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高瞻远瞩吧，但简糯能感受到，彭正廷是很用心教她些什么，不仅仅是做事的能力，还连带着一些为人处世的经验，当然，仅限于工作上。

    “其实去年末，彭总就有机会升上去了。”梁敏说道，“要是他升上去，我跟着水涨船高，起码少奋斗五年。”

    小余的八卦魂熊熊燃烧，问道：“没升上去，是上面有人看他不顺眼吗？”

    梁敏摇头：“是他自己拒绝的，还跟我说了抱歉，他觉得现在上去，手里能用的人还不足够。”

    简糯和小余都不懂，停下筷子认真地听着。

    梁敏烤着肉，说道：“打个比方，就现在的项目，他带着我们尽全力做好，各方各面都有个交代，后面的部门如果捣糨糊，那就是他们的责任，他们的损失，和我们没关系。但彭正廷要是升上去了，所有人都归他管，后面的部门如果不给力，他就要跟着费心……”

    滋滋烤肉声下，梁敏压低了声音说：“叫做彭正廷强势，帮我们挡掉不少麻烦，其实隔壁好几个部门之间很搞的，他打算把他们一个个都吃掉，给自己铺好台阶再升上去，不然上去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做空掉，什么事都别做了。”

    她把烤好的肉分给两个姑娘，让她们趁热吃，简糯吃了，小余还在好奇：“那万一被其他人捷足先登，那么好的机会错过了怎么办？”

    梁敏不以为然地笑道：“他这样的人，去哪里不抢手，我不知道帮他回头掉多少猎头的电话，就今年这副样子，还有好几个公司的大老板亲自找他，我们老大名声在外，是真的很有本事。”

    小余迅速吃了烤肉，咽下去后问：“我这种没本事成天混日子的人，在他眼里是不是很讨厌啊？”

    梁敏摇头，看向简糯说：“他很喜欢给公司培养人才，他说自己就是受前辈恩惠才一步步爬上来的，毕竟普普通通的出身，想在社会上出人头地很难的。现在距离阶层飞跃虽然还很远，但该有的经济能力他都达到了，他也不在乎什么阶层不阶层的，就觉得到了他来回报的时候，所以看中哪个同事，就会尽力帮他们。”

    简糯和小余异口同声地说：“真了不起。”

    梁敏笑道：“当然也不是白辛苦的，他往公司各部门输送的人才，将来一步步上来，哪怕离职去别的公司，大部分还是会在一个行业里，以后兜兜转转，等他升上去，下面的小朋友也升上来了，这人脉啊人情啊，他就全捏在手里了。”

    听到这里，简糯和小余的脑筋有些跟不上了，大家又烤了一盘肉，小余忽然感慨：“怎么有点像《金枝欲孽》啊，彭总这个人的心机也太深了吧，怪不得他老婆要和他离婚，晚上睡觉背后一冷……”

    梁敏笑得呛住了，说：“当然不可能啦，他怎么可能去算计自己的老婆，他也没有算计同事，只是连带着给自己某点福利罢了，其实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也没偷偷摸摸的。”

    简糯说：“我觉得彭总很了不起，他不仅仅为薪水和公司服务，他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梁敏冲她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意思。”

    小余说：“我目前的理想就是，年终奖能顺利发下来，两边爸妈放弃催我们结婚。”

    梁敏才新婚，自然很好奇，笑道：“结婚不好吗？”

    小余说：“如果不买房子就好，结婚我是愿意的，现在我们两个的收入，一年出去旅游两三次或者我攒一攒给自己买个包，都不是很辛苦的事。可一旦买房子，旅游啊买包啊，想都别想了，以后就是给房子打工。”

    这些话题，简糯插不上嘴，爸爸妈妈努力工作一辈子，给了她不错的条件，当然代价就是一家人聚少离多，这其中的得失取舍值不值得，外人是很难体会的。

    梁敏问：“男朋友家里，就一套房子吗？“

    小余点头，说道：“他自己工资不低，但父母从前条件不怎么样。其实我家里有一套很老很小的公房，现在借出去也就三千多一个月，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在那里结婚好了，但他父母觉得很没面子，我心想这面子是要用钱来换的呀，有地方住不就好了，老房子装修好了也可以很舒服的，就一直谈不拢。”

    梁敏劝道：“你好好商量，不要伤感情。”

    小余叹气道：“他过不了父母那一关，我在等他想通，不然我就是嫁个妈宝，什么都要看父母的脸色。当然了，反过来我爸妈也一样，他们也不希望我在老房子里结婚，说可以把老房子卖掉，置换新房子，但房产证上我和老公的名字，要按首付出资比例来分配，那边又不答应……”

    简糯在一旁听着，已经糊里糊涂了，甚至觉得很麻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余的烦恼她无法体会，其实同样的，她的孤独和寂寞，别人也感受不到。

    人生就是这么独立而复杂，所谓的共情，可能只是某一瞬的欢笑和眼泪，谁会真的把别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人一辈子亲密相处的，就那么几个，如果还要过得很纠结，不如散了的好。

    简糯心里一咯噔，她怎么好像突然理解了林烟的心情，好好的日子谁不想过呢，要不是过不下去了，怎么可能想离婚来寻求解脱。

    他们这些外人，看到的只是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梁敏一个过来人，和小余这个即将步入婚姻的新生有聊不完的话，简糯插不上嘴，她连男朋友都还没谈上呢。

    于是她一个人吃掉了近一半的肉，还好本就没点太多，不然四千多块的衣服要绷开线了。

    下午回公司，她还要面临赔偿的问题，不管那个叫她胖子的女同事有没有良心负责，对公司来说，是简糯的电脑因为外力损毁，公司找她就行了。

    交上去后，等送修、检测等等流程走完了，最后会给她赔偿的报价，暂时先给她配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抱着电脑回来时，遇到应酬完了回公司的彭正廷。

    “电脑怎么了？”彭正廷随口问。

    “不小心弄坏了，我领了一台新的。”简糯说道，“不然没办法做事了。”

    彭正廷停下脚步问：“我记得你邻居是做IT的，那个小高。”

    简糯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老板，生怕他问自己，是不是背后有枪手。

    彭正廷其实早就觉得，那么专业的制图不会是简糯自己做的，毕竟她之前做的东西，自己都有看过。

    “多跟他学学，多点技能没坏处。”彭正廷说罢，一路往他的办公室去，并没有打算揭穿简糯，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简糯松了口气，暗暗决心找高深拜师，不然下次就要露馅了，边上的王磊还天天盯着她，要跟她学。

    走向会议室，不晓得是因为在走廊最深处天然带着压抑感，还是简糯对这一群同事里有人捉弄自己产生了抵触，越靠近心情越沉重，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要怎么熬过去，还说什么补贴和奖金，够不够她赔公司电脑的。

    办公室里，彭正廷处理完一些工作，梁敏进来告诉他明后两天的安排，他一面听，一面看公司官网上的信息，说道：“最近没什么课程推荐吗？”

    梁敏苦笑道：“今年这样，上面还是控制了一些运营成本的。”

    彭正廷了然，说道：“新项目交接完后，你找一些相关课程，我们部门内分享一下。”

    梁敏记在笔记本上，又听老板问她：“简糯的电脑怎么坏了？”

    “我不太清楚。”梁敏淡淡一笑，“等我问过她再告诉你。”

    “不必，我只是随口一问。”彭正廷说，“明天上午我不进来，带悠悠去复诊。”

    梁敏记录好后，再交代了一些事，就退了出来。

    坐下就给简糯发了消息，说老板问她原因，她敷衍过去了，让糯糯有个准备。

    其实不想告诉彭正廷，并不是怕事情闹大或者怎么样，更不是简糯自以为是觉得老大会为她出头，毕竟都是一个部门的，帮谁不是帮。

    她主要是不想让老板觉得她没用，比如她完全可以把U盘放放好，不该把水杯放在电脑边等等，反正她现在不想被任何人责怪，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错的是那个坏人。

    熬到下班，回家已经九点多，巧的是，在地铁口外的便利店，碰到一样刚下班回来的高深。

    他们都买了便当和肉串，高深又多买了两盒苹果茶，分给简糯一人一盒喝着回家。

    说起公司里的事，简糯倒了一肚子的苦水，高深总是幽默地逗她高兴，于是约好洗完澡一起吃便当，顺便看高深怎么把她的U盘复原。

    “我想买一台新的电脑，帮我看看好吗。”简糯说，“我就处理一些公司的文件，平时看看片子，但是现在各种办公软件越来越高端，我的机器都跑不动了。”

    高深说：“你要是不介意，拿我的去用。”

    简糯忙摇头：“那怎么行，你要工作的。”

    高深笑道：“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