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章 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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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北大名府,城墙之上,星点灯光,寒冬腊月,气温已经是零下。从城墙上望去,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孤单萧瑟的让人可怕。

    城墙之上,杨虎拄着长枪,搓着自己的双手,使劲跺着双脚,好缓解脚上的麻痛。

    “杨虎,听说这东京城打了几场血战,番子是死伤惨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旁的李博也是搓着双手,摇摇晃晃,活动身体和双腿,不让他们发僵。

    大名府城外,不时可以看到女真游骑呼啸而过,多者上百,少者只有数人,他们纵横驰骋,丝毫不顾城头上的宋兵。

    “这些狗日的,也不怕冷,真是跟野兽一般!”

    李博嘴里狠狠骂了一句,城上的火光之下,可以看见他手上、脸上都是冻伤,显然天气极为寒冷。

    “东京城打的热火朝天,王铁枪的手下也是死伤惨重,城中冻死、饿死十余万人。东京城打的如此惨烈,咱们却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这位康王殿下,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李博的话,让杨虎使劲摇起了脑袋。

    “谁知道,大名府城里有十几万大军,怎么也够女真人喝一壶的! 这位王爷,可真是没种,父母家人、兄弟姐妹都不管,真是够狠的!”

    “也够无耻!”

    李博不屑地摇摇头,随即低下了声音。

    “听说宗泽老将军带着一万人马,和番子打了数场大仗,不过人马太少,始终过不了黄河!”

    李博愤然道:“咱们这位康王,手下有十几万人马,窝在这城里,还不如人家宗老将军,真是够不要脸的! 从大名府到东京城,水军南下,一日即到,真不知道,这位王爷,是不是爹娘生的?”

    “脂粉堆里滚出来的浪荡子,那里还有一丝血性!”

    杨虎摇头道:“要说最厉害的,还是人家王铁枪,带领着一群乡兵,硬是杀进了东京城,听说还杀了番子的二太子,别提有多威风了!”

    李博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如今东京城围的没那么紧,里面的消息也能传得出来,恐怕咱们的这位康王,很快就要进京勤王了。”

    “就凭他?”

    杨虎摇了摇头,不屑地说道:“要去他早就去了,何必等到今日? 依我说,他一是胆小怕死,另一个就是,他也想当皇帝。你也不看看他身边,黄潜善和汪伯彦二人,除了谈诗赋词,就是不劝王爷南下勤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脚步声响起,一个雄大的军官上得城来,几个宋兵抬着几大罐酒跟在后面,军官摆了摆手,示意把带来的酒分下去。

    “兄弟们,一个人只能喝两口,暖暖身子! 千万不要喝多了,一旦睡着了,番子来袭,到时候可是要丢性命的!”

    杨虎忍住不笑,大声道:“孟将军放心,兄弟们绝对误不了事儿!”

    女真大军都去了东京城,谁还会在意大名府,又那里有番子攻城,又有什么可守的?

    孟将军看了看旁边肃立的李博,点了点头问道:“李博,天气这么冷,还受得了吗?”

    李博赶紧点点头,大声道:“孟将军放心,番子并不可怕,杀起番子来,小人手上也有劲!”

    “答非所问。”

    孟将军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们几个心里憋屈,老子还不是一样! 老子一家老小都在东京城。不过,有王铁枪在那里,你们就不要担心了!”

    李博上前,低声道:“将军,这么冷的天,你如何上来了? 城墙上有弟兄们守着,你就放心吧! 给他番子十个胆,他也攻不上来!”

    杨虎也是发牢骚道:“番子都去了东京城,谁还惦记这里? 将军你难道没有发觉,这些日子,城外的番子少了许多吗?”

    孟将军点点头,叹息一声,他拍了拍杨虎的肩膀,沉声道:“兄弟们,辛苦了。不过康王殿下不发兵,咱们也是无可奈何。人家连自己的老子老娘都不管,咱们又能如何?”

    他指着大名府城中的一处位置,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自来到河北,如今已经足足有一月有余,马上就是元日,这位王爷一直是兜兜转转,试图避开番子的大军。要不是这些日子围攻大名府的女真人都去了东京城,想来他也不会到这大名府来。”

    李博冷笑道:“王铁枪在东京城苦苦支撑,咱们兄弟在这受冻守城,这位王爷,却是美酒佳肴,美人歌舞,实在是逍遥的很呀!”

    “不可乱说,你狗日的不要命了!”

    孟将军赶紧看了看周围,立即沉下了脸来。

    “别怪我没有提醒,谁要是因为这个掉了脑袋,可别怨老子!”

    孟将军带人离去,李博和杨虎相对无言。上官昏庸至此,也不知道这东京城,到底能不能坚持下去。

    大名府城中的班瑞殿,赵构和一众幕僚,部下正呆在大殿正堂,心思各异。

    大殿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茶叶的清香和美酒的醇香混在一起,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里虽然有美酒,却没有佳肴,有美人,却没有歌舞。

    不过,相比于城墙上的天寒地冻,冰冷刺骨,尤其是东京城的冻死、饿死不断,这里已经是人间天堂了。

    赵构坐在大殿之上,俊朗的面容被火光映射的忽明忽暗,他眉头紧锁,不知在担心些什么。

    耿南仲看了一眼相州知州汪伯彦,轻声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殿下,如今何去何从,殿下还需拿个主意。”

    这位宋皇的帝师,一出东京城就玩起了失踪,并在赵构去东京城勤王事上三缄其口,也不知在他心目中,到底谁是天子,朝廷和东京城数十万百姓与他个人性命相比,孰重孰轻。

    赵构于河北建兵马大元帅府,时任河间府知府的黄潜善为副元帅,其时河间府已经沦陷,这位黄副元帅可谓是恰逢其时。

    而另一位副元帅相州知州汪伯彦,亲自迎赵构于黄河北岸,也是早已经预见了东京城必然陷落,此君一再阻止本已畏金如虎的赵构前往东京城,又不愿发兵给宗泽,前去救援东京城,投机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殿中个人心思各异,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汇聚一堂,可谓是群星璀璨,一丘之貉。

    “殿下,东京城虽有王松这个武夫,但城内城外早已隔绝,粮食炭薪无从供应,东京城陷落,已经是不可避免。殿下身负皇家重任,切不可鲁莽行事,反被金人所弑!”

    黄潜善话音刚落,汪伯彦也是肃拜道:“殿下,黄相公所言甚是,金人势大,殿下不可涉险。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万金之躯,更宜韬光养晦,千万不可失了分寸。”

    东京城一旦陷落,赵构就是这天下之主,他们也就是从龙之臣,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均系于赵构一身,如何能让这奇货可居之人轻易涉险?

    “诸公所言甚是。”

    年轻的赵构终于开口,言词颇为诚恳。

    “金人如狼似虎,当者辄破,官军确实不堪一击。本王欲孤身一人前去东京城,解救我大宋天子,父母、兄弟姐妹,解救东京城百万百姓,然此举无异于飞蛾扑火,于大局无益。本王真是心焦如焚,痛不欲生啊!”

    他说着说着,泪水簌簌而落,显然悲伤不已,动了情感。

    旁边几人眼神一对,各自分开。

    赵构指着面前案几上的一份文书,擦了擦眼泪。

    “此乃军中一名叫岳飞的将官所上,言辞恳切,情真意切,望本王率部南下东京城勤王。本王也是左右为难,难于取舍。”

    黄潜善接过上书,狐疑着打开。

    “殿下麾下十余万之众,而勤王之师日集,彼方谓吾素弱,宜乘其怠击之,焉能逡巡不进,逗留观望。黄潜善、汪伯彦辈不能承意恢复,奉车驾勤王,东京之围难解。小人愿殿下亲率大军南渡,则将士作气,东京城无忧,朝廷无忧……”

    几人看完,汪伯彦大怒道:“小小一个军中粗汉,也敢越职,中伤大臣,冲撞殿下,非所宜言。”

    黄潜善也是红了脸,尖声道:“殿下无忧,下官一定将此人革除军职、军籍,逐出军营,以儆效尤!”

    赵构摆了摆手,轻声道:“此事就由黄相公和汪相公去处置,本王不想军中怨声四起,军心不稳,两位要谨慎从事。”

    黄潜善和汪伯彦心知肚明,一起上前道:“殿下放心就是!”

    这个时候,谁敢和他们二人做对,那就是吃了豹子胆,咎由自取。这种人只是开除出军营,已经是便宜他了。

    赵构站了起来,温声道:“各位相公下去,好好整肃军马,防止军士哗变。本王这就要回去,为父母、为官家、为东京城的百姓祈福。”

    耿南仲和汪伯彦几人一起肃拜道:“殿下仁孝,臣等知之。”

    赵构离去,黄潜善唤过部下,怒声道:“下去彻查这个岳飞,马上逐出军营。军中凡是有怨言者,一律革职查办!”

    赵构回到后堂,几个早已等候的眉目含羞的美貌女子便迎了上来,几人一起上前,为赵构宽衣解带。

    “殿下劳碌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赵构微微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子衣衫褪尽,一手一个,搂入怀中,径直向榻上而去。

    随着女子的娇羞声和喘息声响起,赵构才感觉到一阵彻底的放松。也只有在女人柔软的身体里,他才能逃离现实的恐惧,迷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