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有些止疼药。”韩波犹豫片刻，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又问道，“对不住兄弟，刚才一直没有发现你不舒服。你现在...想喝水或者吃东西吗？我这里还有半块巧克力。”

    就目前来说，无论是药物还是食物可是稀缺物。这令姜姒情不自禁多看了韩波两眼，另外对于他周全颇为意外。

    毕竟，两人这才刚刚认识。恐怕两人还没有单独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吧。或者说，连认识都谈不上。

    “我不需要！”楼择生硬的说道。

    他虽如此说，但是他的语调可不是这个意思。

    车内开的灯光并不明亮，他将头微微侧过去，由副驾驶座位的后背遮掩，两人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以及和阴影混在一起的似乎发生奇异变化的轮廓。他似乎很累，又极力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韩波身边的车门发生一声巨响，接着一点儿光线，能看到一只变异兔向他们的车辆撞击过来。这力度在后座窗上砸出来一点儿裂痕。裂痕崩裂，硅玻璃材质的窗户掉下来一块，出现一个破洞，令车外的声音迅速漫了进来。

    ——到处都是磨牙的声音。

    比秋日后半夜的雨还要密集。

    那磨牙声中，由远到近传来一声嘹亮的尖叫，似是什么攻击性极强的生物靠近。

    并且那声音像是擂鼓，莫名令人想起远古时代的战场。

    姜姒惊呆了，下意识看向车窗外。

    只能看到更远处连绵的山林轮廓，并不知那东西会从何而来。

    那只撞裂车窗的兔子并没有停止脚步，而是向更远处弹跳过去。惊慌失措，亦如躲避天敌。

    可更远处是这片农家乐之外，是荒野和更远的未知，并没有人知道它还会遭遇什么。

    它的同类显然没有多少共情，不能对它的经历感同身受，依旧散漫在四周寻找可以阻止门牙快速生长的东西。倒是有少数作出反应向那不详声音的来源张望，但也只是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相反处慢慢挪步，并没有作出有效的防御。

    蓄养的家兔从一定程度上散失最原始的机警，对于危险来临无动于衷。

    姜姒对此莫名紧张起来，下意识捏住身下坐垫的一角。她本能觉得惶恐，天赋提醒她需要立马离开这里。

    几秒钟后，她叫起来道：“快下车，快下车！”

    “可是这些兔子...我们能去哪里？”韩波扫视四周。他们停在农家乐摊开的大门，一条石子路蜿蜒到一个古朴的路灯，路对面的树林后，有一个小小的铁皮仓库。

    楼择比他们的反应更快一步，他一下子蹿出去，打开车门的声音惊扰得四周的变异兔弹跳起来。容不得它们真正靠近，他便绕到车厢这边，打开姜姒这边的车门，一下子将她抱起来。

    “快点！”他贴着她的脸，姜姒才注意到他伤疤纵横的脸颊上生了一层灰白色的绒毛，连同他的手背，都生了浓密毛发。

    “你还好吧？”姜姒同样注意他瞳孔中非人的血腥。像是稍有不慎就会惹得他雷霆大怒，指不定下一秒就会咧开嘴，露出犬齿，将她吃得骨头都不剩。

    楼择没有回答，只有胸膛像是破风筛子一般的喘气。

    他的气喘倒不是因为姜姒的体重，而是他肩膀上的伤口。姜姒贴着他的身体，只感觉他衣服下肌肉紧绷，像是钢铁。

    姜姒心道，他的伤，该怎么解决呢？可真是个难题。

    指不定，在她的预知噩梦中，楼择这个人因为无药可医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所以说，如今两人的相遇，又能给他活下去的契机吗？姜姒有些不确定。

    但是楼择跟她过来的行为，着实令她感动。他都这样子了，还想着护着自己周全。相比自己的做法和决定，与他，是否有点太疏远？

    诸般思绪，其实只是从脑际里一闪而过。

    这片农庄保存乡野原始风格，很长一段地面都是泥泞。之前的大雪天融化，令这一片裸露的土地成了泥潭。

    此刻楼择整个脸都皱起来，这令他看起来比往常更加可怕。

    姜姒识时务的并没有再追问，她一动不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此刻楼择脚下一个趔趄，抱着姜姒半跪了下去。但即便如此，依旧没有让她落在地上沾染上泥浆。

    虽然是几百岁的古人，他似乎从根骨中带着令人生出好感的骑士风度。

    姜姒有些感动，下意识抿了抿唇。

    半分钟后韩波同样臭着脸跟上来。

    他们都听到身后更加逼近的声响。似是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如此巨大的呼啦声，是鸟类？

    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他们慌乱蹿进一间废弃的平房，一起合力用废弃的冰箱盒子堵住铁皮大门。

    不等他们想要仔细查看自身所处的环境，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尖叫又响了起来。

    似乎近在咫尺，离他们就只是一墙之隔。

    韩波放轻脚步，小心翼翼靠近窗户，只见晨光的微曦中，一只大鸟踩在农家乐的院墙上。

    这只大鸟有一头血红色的头冠和一身五彩缤纷的羽毛。

    姜姒也凑过去看了两眼，不由自主眼皮抽了抽。

    她用眼神询问韩波道：“鸡？”

    “是。”韩波用眼神如是回复她。

    两人神情交流之间，难免有种难以形容的滋味。

    只是鸡嘛！我们这是紧张什么！

    数几只变异兔向变异鸟跳过来，这个东西单脚立在院墙上，歪了歪脑袋，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瞬不瞬，显出一份天然的懵懂。

    就在两人都以为这只鸡要被这群喜欢磨牙的兔子给灭掉之际，这东西突然向最近的一只兔子脑袋啄了下去。

    因为隔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可能并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两人耳膜上似乎同时响起“嘭”地一声脆响。

    那只变异兔的脑袋像是气球被扎破了一般，完全变成了碎肉。

    事情发生得太快，韩波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但是显然他并没有看花眼，那个墙头上，变异兔子像是不要命的扑向它。但是这只鸡依旧单立着爪子，只有嘴巴在动。

    一只两只三只......

    血肉横飞，血肉四溅。

    后面攻击的速度，几乎是肉眼捕捉不到的频率。

    等那只鸡停下来的时候，那一片恼人的磨牙声完全不复存在。农家乐彻底陷入完全的死寂。

    那面看上去古香古色的墙头，也成了一片血墙。

    姜姒两人久久不能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们不能想象那玩意啄向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突然间姜姒一震，蓦然想到这东西可能的来历，手心都在冒汗，下意识转过头，求助的看向楼择。

    她这转过头，正好对上楼择的眼睛。那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一对核桃形状带着血凝色的琥珀。

    楼择整个人的形象也和之前大不一样，他的身量似乎更高，脸上的毛发也越发密集，只有声音依旧暗哑，在黑暗的空间显得令人绝望：“它叫九凤，传说有九个脑袋。这种物种天性好斗，攻击力极强，会主动攻击其他活物。你没有猜错，它不属于这个星球的生物。因为看到了号召的光，穿过星云，千里迢迢而来，它的身上还残留外星球的光粒，所以看起来很不一样。所以，姜姒，你得藏起来，这东西，比其他东西很聪明，它可能会攻击灯人，妄想将这一片星球成为它的屠戮场。”

    姜姒心中大骇，恨不得地上多出一个洞，令她蜷着手和脚能完全躲进去。

    可是此刻并没有这样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