已经好了，我现在准备一下你们就可以入桌先吃了，就是还有一份汤需要再等五分钟。”

    “那好，你先去把碗筷都布置一下。”陆老爷子说着，转回头来，略带不满地看向陆衍正，“还有你小子，还记得上次回来陪我老头子吃饭是在什么时候？”

    陆衍正面露悻悻的表情，趁着项礼礼没注意的到的功夫，赶紧地给老爷子递过去一个求饶的眼神。

    上次？最后一次过来老宅和老爷子吃饭，是在数个月前，他带周可儿过来的那次。

    陆衍正jian直不敢回想，老爷子偏偏还提起这事……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陆衍正背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陆老爷子开始对他这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还有点不理解，他也是将近八十岁高龄的人了。

    虽然脑子从来不糊涂，但是记忆力也是大不如从前了，陆衍正过来探望陆老爷子的时机不算少。

    现下陆老爷子估计记错了他最后一次过来老宅的时间，懵愣了一会儿，想不通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陆衍正赶紧地道，“爷爷，我保证以后有时间就会和你孙媳妇过来看你，陪你吃饭，好不好？”

    项礼礼一听这话，唇角微抿，隐忍着笑意，这话多像在她家时，他跟她父亲所说的那些保证一样。

    陆老爷子不轻不重地哼了声，此刻方才确定了刚才孙子那眼神并不是自己老花了。

    这小子，这么奇怪是要干嘛……

    陆老爷子站起身来道，“走吧，先吃饭，你们也饿了啊！”

    项礼礼犹豫一瞬，还是快速地上前一步扶住了老爷子，陆老爷子没想到她会主动上前来。

    微愣了下，随即接受了她这番好意，老爷子虽然还不到走不动路的时候。

    但是这腿年轻的时候落下了毛病，在这冬天的季节里，有时候总是疼得难受。

    他们为时不久的婚姻里，项礼礼见到陆老爷子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但当时老人家非常喜欢她。

    项礼礼每次见他，都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拐杖，还以为他腿脚不方便。

    后面才知道，原来是有旧伤，但并非一定得拐杖不可得程度。

    出门时，为了防止特殊情况的发生，陆老爷子会随身携带一根拐杖，但在家里的话，陆老爷子就不太喜欢那东西了。

    陆衍正跟在两人后面，一起往餐厅的方先去。

    王芳准备这已经把碗筷布置好了，正忙着将菜一盘一盘的往外端。

    陆衍正上前将椅子拉了出来，这边项礼礼配合默契地扶着老爷子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他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行了，也不是老到完全不能动的地步，还得让你们这样前后伺候着，没那么娇贵。”

    陆衍正这辈子最会哄得两个人，除了他母亲之外，便是面前的老头子了。

    连项礼礼都不知道陆衍正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动听的，安慰起陆老爷子的道，“我们孙儿照顾您是应该的，说伺候是不对的。”

    陆老爷子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边两个人相继落座，陆老爷子道，“吃饭吃饭，有什么事我们吃完饭再说。”

    果然，两人心中都是一个咯噔，陆老爷子将他们喊了回来，果然不是仅仅为了吃一顿饭。

    老人家十分贯彻寝不言食不语的条则，在陆家老宅的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只能专心致志地吃饭，有什么话只能留到之后再说。

    这点项礼礼也是知道的，陆家的规矩虽然不多，但重要的那几条她基本都是领教过的。

    本以为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却没想到举起筷子的这一瞬间，当初那些被自己慢慢遗忘的事情，又重新地回到了自己脑海中。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在项家是，项家只剩下他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

    平常时候又很少在一起，因此有时吃饭的时候，父女二人在一块也回多讲两句话。

    饭桌上相当的安静，她的注意力反而可以全部集中在了桌上的美食上面。

    一桌子口味都是十分清淡的菜，甚合项礼礼的胃口，只是她有点纳闷，老爷子祖籍是四川那边过来的，吃饭的口味都要比较重一些。

    尤其嗜辣，但今天吃得这么清淡，难不成改口味了？

    陆衍正心底也是同样的疑惑，不过他可不觉得老爷子吃将近一辈子的重口实物，重辣食物，会忽然间转变，变得喜欢这种清淡的菜品来。

    他忍不住猜想了下，难不成这些菜都是为他们所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