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死了。

    在道上最动荡、最混乱的时候，就这么死了。

    晚上十点半，我重新回到医院，发现医院的大门已经被码头工的人用水泥砖彻底封死，不许任何人进出，内陆湾但凡排得上号的人，都来了，码头工更是全员到齐，你永远无法想象上千人围堵医院、将走廊、过道、院子等地方完全站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景，虽然这些人很愚蠢，但是场面确实很壮观，这就是龙头突然去世所引发的后果，这就是德叔。

    大门被封住，我只能带着林斌翻墙进去，到了里面才发现，码头工跟医院的工作人员起了冲突，十几个保安被打翻在地上，全都头破血流的，有几个中年医生还被五花大绑，好像是医院的高层，身上被贴满了标语，像“庸医”、“畜生”、“吸血鬼”等等，一些马仔还拿着扩音器在破口大骂，说德叔是被医院治死的，是被谋杀的，群情激昂，义愤填膺，非要医院给个说法。

    很多男医生挨了打，很多女护士被吓哭了，但即便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医院的运作也仍旧没有瘫痪，所有医生都在坚持自己的岗位，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医院里的病人，该看诊看诊，该手术手术，我在旁边看得很感慨，不愧是为人、民服务的行业，确实当得起一声白衣天使。

    我带着林斌和几个小弟往人少的地方走，李龙正义感最强，要是他在这里的话，没准已经跟码头工打起来了。

    “吗的，码头工没了德叔，真是一群脑残啊，闹得这么大以为很威风吗？还不是得蹲号子，我擦……”林斌很不爽的骂着。

    我嗯了一声，林斌没有说错，现在是法治社会，码头工的这种做法已经属于严重医闹了，是很大罪的，看样子德叔的死，对码头工的冲击确实很大，五叔六叔，还有陈炳他们，都一大把年纪了，不可能不清楚后果的，由此可见，德叔没有说谎，确实是有资本插手进来了，如今的码头工已经不再受控制，有人想把码头工彻底搞垮。

    我带着人穿过几条走廊，最后来到三楼，德叔的病房外面人满为患，全是叫嚣的人，但出奇的没有混乱，因为有林福和陈炳在维持秩序。

    “草，白诚这个王八蛋，西胆子真大啊，居然还敢来……”

    有几个马仔愤怒的骂着。

    “让开让开，一群废物，德叔都死了，你们还装个毛啊……”林斌带着几个小弟在前面开路，很嚣张，大摇大摆的，我来到门口，陈炳就对我说：“白诚，下午你刚离开，德叔就死了，你在病房里做了什么，德叔是不是你弄死的？”

    我笑了一下，说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这里就是医院，德叔到底怎么死的，你们不会找医生来检查的吗？

    陈炳被我窒了一下，不说话了，五叔坐在轮椅上，愤怒的冲我吼：“白诚，你一个外人过来干什么？这是我们的家事，不用你管，马上带你的人滚下去。”

    我抽出一根烟，想了想，还是没有点燃，而是夹在耳朵上，我说：“五叔，老二被废了就好好养伤，都一把年纪了，小心暴毙啊……林雪是我马子，我是德叔的女婿，为什么不能来？”

    五叔很愤怒，他的马仔们更愤怒，突然，林斌拿着棍子走上来，对我说：“白诚，德叔已经死了，你来也没用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会处理好后事的，别在这里添乱。”

    我没理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病房的门就打开了，林雪红着眼走出来，对所有人说：“爸爸去世前吩咐过了，码头工交给白诚管理，林福，爸爸让你好好跟着白诚混，你也听到了的吧？”

    林福脸上的肌肉抖了几抖，过了几秒钟，他才用嘶哑的声音说：“大小姐说得没错，德叔吩咐过，之前抓阄分配的产业不变，但是总公司要交给白诚管理。”

    “草，凭什么啊，搞死白诚是德哥说的，要跟白城他弟弟联手也是德哥说的，合着折腾了这么多天，伤了那么多兄弟，就他妈只是个闹剧？”陈炳愤怒的吼着。

    五叔也拍着轮椅说：“我不服，吗的，德哥的遗嘱到底是什么，他到底藏了多少钱，阿雪你赶紧交代，我们是一家人，钱我们自己管，一分都不能给外人。”

    林雪破口大骂，说草泥马的，你们都在门口吵了一天一夜了，烦不烦啊？反正这是爸爸的遗言，遗言懂吗？你们爱信不不信，码头工是我爸爸成立的，公司也是他成立的，钱他确实有，而且还不少，但这是我家的财产，跟你们一毛钱关系没有，爸爸早就提前请律师了，遗嘱也具备法律效用，你们闹得再大也没有用。

    林雪的话把在场的人气了个半死，五叔拍着腿狂骂，说林雪吃里扒外，陈炳说德叔没人性，一点都不管兄弟们，六叔委婉了一点，但也说德叔的做法不合理，总之就是各种不服吧。

    我心里冷笑，这就是人生百态啊，码头工确实烂到骨子里了，德叔活着的时候还能压着他们，这才刚死，所有人就翻上了天，真是没救了。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紧接着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大群闪着红蓝灯的车子，从马路上排着队朝医院这边过来，我站在走廊上行，心里很冷静，真的，这一刻我的头脑十分清晰，我转身对林福说：“你出去传话给所有码头工，让他们守住门口，绝对不能放任何一个阿sir进来，要是阿sir动手，我们也动手，把他们往死里打！”

    林福有点惊讶，但是他没说什么，把棍子扛在肩上，穿过人群就下去传话了，我看着外面已经有阿sir在砸门，远处是越来越多的阿sir在朝这里汇聚，我知道，大洗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