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齐舞中兴引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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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前去东宫,一路走在回廊之上,却发现东宫似乎已经变了样子,阶前花木扶苏袅袅婷婷,回廊上已经挂了夏日驱蚊虫的帘子,另有人经过处的轻纱,每隔一段距离便悬挂个精美的香炉。

    苏凤瑾不知是不是索戟换了脾性,总觉得不似他的风格。到了从前那书房才见到斜倚在美人榻上的索戟。

    此刻一手叠在脑后,一手拿着书册,看的正入迷。

    “草民见过殿下。”

    “嗯,起来吧。”

    苏凤瑾起身站着却再未见其他人,崔朗儒也未到,索戟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似乎是那书册很有意思,不舍得离开一刻。

    苏凤瑾干咳一声,询问道:“殿下,今日崔大人不来了?”

    “他尚且需晚些时候。”

    晚?

    苏凤瑾本就是踩着时辰边儿过来的,怎么一向谨慎守礼的崔朗儒还要晚些?

    “你过来看看这个。”

    苏凤瑾连忙走过去,只见索戟那本书里记载着前朝一段旧事。

    “齐舞中兴?”

    索戟颔首道:“不错,齐舞乃是一介女流,却能立足于朝堂之上,也算是流芳千古。前朝江南也多洪水,朝廷多番施策救济、银子、粮草、赋税,一样政策都没落下,可到底还是连年灾荒。”

    据说齐舞并非朝臣,而是贵女,还是个精通医术的贵女。她不似其他贵女们赏花赴宴做些风雅之事,而是为百姓看病舍药,颇有贤名。

    有一日齐舞跟随家中得以进宫赴宴,席间歌舞升平,交杯换盏,残羹冷炙更是数不胜数。齐舞心中郁闷难舒,一气之下当场跪奏帝后。

    “陛下可见过江南水患如何凶猛,夺取人命?”

    “朕知,却久在宫中……”

    还未说完,齐舞便又打断他,“陛下可知水患之后民不聊生,瘟疫四起?”

    这下年轻的帝后脸色阴沉下去,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下来,怕是都等着帝后如何处置,这胆敢当众下了帝王面子的贵女。

    “臣女所幸见过何为哀鸿遍野!”齐舞痛道挨饿的母亲没有乳水,滴血喂儿,又有一筹莫展的儿子割肉喂母,更有流离失所之人聚在一起,等着谁先死便为食。

    更有灾区染疫之人垂死落泪,恨苍天无眼收了他去,家中尚有妻儿老母无人照料……

    眼看着百姓一个比一个瘦,官员却一个比一个肥,派去赈灾的官员鞋上都没沾过半点河滩的淤泥……

    “敢问陛下,这官员是如何发放赈灾粮饷的?如何治理沿河堤坝的?”

    年轻的帝王被问的哑口无言,在场官员却无不流下冷汗。

    “家父曾请恩师于府中教导,臣女自小如男儿般长大,不似闺中女子温顺,却知国家兴亡之事。家父常感叹是福是祸也,今日怕才知道是祸事。”

    “然,臣女不悔!”

    “幼时读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尚不解其意,问于恩师,恩师不语。今日臣女也敢问陛下为何意?”

    齐舞轻哼一声,叩首在地,“今日臣女为天下百姓请命,为我朝万世开太平。若有罪,只在臣女一人!”

    书页上的故事戛然而止,苏凤瑾看向索戟脸上的惋惜,“殿下,齐舞没死。”

    索戟白了他一眼,嗤道:“本宫自然知道齐舞没死,否则又怎会有后来的齐舞中兴?本宫只是惋惜,我朝如今也是水患之中上有贪污腐败之案,却无人像齐舞一般挺身而出。”

    “殿下做的已经够多了,不惜身陷囹圄扯出贪污案的头绪来,可陛下他……”苏凤瑾低垂下头,“陛下不允,想必自有打算。”

    索戟冷笑,怅然若失的说道:“贪腐绝非偶然,也不是一日之功,我宁愿以东宫之位博取这个机会,陛下却重拿轻放,可见他不喜的不是臣工,而是我这个太子。”

    “殿下……”

    “他知朝臣见风使舵,也只宫奴捧高踩低,却还是将矛头刺向东宫,严惩不贷,但只要刀锋偏向他那亲儿子一点,他便可以手握刀刃阻拦。凤翊啊,你可知道这一个多月,东宫是什么光景?”

    苏凤瑾第一次听到索戟如此称呼,语气中透露着万般无奈。

    “我这东宫向来简素,今日你来必定看到了外头的样子,那日他来东宫看本宫的伤,言辞旦旦,却只见到本宫已经愈合的伤口。你说尴尬不尴尬?”

    说罢,索戟自嘲的轻笑着。

    “他说东宫乃是储副之所,未免太过简约,便派人点缀了这些花花物件儿,可正经事却一件没允。本宫便知道,这事算是放下了。”

    苏凤瑾捏紧拳头,了然索戟的郁闷,“殿下何必压抑?既然积弊已久,不妨再等一等,等到您能掌控一切的时候……”

    “苏凤翊!”索戟咬了咬牙,声音不大却剜了她一眼,“你好大的胆子!”

    苏凤瑾扑哧一笑,伤感的气氛却未散,“殿下不也好大的胆么,心里头怨怼比草民多。”

    索戟无奈的笑着摇头,“凤翊,今日和你聊这许多,倒是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若有一日能拨的云开见月明,希望你也能做回齐舞。”

    原本坐在脚踏上的苏凤瑾,撩起衣摆拜倒,朗声道:“草民无齐舞之能,但也望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索戟握住她的小臂扶起来,却感觉到十分纤细,不由得皱起眉宇,“怎么还这般瘦弱,是不是身子骨不好?”

    “殿下也是清瘦的厉害,想必心伤更重。”

    “就不该关心你,蹬鼻子上脸比谁都厉害。”

    苏凤瑾见他笑了,心下也轻松了许多,“殿下莫怪,草民不过是想让殿下开怀,保重玉体。”

    “难为你费心,不过以后可别再自称草民,这东宫里的奴才都各个趾高气昂的,哪有像草民的?”

    索戟冷哼一声,他向来还算宽厚,可见这次奴才们都以为东宫要易主了,捧高踩低的厉害。堂堂储副,受此侮辱,苏凤瑾的心不由得揪成一团。

    “对了殿下,凤翊给殿下带了点好东西。”苏凤瑾不知为何,有种想要逗索戟高兴的心思,只觉得他……应该被保护。

    索戟朝着她拿过来的食盒里望了一眼,“糯米枣糕?”

    “殿下慧眼,入口有茶叶的清香,很好吃。”苏凤瑾拿了一块递给索戟。

    索戟愣了一下,眼里有莫名的东西,刚要伸手接过来,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句,“殿下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