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前，关于人类是否有灵魂这件事，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说有吧，延伸出来一切问题——包括什么轮回转世什么阴间地府，都不太符合唯物主义科学设定；要说没有吧，归根于人类和其他世间生物并没有两样，只是简单的碳水化合物堆砌的复合体，如此解释又难免心有不甘。

    然而不管有还是没有，终究没多大关系。

    但此刻不一样了，末日来了，一切没多大关系的事变得玄乎。

    现在面前，一个伸手就能抹掉致命伤的陌生男子向她大吼：“你这个骗子！”

    从他口里一下子喷出旋风，这令他原本平淡无奇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狰狞，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鬼怪。

    姜姒只觉得自己的脸部经受八九级狂风摧残，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她两腮边的碎发。她瑟瑟发抖，身体却被禁锢得一动不动。她唯一做的就是紧闭上眼睛，努力偏过头，不让自己的鼻子冻得一碰掉下来。

    好在嘴巴还能发出声音，她喊道：“先生，先生，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如果再不停止，她可能会被活生生冻死。

    “我搞错了？我搞错什么？”黑衣男子危险的眯上眼睛。

    “你先停下来，停下来。”她瑟瑟发抖，牙关磕磕碰碰，两颊已经僵硬。

    也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黑衣男子后退一步，那旋风顿时消失，他表情不悦道：“你说。”

    看来他对杀人没什么兴趣。

    一瞬间姜姒感觉身体回暖，她立马奋力的搓着自己的脸，好半天才觉得好受些。

    黑衣男子等得不耐烦，催促道：“我搞错什么了？”

    她咽了一下口水：“可能我们人没有灵魂呢。”

    “胡说八道！”不等她话说完，黑衣男子一跃而起，暴跳如雷。“每个人都有灵魂，怎么可能没有灵魂？没有灵魂，和那些没知觉的丑八怪没什么两样。”他看上去很急切，甚至有点神经质的激动。

    不过很快他就安静下来，侧过头，狐疑的打量姜姒，瞳孔紧缩，里头泛着奇异的金色光芒——那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瞳孔。“你为什么没有变成那个样子？”

    姜姒惊恐的睁大眼睛，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哪个样子？

    不过这黑衣男子很快迟疑起来，自顾道：“不过还有一个可能，你和我一样。不过你身上没有他们的气味，还有你连时间轴都不会…你还有影子，是个人。可是偏偏没有灵魂…”

    他说着一把抓起姜姒的手，一眼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线。

    随即他就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姜姒只觉得脑袋发晕：“先生，先生，你轻点。”

    “我叫死神。你刚刚给我取的，你忘记了？”黑衣男子说着，还是松开了她。

    姜姒只得道：“死神，你刚刚说的丑八怪，是指外头那些丧尸吗？”

    “对啊。如果人没有了灵魂，就会变成他们那样子，只知道吃！”黑衣男子重新眯上眼睛，眼角绽放起的细纹预示他的坏心情。“在我之前，你和谁做了交易？”

    这个问话有种甜腻腻的温柔，可比之前的大吼大叫更危险。

    姜姒只觉得脖颈发凉——发梢上解冻的冰水正一滴滴往脖子里掉，不知不觉润湿了内衫。

    她有一种预感，若是她说的话令他不满意，她和赵之轩可能都要交待在这里。

    姜姒从善如流，要说发生在她身上唯一诡异的事就是她在巴士车内对着自己的脑门开了一枪——当时被章鱼丧尸袭击，只顾着逃命，竟然没多在意这件事——想在意也没有时间。

    “…随后我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漩涡，上头个月亮。我想要是我真的开枪，我肯定已经死了。但是我还活着。如果真有灵魂这件事，我想可能在那个时候，我把它弄丢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黑衣男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瞳依旧闪烁金色的光芒。

    可能他自己有一套辨认真话假话的能力，竟然没有怀疑姜姒胡编乱造。

    片刻之后他一拍大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帮你找回来吧。”

    “这个？”姜姒迟疑道。如果真是这个原因丢掉了灵魂，于她现在好像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啊。不过她担心这人不高兴又要冲她吹冷气，便换了一种方式委婉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有关系，反正我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黑衣男子认真道，打量了她全身上下。“你好像对这件事不是很在意？”

    弄丢灵魂这件事？姜姒的脸上闪过迷茫：“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那是。症状还没有显示出来嘛。”黑衣男子笑了笑，有点不太友好。“其实你不在意就好，省得到时候哭哭啼啼的。好了，我先说好，等我找回来，你就得我们的交易。”

    如果能找回来，你自己得了，还是先还给我，都由你自己说了算，我可一点儿都管不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姜姒面上却诚恳道：“既然答应你，我就一定会遵守诺言。”

    他要去哪里找灵魂？怎么找到灵魂？姜姒张张口，还是没有问出来。

    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她的认知。且在她关于末日的噩梦里都未曾提及。

    “那行。这个给你。”黑衣男子说着递给她一张小巧的黑色的纸张。

    为什么通知自己，难道灵魂找出来还要找本人确定下吗？

    看着姜姒发愣，黑衣男子想到什么，连忙拿过来用手指在那上头补充“死神”两个字。

    姜姒拿到手中，感觉有温热的触感——竟然还是一件特殊物品——死神的邀请函。

    “不要弄丢了。”黑衣男子嘱咐道。

    “先生，”姜姒忍不住问道。“我是说，死神先生，灵魂真的很重要吗？”

    “很重要。不过你已经答应给我。这件事不能反悔。”黑衣男子说着手中一扬，不知道从哪里重新拿了个苹果，放在口中咀嚼。好像生怕姜姒反悔似的，他大步走向末日的黄昏中，须臾就不见了人影。

    若非赵之轩揉揉眼睛坐起来，身上修复得完好，姜姒都以为和他的相遇是做梦。

    “我…我怎么…”赵之轩显然意识到他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姜姒指着地板——拖赵之轩进门时地上留的血迹上还有那黑衣男子的鞋印：“你就当遇到了死神。正好他心里高兴，没有要你的命。”

    赵之轩看她少见的泪光盈盈，不免有些感动：“如果真是那样，我得好好谢谢这个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