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章 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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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金秋,秋风习习,落叶堆积,整个汴梁城却是一片繁荣热闹景象。

    秋月高悬,此时正是中秋之夜,华灯初上,汴梁城里的诸多酒楼瓦舍都是酒客盈门,贩夫走卒、文人骚客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热闹异常。

    酒楼瓦舍门前的彩楼,都是经过重新结彩装饰,楼顶上彩绘的旗杆上面,写着“醉仙”两字的酒旗随风招展。

    此时此刻,正是生意最好、顾客最多的时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多的是盈门的贵客。

    至于留在家里的东京市民们,则会喝着新买的佳酿,吃着月饼,石榴、梨子、板栗、葡萄、橘子等物,品着肥美的螃蟹,一起赏月或者出去游玩。富贵人家会在自家搭建的亭台楼榭上面赏月,平民百姓则会在外购买吃物,在家中赏月聊天。而皇宫里面更是热闹,会演奏音乐舞蹈,悠扬婉转的乐声远远传来,在开封城中飘扬。

    金兵甫一退去,汴京城便又开始了灯红酒绿,诗酒年华的骄奢。战争的创伤很快就被健忘的人们给遗之脑后了。

    不但被遗之脑后,简直是变本加厉、喜笑颜开、纵歌放舞,唯恐去之不及,因为前方传来了捷报,两河宣抚使王松王相公率领手下虎狼之士,不仅光复了河东大片故土,而且恢复太原府了!

    消息传来,整个汴梁城上下都是群情振奋,欢声笑语。百姓纵歌放酒,士子流涕醉诗,更有许多良家子、游侠儿、热血志士,打起包袱,背上朴刀,跨上长剑,远赴河东,想要投在王松帐下,建功立业,勒马燕然,封狼居胥。

    而对于东京城中的百姓来说,自宣和末年以来,长达两年多、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大街小巷,处处都是欢声一片,孩童们通宵玩耍,欢乐沉醉的夜晚。京城热闹喧嚣,所有人都沉醉在欢乐的海洋中。青年男女平常接触机会少,这一夜则是出门赏月,人约黄昏后,月亮成了爱侣们的月老。

    许多男女老少都在家中焚香拜月,默默许愿,保佑王相公长命百岁,保国安民,再破胡虏。

    大宋皇城福宁宫内,此时也是灯火辉煌,欢声笑语。虽然皇帝为了简约,没有轻歌曼舞,美人环侧,莺莺燕燕,却也有美酒佳肴,新鲜瓜果,更兼国事有为,心宽情舒,人人都多了几分坦然。

    一年前的女真铁骑纵横、兵临城下、濒临破国,到现在的千骑万众、纵马北上、收复太原城,幸福来的太快、太让人目不暇接,让汴梁城中的人们,上至天子、文武百官,下到贩夫走卒、饮车卖浆的普通百姓,都是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感受。

    不但是太原城被收复,河东自太原以南,也已经恢复于王化之下。

    河北的形势也没有糜烂不堪。正是时候让河北忠义军挥军北上,直逼真定府和井陉关,两河连成一体,指日可待。

    更有刚刚递来的报捷文书,王松率军已经收复了石岭三关,太原北面的大门已经关上。

    好消息纷至沓来,自然令人神清气爽,大宋官家每日里红光满面,皇宫里的内侍和宫女们犯了小错,皇帝也是视而不见。

    福宁宫深处的一处楼阁中,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桌子上摆着月饼、瓜果、美酒等物。赵桓一家四口围桌而坐,两个宫女在一旁陪伴。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赵桓看着天边的明月,不由得兴致勃勃,放声笑道:“大军威震河东,恢复太原,王破奴是首功。其军虎狼之师,势不可挡,乃是我大宋的万里长城,朕心甚慰啊!”

    看见丈夫高兴,皇后朱涟也喜道:

    “官家,河东大部归于王化之下,都是王松的功劳。官家要善待于他,他必会感激涕零,报效朝廷,我大宋善矣。不过……”

    她沉吟了一下道:“论功行赏,无可厚非,就要看王松灭了多少番子,这才是根本。”

    “皇后说的是,女真铁骑数十万,若只是杀伤数百,实是不足为喜。王松向来坦然,忠义军兵强马壮,上万番贼,不会有假。”

    话虽如此,赵桓的眉宇间,隐隐露出一丝担忧。

    大臣的奏报,他也都看在眼里。两河每月供给的钱粮,已经是天文数字。虽说和原来的冗军、弱军比起来,粮饷上已经少了很多,但国家给养,耗费巨大,若是劳师无功,仅仅得个破城,而没有杀伤,岂不是让人大失所望。

    且八万之众,又都是精锐之士,掌握在王松一介武夫的手中,若他要敝帚自珍,思之让人不寒而栗。

    即便王松要取而代之,这也并非异想天开。

    东京城中的两万多神武军,也曾经是王松的部下。若是王松挥师北下、再来一个陈桥之变,内外勾结,他又该如何应对?

    一面是外敌千军万马,气势汹汹,灭宋之心不死,一面是大将手握重兵,足可以号令天下,取而代之。作为大宋天子,他又该如何抉择?

    自毁长城的事,他做不出来,尤其是当下。相对于如狼似虎的外地,他宁可成就王松。

    两人成婚多年,丈夫的性格,朱皇后又如何不知道。丈夫除了优柔寡断,有些多疑之外,性格上其实还是挺宽厚。

    朱皇后低声道:“王松一夜攻克太原城,其统兵之能,天下无双。等报捷车辆到时,论功行赏,封他个异姓王也无妨。”

    “皇后所言甚是,朕相信王松,他不会做出欺君罔上之事!”

    赵桓点头道:“当日,他在奏折中提到,他要做卫青、霍去病,辅佐朕成为一代明君,可见其心。再者,媛媛和他郎才女貌,还是尽早让他俩成婚,以免夜长梦多,生出许多事端!”

    王松虽然手握重兵,赵桓也不会、也不敢在此时干出自毁万里长城的事情。一旦王松出事,河东忠义军必会作鸟兽散,到时金人南下,那就是灭国之灾了。

    只是朝中之事,并不能事事遂心。两河之地,光是王松的八万大军所要的钱粮,就已经让朝中的文武大臣们满腹牢骚,更不用说公主下嫁王松。

    人人都有私心,却不知大宋风雨飘摇,国事艰难。

    赵桓叹息了一声。从心底里来说,他还是信任王松的。去岁女真人围城时,自己欲哭无泪、手足无措的情形,如今还历历在目。

    朝中的这些大臣、清流们却是抓住了与武臣统兵、祖制不和,王松没有功名这两条,不停地攻击于他,让他心烦意乱。

    甚至王松杀了西道总管王襄、假冒圣旨进兵勤王的事情也被人抖了出来,闹得朝野上下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官家,多想无益,还是等报捷的账册和车辆到了再说。”

    朱皇后轻声道:“我朝自建国以来,重文抑武,强干弱枝,虽有百万之众,金人南下,却是一触即溃。王松虽说收复了太原,但到底杀伤多少,所获几许,等献捷的车辆到了才知!”

    王松虽然收复了太原,但到底战况如何,赵桓心中也没有数。女真铁骑纵横天下,乃是赵桓心中除不去的梦魇。王松只有大杀金人,赵桓才可以封住朝中大臣们的悠悠之口。

    朝中的这些所谓清流、士大夫,他们反对也不是王松本人,而是王松所代表的武将体系。自大宋开国以来就是武臣不掌兵,以文抑武,以免重蹈唐末五代武夫当政的覆辙,这一国策,如何能在王松的身上破掉。

    夫妻二人,又没有旁人在场,自然是无话不谈。朱皇后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又加上经常会接触政事,自然是有几分见地。

    听到父母议论王松,一旁的皇太子赵谌也加了进来,他扬起了一张小脸,大声道:“王相公武艺高强,收复故土,对爹爹才是忠心耿耿。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只知道饮酒赋诗,不干正事。番子南下的时候不是主张逃跑,就是全不知兵。他们说王相公的不是,大多只是妒忌他,他们才是奸臣!”

    赵桓一愣,不由得摸着儿子的头笑道:“那么赵小英雄,你将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君王啊?”

    赵谌涨红了脸道:“孩儿将来要做一个始皇帝那样的君王,征讨四方,平定天下,建不世之功勋!”

    赵桓和皇后对看一眼,不由得点了点头。赵桓道:“为父送你到军中去历练,不知你愿不愿意?”

    赵谌兴奋的问道:“孩儿当然愿意,若是忠义军,那就太好了!”

    “你倒是自己有了主意!”

    赵桓笑道:“赵谌听旨,朕现在要册封你为两河宣抚副使,在王松帐下听令,你可愿意?”

    赵谌兴奋的大声道:“赵谌接旨,多谢陛下!”

    赵谌兴高采烈地离开,朱皇后担忧道:“官家,你我只有这一个孩儿,让他追随大军出征,是不是太草莽了些?”

    两人还有一女,但赵谌作为大宋皇室的皇位继承人,要到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去,做母亲的始终是有些担心。

    赵桓摇头道:“谌儿天资聪慧,但整日待在宫中,不知兵甲为何物。王松雄才大略,谌儿跟着他,正是时机。先让他在神武军中待些时日,历练一下,再去太原,也算给王松一个缓冲之机。”

    “官家真是煞费苦心。望王松能不负官家的厚望,好好教导谌儿。”

    朱皇后心知肚明,思索道:“官家可直接下旨,任命监军,令河北忠义军挥军北上,解民倒悬。总不能河东捷报频传,河北一无所获吧!”

    夫妻二人相对一笑,个种意思,尽在不言之中。

    朝廷直接下旨,任命辅臣,可以把河北忠义军控制在朝廷手中。

    皇太子亲临太原,辅助王松,百姓究竟是信服王松,还是心向大宋皇室,尚未可知。一番双管齐下,王松即便有怨言,也是无可奈何。

    除非,他要竖旗造反,君临天下。赵桓相信,王松不会,也不敢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