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陆衍深没有回自己的公寓，径自将车开回了老宅。

    这一路上，副驾驶座的小姑娘已经酣睡，原本脸上的粉晕褪去，恢复了原本的白皙，只是内里隐约透出一抹不健康的苍白。

    老宅到了，他却突然不想将r她弄醒，只觉得她恬静的睡颜是他愿意花一辈子的时光守护的宝贝。

    一阵微风钻进摇下的车窗，不小心弄醒了她。

    “唔——”

    言蹊睁开眼一瞬间不适应车外的阳光，歪着脑袋躲闪刺眼的光线。

    一阵温暖贴上她的脸颊，遮去一旁大半边的阳光，末了那只大手还一直摩挲着她的脸蛋。

    那股酥麻一直痒进了心底。

    “咚咚咚……”

    一张端庄典雅的脸出现在车窗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身边人喊了句“妈”。

    ……妈？！

    言蹊一怔，就见身旁的人推门下了车，她才有时间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

    成荫的树木，古朴的宅子，幽静的空间，还有两个在树荫底下不知道在聊什么的人。

    全然的陌生。

    “这就是毕家的小姑娘？”

    “不是。”

    “那是？”

    “……”

    接下来的话她就听不清了，从风里送来的只言片语得出，他原来是去接毕幼竹，只是碰巧遇上了她，又顺手将她拎了回来，就是不知道现在他们到底在哪里。

    “来。”

    “……嗯？”

    打开的车门，眼前是一张逆光的俊脸，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缠上了他的后脖颈，被人从副驾驶座上公主抱起，出来后迎面就对上了一双略带审视的目光。

    她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从他的怀抱里下来，只是拗不过男人的力气，只得作罢。勉强撑起一抹笑，和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看着自家一向冷情冷面的儿子怀中抱着的小姑娘，谢舒眼底闪过几丝复杂，不知不觉中孩子大了，有了自己喜欢捧在手心里的姑娘。

    而她，也老了。

    “进来吧，正好我今天有空。”

    言蹊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了看已经进屋的人，又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这里是哪里？”

    “我家。”

    ……

    不得不说，这个答案简直出人意料，有谁二话不说就将女孩子往自己家人面前带？！

    “为什么突然带我来你家？”

    “我妈是中医。”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隐约记得，他的母亲是个中医的杏林圣手，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医生的原因，故而偏爱有些偏圆润健康的毕幼竹，在两人婚后，婆媳关系十分融洽。

    可如今，她也确实得承认，比起原女主的健康活泼，她现在的身子骨可以算是偏瘦那类，尤其是这两个月来一直成天没日没夜地赶稿修稿，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不要太差，简直完美地触中了陆妈妈的雷点。

    突然间的，她不想进去了，哪怕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抵触。

    抵着男人宽厚温暖的胸膛不说话，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抵触，男人歪头用右脸蹭了蹭她的手，安抚着她的小不安。

    “乖，丑媳妇终究还是要见公婆的。”

    杏眼圆瞪，“丑媳妇说谁呢？”

    一声轻笑，意味不明。

    等她反应过来整张脸瞬间爆红，这个男人随口一句就已经挖好了坑让她跳，而她也如他所料，傻不愣登地就往底下跳。

    简直就是混蛋！

    经过这么一闹，她倒也没那么紧张了，只是挣扎着下地自己走进去。屋内说不定还有其他长辈，两个人搂搂抱抱进屋怪不成样的。

    结果一进屋，屋内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出现在屋门口的两人。

    男的俊女的俏，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一头华白的老人撑着一双笑眼看着两人，乐颠颠地道：“阿衍回来了，还带了俏姑娘，我的小孙子看来是有盼头咯。”

    言蹊闻言羞得低下脑袋，只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拽紧了他腰侧的一团软肉。

    嘶！硬邦邦的，拧得她手疼。

    “咳。”

    自老人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轻咳，言蹊沿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一个满脸严肃的老爷爷望着她，眉宇间是经年累月的褶皱，看起来似乎不好相处。

    尤其是老人身上的气场，旁人第一次见可能会紧张，可偏偏言蹊自进了这屋后，看到满脸肃穆的老人反而觉得一阵熟悉的轻松。

    她家的老头子，也是这么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宝贝，那么多孙子孙女偏偏就喜欢她。当初她坚决走写作这条路，也多亏了他这位大家长的支持，不然这份在众人眼里不务正业的事业肯定早就夭折在摇篮里。

    她心底的紧张一下子消散，接下来的事情就十分稀疏平常了。

    谢舒帮她诊脉后，脸色有些不好，语气有些冷，“女孩子家家，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以后吃苦的还是自己。”

    对于谢舒的话，言蹊面有愧色点点头应下。她知道医者父母心，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是太过分了，完全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只有痛起来的时候才知道，现在这身体不是别人的而是自己的，而痛起来也只能自己受着，分不了给别人。

    看着言蹊乖乖的，谢舒的脸色才好了点，提起手边的毛笔开药方。

    陆衍深静静守在一旁，等开方子的时候突然握住了言蹊微凉的手，“帮我端杯水吧。”

    言蹊微怔，旋即反应过来，看了看他，很快点点头走了出去。

    她顺手将门带上，背对着门轻吁了一口气。顿了顿，正准备去厨房的时候，发现老爷子一个人在一旁的客厅里守着一盘棋，眉头紧锁，法令纹深邃了许多。

    还真是熟悉的一幕，以前她家的老宝贝也是守着一盘棋，大家都忙，没有人和他对弈就自己和自己玩。

    悄悄地走进一看，老爷子正烦恼如何破局，就见一阵阴影从右渐染，抬头一看，是阿衍今天带回家的小姑娘。

    见她盯着棋盘上看，不由问：“会下？”

    他守在客厅就是为了等那个臭小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回来那么久都还没和他好好下过一盘棋。

    言蹊闻言俏皮地眨眨眼睛，“会啊，但是胜负难说。”

    有点意思。

    老爷子清空棋盘，两人正式手谈。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陆衍深和谢舒从屋里出来，就见一老一少坐在沙发上下着棋，好不热闹。

    “诶！爷爷爷爷，您不能吃我！”

    “你自己走眼了还不让别人吃？”

    “……唉！爷爷爷爷爷爷……您就大发慈悲，放我一马吧。”

    “条件。”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赖皮的作态，和那些个臭小子下棋，无不是以来我往针锋相对，还真没想过下棋还能下成这幅模样，只是他也不讨厌。

    “我泡茶给您喝，包君满意！”

    “嗯哼。”

    老头子没有应下，只是收棋子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可惜没过多久——

    “诶！爷爷爷爷，我这不走错了，重来重来！”

    “落子无悔，没门！”

    “我下周末来陪您下棋！”

    “……”

    “哈哈！爷爷您最好了，继续继续！”

    ……

    客厅里两人沉浸在小小的黑白世界里玩得不亦乐乎，楼梯口处，陆奶奶满脸笑地下楼，看着同样表情的母子两，不由好笑道：“怎么不下去？”似乎想到什么，朝客厅那边努努嘴，“我还是第一次见老头子下棋下得那么热闹，这老宅子里啊，确实是少了点人气。乖孙啊，以后带着小蹊多来、常来！”

    这么一闹，两人离开老宅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言蹊坐在车上，眼神亮晶晶地望着窗外，来时的病气散了不少。

    结果，车开着开车越往奇怪的方向开了。

    “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陆衍深专心开着车，头也不回开口，“自己看时间。”

    言蹊赶紧掏出手机点开屏幕，才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十点多，回宿舍已经是不大可能了，那今天晚上她要住哪？

    “那我们现在去哪？”

    “我家。”

    ……

    最后言蹊站在顶层的落地窗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将这座繁华的四九城踩在脚下的感觉是这样的……酸爽。

    “在看什么？”

    一双男人的手环过柔软的腰肢，微微一用力，将人牢牢地拉进自己的怀里，两人之间紧贴得毫无间隙，她甚至能感受得到男人与女人最直白的不同。

    “唔……看高处的风景。”她倒也没挣扎，反而全心全意地将自己的身子后仰赖在他的怀里，随口反问，“那你呢？”

    “我也在看风景。”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朝后仰起脑袋四目相对，却发现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口中的风景就是她。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坏人！”

    低低弱弱的娇俏嗓音，加上绯红的脸蛋，此情此景好比强力助燃剂，瞬间点燃了某些藏在心底的情绪。

    一拉一扯一顶，靠着落地窗上，背景是不夜城里变幻的灯光，他的眼里印着明亮的光影，低头而下。

    轻轻舔过她的下唇，咬下上唇的唇珠，有力温暖的舌尖扫过她的唇，从脊椎处升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背后又是透明的落地窗，不由自主地全身心地依赖，拽紧他的衣领，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亲密无间。

    一吻罢，两人气喘吁吁，可心情却异常满足。

    好在之后的晚上倒也是相安无事，两人分房而睡，没有上演少儿不宜的画面。

    言蹊侧身躺在陆衍深的房间里，她睡主卧，鼻间慢慢都是他的气息。

    夜深人静，情难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