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谁信东流海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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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海宫。

    索戟未曾去找苏凤瑾,但苏凤瑾却来找他了。索戟听到玉慎禀报,难掩心底的欣喜,放下笔从书案后头走出来。

    “殿下。”

    “凤瑾你来的正好,本宫……”

    “殿下,微臣来是有件事要禀报。”苏凤瑾面色平淡的打断了索戟的话,眼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心里也堵上了一块石头。

    苏凤瑾却恍若未察,“南齐仁敏太子遗孤已经找到了,并非是赵十三,而是段子期。”

    段子期?索戟蹙眉想起太学院那个少年,初见便觉得有些不同,未曾想过跟着段文衫之后出色渐渐显露出来。

    如今倒是另一番光景了,也不知玉冰河是要如何打算南齐的事儿。

    “刚刚传来的南齐消息,秦为已经传了国书给陛下,说玉冰河谋反叛逆,乃是南齐罪人。如今已经褫夺了南齐王王位,降为庶民,查抄了南齐王府。请我大梁将玉冰河羁押,返还南齐处置。”索戟垂眸将今日刚得到的消息说与苏凤瑾听。

    “庶民?秦为竟然这么快就……”

    虽说已经料到了秦为会这样,直接将玉冰河置于南齐之外,可没想到竟然是公开声讨。

    “是南齐少帝的旨意,谁也改变不了。所以段子期去了,也只能是乱臣贼子之名,未必会有好的前程,胜负较量未定,你愿意让段子期去冒这个险吗?”

    苏凤瑾思忖片刻,轻笑着摇摇头,“不对,殿下想必是未尽言吧?若是此时将段子期的身份公之于众,陛下可会放他还南齐?若是陛下再放出南齐少帝并非玉氏血脉的消息,秦为、玉冰河、玉凌楚无论怎么相争,都会让南齐一败涂地,这对大梁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对吧?”

    这才是梁惠帝真正的打算!

    索戟垂着眼眸不想去看苏凤瑾此时的目光,梁惠帝虽未明说,可这的确是一盘好棋。

    苏凤瑾深吸了口气,“殿下也同意这样的做法?”

    “这对大梁来说的确是好事,南齐富庶,非我大梁国财可比。上次本宫已经救过南齐一次,若是此番再和陛下提起,怕是会引起陛下怀疑。”索戟也很无奈。

    如今东宫所处之境,的确不是开口的好时候,苏凤瑾能明白索戟的苦衷。

    她蹲下身子在索戟面前,抬头和他垂着的眼眸对视,“殿下,南齐千万百姓,若是一朝战乱,将会有多少性命丧失,多少人流离失所?届时南齐难民若是流落我大梁,大梁会国泰民安吗?”

    流民一起,必定对于大梁百姓安危有损,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能做的只有凭本事偷、抢、杀、掠。

    一国内乱,从来不是一国的事儿。更何况还有大梁与南齐的商路,必定会断绝,而燕国与漠北必定会看准时机,在商路与边陲下功夫。到那个时候,大梁又怎能独善其身?

    “这些道理本宫不是不懂,但陛下的心思非本宫能左右。凤瑾,我不知你是出于天下大义,还是个人情感,但这一次……本宫无能为力。”索戟落寞的看着她,嘴角无奈勾起。

    苏凤瑾愣在原地,咬咬牙。

    “即便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有良多无可奈何,人生本是如此,哪有一帆风顺的顺遂呢?我连心爱的你都不能左右,更何况是天下大势?”

    苏凤瑾眉间惆怅凝重,“殿下也知道伏家女要进宫了?”

    她心里明白,索戟所指的是这个。

    索戟认真的靠近她一分,“我从未想过伏家女,不管你信不信,我答应过你只娶你一人白头偕老。不只是为承诺,也是心之所向。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两人对视着沉默,苏凤瑾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但眼底也全然没有了涟漪。

    “殿下,酒杯太浅,敬不到来日方长,巷子太短,走不到白发苍苍。”苏凤瑾淡然笑着。

    索戟却眼神黯淡的失了星辰。

    “还望殿下信守诺言!”

    什么?

    索戟抬起眼眸,讶然的看着苏凤瑾坦荡笑颜,眼眶红了一圈。

    “凤瑾你……”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我本来是的确生气的,可却又不气了。只因安白芷说,若是有朝一日岳霁风变心了,那在她心目中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生离、死别都是别,并无不同。”

    这是苏凤瑾的淡然,也是索戟的失落。

    她不是想通了,不是信任索戟,而是……看淡了。

    “外来年年岁岁,朝朝暮暮相对,若是总担心往后,如何在一起呢?不论殿下与伏蜃楼过去有什么关系,我都没办法参与。只希望有一天殿下若真移情别恋,还请放手,让凤瑾潇洒天地之间。”苏凤瑾说完,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索戟的心情变幻莫测,好似折翼的风筝,从高处落下来,飘飘摇摇的没了方向,落在狂野之上,凄凉寂寥。

    “凤瑾,总有一天你会想起今日说过的话,本宫会让你后悔对本宫的猜忌。”索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地抱在怀里!

    太学院。

    段文衫走到段子期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披风。

    “段太常,你怎么过来了?”段子期未曾想到这么晚了,段文衫竟然还没有休息,更不好意思让他看见自己沉思纠结的样子。

    段文衫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在想南齐的事儿?”

    段子期垂眸,略带伤感的问他,“段太常,你觉得我应该怎样选择呢?”

    段文衫勾起嘴角摇摇头,“子期,我没办法帮你做选择。其实,你自己的心里也早就有了选择。”

    这句话刺痛了段子期,他咬咬牙,红着眼眶竟然扑在了段文衫怀里。段文衫楞了一下,无奈的笑着拍拍他的后背,“如此,我便明白你的心思了,安心去吧。”

    “段太常,可、可我舍不得你们,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大梁子民,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成了南齐皇族。你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有朝一日你我走上两条路,我又该如何自处?”段子期心中纠结难忍,他怕那一天。

    段文衫却摸了摸他的头,温和而宠溺,“当时若不登高望,谁信东流海洋深。异,非族类,唯心而已。子期,我给你的那枚玉佩还记得吗?就是时时刻刻提醒你,要做堂堂正正之君子。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眼里谦和又骄傲的少年。”

    段子期抿紧嘴唇,落下一行泪来,恭恭敬敬的给段文衫行了一礼,“子期必定不负太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