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末，里根会访华。

    访华前夕，《时代》周刊做了一期封面：“中国的新面貌——里根将看到什么？”大标题下，是一个穿着军大衣的年轻人站在长城上，手里拿着瓶可口可乐。

    意指中国逐步开放，又或西方文化正在入侵。

    当然，在1984年绝大部分中国人还没尝过可口可乐，但某些人某些事已经冒出了头，比如16岁的李彦宏正式接触计算机，王石创立了万科，柳传志的爹柳谷书跑去香港弄了一家专利公司，健力宝也开始生产，海子的笔名第一次出现在文学杂志上……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历史旋涡之外，陈奇乘着国际航班，历经漫长的飞行抵达了洛杉矶。

    去年众人来过一次，颇有一种见过世面的骄傲感，有条不紊的。龚雪早早准备好了纱巾，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落地就吐槽：“啊！洛杉矶又烧煤啦！”

    大家噗嗤一乐，刘志谷道：“小龚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可别学坏了。”

    “是啊是啊，你结婚之后都有点刻薄了。”严顺开也道。

    “连遣词造句都有某人的风格。”李文化赞同。

    “那得离你们远点，可别真学坏了！”

    陈奇拉过龚雪，一脸担忧。

    一行人与接待人员汇合，到酒店下榻，他们参加奥斯卡属于半官方性质，没有民间不民间的说法。《菊豆》91年获提名的时候，那会环境已经很开放了。

    今天是7号。

    《美丽人生》刚刚小规模上映，选在奥斯卡前夕就是重仓下注，虽然颁奖礼还没开始，但片子口碑非常过硬，媒体一致赞美，单家影院的票房也还行。

    不少媒体预测，《美丽人生》大有希望。

    ……

    陈奇很忙的。

    来洛杉矶当天，他先见了飞美逊动画公司的谢默，正式签订《星际恐龙》的代工合同，共50集，分上下部，各25集的。

    酬劳一共是40万美金。

    国内关于美术片的新规定已经施行了，今年只有300分钟的计划指标，文化部直接下令，要求上美影多吸收年轻人，组建创汇团队。

    这比原时空有力度多了。

    原本国家根本不重视动画片，上美影自己改革，闹的一团糟，在1988年大量骨干出走深圳，加入那边的动画公司专门给美国、日本代工，工资是原来的10倍。

    其实国内的艺专、美专学校很多，不缺人才土壤，关键这些人毕业进了厂，还得遵循传统从学徒干起，这一套是计划经济的做法。

    而做代工，通常是描线、上色这种非高技术含量的工作，年轻人训练训练就能上手。

    顺带一提，宁静就是美专的，80年代末跑到广州做动画师。还有娄烨，他这会就在上美影，参与制作了《天书奇谭》和《金猴降妖》。

    之后，陈奇又见了新线影业的鲍勃谢伊。

    鲍勃谢伊情绪很高，上来就拥抱：“陈！你的剧本太棒了，美国失业流浪汉调教日本少女……哈哈哈，我做了20年B级片都没发现这条路线！”

    “艺术！我们拍的是艺术片，有着强烈的隐喻和浓厚的节操！”

    “是的是的，我们都是艺术家！”

    “你负责找一个男主角，要中年人，略胖，其余的我来做。我享有独家版权，你负责在美国找发行，给你15%的代理费。”

    “方便问一下，你的预算是多少？”

    “25万美元！”

    “这不可能！”鲍勃谢伊叫道。

    “没什么不可能，你不是说B级片录像带的收购价在40万美元么？一单我们可以赚15万。”

    《禁室培欲》的预算只有12.8万美元，他说成25万，免得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利润。二人并非共同投资，卖了多少钱，鲍勃谢伊只拿15%的代理费。

    他们现在是拍片，卖给录像带发行商，但最终目的是建立自己的录像带发行网络。

    美国B级片市场很大的，如果流水线生产制度形成，收益高的吓人。

    “我希望奥斯卡结束之后，你就能把男主角敲定，我会用一周时间来拍摄，下半年我要看到《禁室培欲》在美国发行。”

    “这个进度很合理，预祝我们成功！”

    当陈奇回到楼上，刘志谷找过来。

    “那个老外又找你，你俩谈什么生意？”

    “合作拍片，在美国发行。”

    “那怎么鬼鬼祟祟的样子？”

    “这是做录像带，尺度大……”

    陈奇一点没想遮掩，因为从明年起，大陆影视剧将进入群魔乱舞的时代，但他这样解释：“美国录像带收购价高，我们人工便宜，也相当于代工吧，可以创汇。”

    “就是人家主导，你们帮忙拍？”

    “对对！跟《星际恐龙》一样，挣个辛苦钱。”

    “哦，也是难为你了……”

    刘志谷拍了拍陈奇，语重心长道：“你去年创汇破千万美元，我知道你压力大，别有负担，不一定非得一年比一年高，以后真要把标准定在几千万、上亿，你上哪儿挣去？

    大家不是不通情理，都理解你，今年就算比不上去年也没什么。”

    “多谢您体谅，我尽力而为。”

    刘志谷这话说的及时，陈奇今年主攻香港，创汇可能还真不如去年。

    他回了自己房间，龚雪正打电话呢，操着一口英语像模像样，浴室喷头有点毛病，让前台叫人来看看，道：“我现在洗不了澡，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酒店的问题，马上找人来修理，不然我投诉你们！”

    她挂断电话，又是温柔大姐姐：“你谈完啦？”

    “哇！”

    陈奇一脸夸张：“你刚在棉纺厂体验工人阶级生活，出来就原形毕露！”

    “我打个电话就原形毕露？”

    “能用英语打电话的不少，但用英语打电话还敢投诉美国酒店的不多。”

    “我为什么不能投诉呀？我是洗不了澡嘛，你也洗不了，你老嘲笑我！”

    龚雪噘嘴，小脸娇俏，陈奇乐的抱在怀里蹭蹭。

    他喜欢说她资产阶级作风浓厚，她就说他教条主义严重，一京一沪，增进夫妻情趣。

    …………

    轰！

    同一天，又是一架航班在洛杉矶落地。

    两个东方面孔的男子提着行李出来，一个30岁出头，另一个比他稍大，都是一口流利的英文，熟门熟路的叫了辆出租车，去订好的酒店。

    这是香港安乐影业的江家兄弟，江智文和江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