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章 太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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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酒下肚,房中之人都是忠义之士,气氛也便慢慢的热闹了起来。只有牛皋坐卧不安,王松在侧,他要保护主官的安全,也不敢放怀痛饮。
朱梦说摇头道:“杀得好,像王襄这等官员,满朝都是! 尚禽色之乐,坐而论道,多无用之物! 上无良机,下乏贤臣,如何不败!”
王松暗暗钦佩。这朱梦说倒是是条直爽汉子,怪不得和陈东一样,年方四旬,还只是个太学生。
“王相公,那就第二战,又是如何惊险万分,王相公不会是唱的空城计吧? ”
花想容的一番话,让王松点了点头,暗叹此女子的聪慧。
“花小娘子说的不错!”
王松沉声道:“我军四万余人,集结于城外,孤注一掷,偷袭完颜宗望之东路大军。若是金人趁此机会攻城,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抬起头,看着众人,正色道:
“我军四万余人,一半都是民间召集的死士,鸡鸣狗盗之徒皆有,且仅仅训练了不到半月。我军与完颜宗望大军在城外大战,完颜宗瀚军前来救援。若不是完颜宗望受了重伤,也许我军就一败涂地,尸横遍野,想起来都让人后怕!”
花想容却是摇了摇头道:“王相公,女真人骄纵,绝对不会来攻城,王相公应早料到这点! 仗义每多屠狗辈,我军虽损失了两万余人,但女真人的损失也只多不少。王相公逼退女真大军,不知救了东京城多少百姓,奴家钦佩之至!”
王松微微颔首,想不到这个女子颇有见识,和李师师一样,性情刚烈,颇有女中豪杰之味道。
也不知道历史上,靖康之变时,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奇女子?
“宇文叔通说的好,女真凶强暴虐,狡诈蛮横,不可以以理服,不可以言说诱。以百年怠惰之兵,当新锐难抗之敌;以寡谋安逸之将,角逐于血肉之林,中国之祸,未有宁期。如今看来,字字真言,道君皇帝,糊涂啊!”
陈东话音未落,另外一个太学生接道:“辽天祚之亡,赵良嗣以为纳之必失信于金,必启外侮。倘若是二人之计得行,我朝不立道君皇帝,不立张觉,金虽强,何以伐宋哉! 现在想来,字字珠玑,道君皇帝真是糊涂啊!”
王松大惊失色,敢攻击太上皇,这位仁兄才是大大的“愤青”!
还没有等他出声劝解,花想容却接着说道:
“君嬉臣弄,庙宇失策,以文制武,主帅非人,焉有不败之理! 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有不亡者,道君皇帝甚矣! ”
赵佶初期,想要趁辽之危,侥幸恢复燕云故地。奈何力弱难敌,又以货币赂金,来谋存新得之地,继而又不果,又寄希望于联合旧辽故臣,以牵制之,满盘皆输。
王松不由得连连点头。国破家亡,乱世之秋,奋不顾身者,果然多了起来。
陈东眼光转向了王松,问道:“王相公,你与金人数场大战,大多都能稳操胜券。以你所见,我朝能否击败金人,宋金之优劣又如何?”
屋中其他的人也都看向了王松,想要从他口中得出答案。
“金人之所以优于宋者,兵强将勇尔。以金人之精锐骑兵,冲击宋人之孱弱步卒,当者无不破之,这边是当今的现状。”
王松正色道:“若是军士不怕死,文官不爱钱,即便金人兵强马壮于我大宋百倍,又岂能撼动我天朝分毫! 国之衰亡,皆在于人心!”
“王相公所言甚是!”
陈东摇摇头道:“满朝皆是营营苟且、趋利避义之辈。文臣武将,私心自用,若都如李相公,国事何以至此!”
王松暗自摇头,你的李相公忠义尚可,但说到治国爱民,行军打仗,那是大大的外行了。
河东数十万大军解救太原,能被女真人一一击破,前后数次大战在,作为两河宣抚使的李纲未能有任何建树,虽说将在御中,但堂堂的两河宣抚使,坐看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实在是说不下去。
而宋军一触即溃,就连西军也是鲜有胜绩,士卒之惰战,尚武之气之缺乏,历朝历代,实属罕见。
王松继续道:“金人虽然退去,但等到秋日天气转凉,必会又大举南侵。为今之计,只有招募军士,编练新军,才能和金人继续抗衡!”
花想容不由得一惊,问道:“相公,难道说我大宋就没有百战之士了吗?”
王松摇摇头道:“金人从河东、河北南下,两河边军已经被打散;种师中、种师道皆已过世,姚古贬斥,西军精锐损失过半,其余还要镇守西夏横山前线;金人两次围攻东京城,京畿禁军或战死,或溃逃,目前已无人可用。”
“至于折家军,三万余人,还要同时面对西夏和金人的两面夹击,不要说解救京城,恐怕自身已经难保!”
东京城里,名义上现在士兵还有六七万人,但大都是乌合之众,只有万人左右的所谓精锐。其余的还要甄选,进行整编训练,参加几场血战,才能算是真正的禁军士兵。
众人都是低头不语。一场场大战下来,逼退女真人,东京城不破,没想到却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王松劝道:“各位也不必忧心,如今金人退去,我朝政可以大练新军,秋冬就有小成,和金人可以抗衡。如此坚持不懈,或三五年,金人必败!”
众人都是振奋,一起抬起头来,陈东笑道:“咱们放着身边有这样一位抗金名将,却去杞人忧天,是不是太蠢笨了些!”
王松大笑道:“有你们这些忠肝义胆之人,才是天下百姓的福气,来,大家一起干了此杯!”
“喝酒!”
众人一起举杯,碰在一起,都是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气氛也变得更加热烈。
牛皋听的乏味,迷迷糊糊,低头打起盹来,听到众人的大笑声,他也赶紧睁开了眼睛,跟着举起酒杯,大喊起来。
“喝酒,喝酒!”
众人看他懵懵懂懂的样子,都是忍俊不住,一起端起酒杯,开怀痛饮。
花想容轻声笑道:“牛将军这样一个征战沙场的好汉,让他到这里谈诗赋词,指点江山,确实是太难为了些。”
陈东也笑道:“牛将军是朱亥、樊哙那样的壮士,战场上纵横杀敌,乃是万民敬仰的英雄,咱们敬他一杯!”
牛皋赶紧举起酒杯,和众人一饮而尽。
城东放下酒杯,眉头又皱了起来,又开始了他的“愤青”表演。
“王相公,你在军中,可能不知这朝中的风向。你就说这些太学生,大多数只是为了求官,什么黎民苍生,国家民族,在他们眼里不明一文。可惜满朝文武,皆是如此,人人爱财,酒色迷人,那还有上阵杀敌的勇士,忧国忧民的士大夫?”
王松点点头,这位仁兄说话太过大胆,只是刚才这几句话,就得罪了满朝文物,包括这太学生。
王松正色道:“陈兄所言甚是,但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隔墙有耳。权利越大,责任越大,不深蹲高位,怎能为更多的百姓做事,陈兄还是要保重自身,不可逞一时口舌之利,而误了大事!”
陈东面色一红,想要说话反驳,找不出理由来。
花想容点头道:“王相公所言甚是,咱们都要保全自己,方能有所作为,抗击番贼!”
众人连连称是,七嘴八舌之时,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一大群太学生走了进来。
领头的一人三旬上下,面容清瘦,气势非同一般。
陈东、朱梦说、花想容,包括房间里面的几个太学生都站了起来,一起肃拜道:“见过吕学谕。”
学谕“掌以所授经传谕诸生”,乃是太学生的授课教师,知识之渊博,自然不言而喻。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以他今日的地位,寻常的人物,还真当不起他起身回礼。
吕学谕见王松如此托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冷声说道:“陈东,你们几人,不好好读书治学,却在这里和闲杂人等闭门论道、妄言朝政。你们把太学当成了什么地方?”
陈东眼睛一瞪,朗声道:“吕学谕,你休得胡言乱语。这位乃是同知院王松王相公,这位是花想容花大家。我等邀王相公和花大家前来,也只是关心国事,探究一二,又哪里来的妄言朝政! ”
吕学谕冷冷哼了一声,简单行了一礼:“下官太学学谕吕祉,见过相公!”
话音刚落,不等王松说话,他就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嘴里面说道:“谈经论道,在下倒是也想听听。”
王松心里“咯噔”一下,感情这厮是专门来挑刺的。
宋朝太学教师的年龄最低要求应该是在三十岁以上,这吕祉看上去也就30出头,看来也是留校任教、或入仕从教的高人了。
只不过,这嘴也如何会这么刁钻! 这么没有礼貌,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变成了是席中之人。
其他的太学生可不似吕学谕这般无理。王松乃是同知院,天天和皇帝打交道,由不得他们这些还没有进入仕途的毛头小子置椽。
“见过王相公!”
太学生一个个上来行礼,然后站到一边。
王松点点头,朗声道:“大家既然来了,就都坐下吧。”
太学生们纷纷行完礼,站在了吕学谕身后,目光一起看向了王松。
朱梦说颇为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这吕学谕不请自来,只怕不是为了到此露露面而已,想起此人的出身和履历,只怕是来者不善。
朱梦说眼睛看向了王松,只希望这位相公不要来个勃然大怒,流血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