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拆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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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泽清一边说,一边拍打着自己大腿,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他做的这几件事,只有周延儒的事较为单纯,可以视为报恩之举。

    对朝廷来说一样很为难,毕竟周延儒是崇祯皇上亲定的案子,是被治罪的首辅,其家产是抄没了为军饷,结果刘泽清要求归还军饷,并且照顾周延儒的家族。

    这等于是推翻了大行皇帝当日决断,对臣子来说是不忠,对福王这个刚即位的大明天子来说,诚为难堪之举。

    朝廷只能捏着鼻子答应,通辑候家父子,就是刘泽清和东林党的割裂之举。

    在山东和初下淮安之时,刘泽清为了在淮安一带立足,对东林党极为逢迎和巴结。

    待拥立之事以后,刘泽清则是与马士英等人结成了军政上的联盟,自然是要与东林党做完全的切割。

    首鼠两端并不会使东林党原谅刘泽清的背叛之举,反而会得罪马士英这样的实力派。

    虽然其实马士英已经约束不了部下,拥立之时,连黄得功也没有事前通知马士英,而是各镇武夫们先决断之后,才通知了马士英结果。

    马士英倒也知机,立刻率先拥立,结果成就了其现在文臣第一的地位。

    最衰的肯定是举棋不定,内部争论不休的东林党。

    史可法等人也是万没想到,本朝以文驭武二百多年,武将在万历年间的记录是见文官需要左手持弓,右按剑,青衣小帽如同奴仆般拜见,否则就会被弹劾为无礼。

    在军务政务上都是文官当家,何况是拥立大事。

    谁也没有想到,国势演化之下,武将已经是根本压服不住了。

    郑隆芳听着这些话,也是忍不住吃惊。

    跋扈嚣张到如此地步,会不会闹个没下场?

    兴许是看出郑隆芳脸上的忌惮畏惧之色,刘泽清止了笑容,冷冷的道:“你们也不必担心什么,天子就是我拥立的,我不该在淮安享享福?但凡有些良心,凭着这拥立之功,只要老子不造反,这一世富贵就该许我的!尔等不必考虑太多,操练兵士,安心驻守各县,打粮催饷,不要叫将士饿肚子,不要亏了给老子的钱粮,这才是你们的正经差事!”

    “是,大帅!”

    各人还是按着旧日习惯,躬身之后,以旧日称呼应诺下来。

    刘泽清也不介意,挥了挥手,便是令众将退下。

    众将退下之后,刘泽清又将图纸拿到眼前,和那精通园林建筑的清客认真商讨起来。

    ……

    李化鲸和刘之幹一起奉命出来,两人都不觉得眼前这差事难办,是以神色间都较为轻松。

    李化鲸原本就是中军坐营官,这个位置不是心腹中的心腹是坐不上去的。

    刘泽清的家丁亲兵,多半都归李化鲸和刘之幹两人掌握,这是刘泽清保命的根本所在,以大量家丁为核心建立的正兵营更是刘泽清部最为精锐的部曲。

    三千多人的正兵营中有好几百家丁,多半任中下层武官,所有将士几乎人人披甲,虽然大半是绵甲,只有少半铁甲,但这披甲率来说,已经是明军营盘中罕有的精锐之师了。

    中军则是还有千余家丁,大半是曹州人,剩下来的也是曹州附近人出身。

    都是刘泽清喂饱了的亲信心腹,个个武艺高强,能马上驰射的也是不少。

    在几年前清军入关之时,刘泽清顿兵不敢战,后来清兵退走,他却带着这些家丁在山东等地饱掠,用大量的田亩和金银扩大了自己的家丁队伍,装备了正兵营,正是因此刘泽清才从一个普通的将领一跃成为强镇将领。

    李化鲸领命出门时,便是从正兵营带了三百兵,同时还从中军带了一百家丁出来。

    四百多人将划定的宅邸区域团团围住,然后兵丁们挨家挨户的去清人。

    大量兵丁如狼似虎般的冲入大大小小的民宅,喝令宅邸中人只准带着随身细软出门,有敢拖延或违命的,便是用枪杆刀鞘加以痛殴。

    李化鲸和刘之幹骑马在远处看着,四周围拢来观看的百姓怕有好几千人,但两个青年将领根本不以为意,只是派了一些兵士将围观百姓远远隔开,李化鲸还特意吩咐,若有敢随意议论,非议大帅的,一律拿捕交给淮安府衙,枷号示众,然后重重治罪!

    客兵在淮安驻扎已久,众人对刘泽清和这些客兵将领的脾气已经相当了解,倒是无人敢在外随意议论,只是若是看到众多淮安百姓的心里,怕是只能看到熊熊烈火。

    这些山东兵实在太招人恨!

    在地方上强取豪夺,设立税卡,划定区域征粮。

    交不出钱粮的,先是打骂,然后抓人枷号,将男子拉到衙门打板子。

    若还是交不出,就是直接派兵上百姓家中抄掠,将所有值钱物品都是带走。

    若有反抗不从者,便是当场斩杀。

    这几个月下来,不知道有多少普通百姓家破人亡,或是被迫流亡逃难。

    就算殷实人家也不好过,被强抢的,或是被客兵假扮土匪,掠走家中小孩来勒索钱财的事,实在是数不胜数。

    客兵甚至很多时候就是明抢,烧杀抢掠起来不逊于流寇土匪。

    所有徐淮一带的百姓对客兵都是恨之入骨,总之没有官绅百姓觉得这些官兵是来保护自家,相反,这些客兵就是明火执仗的强盗。

    这也是清军南下之时,徐淮凤寿一带都没有象样抵抗的原因之一。

    明朝失尽人心,客兵荼毒地方,加上剃发令未下,华夷冲突还没有到不可调解的地步。当时朝中汉官的建议就是以满从汉,干脆清人蓄发,易服,这样大家就算一家人,没有民。族。矛、盾,这个新的王朝就会顺利的建立起来。

    或是如此前的辽和金一样,辽人未理会汉人衣冠发饰,金人推行过一段时间剃发,后来因北方汉人激烈反抗也是放弃了。

    蒙古人到中国的殖民者心态很重,也可能就象是牧民放牧,只要有牛奶和牛肉供应,牧群内部的事牧人不会过多干涉。

    正因如此,其在中国近百年却从未有干涉百姓衣冠发饰的打算。

    就算这般,到了明初时,胡风胡俗对华夏的影响也并不小,明初时重制礼仪官制,重定典章制定,复汉官威仪,禁胡人发式和衣着,朱元璋也是花了不小功夫才扭转过来。

    满人则是铁了心要使汉从满,不光是令官绅和武将投降,对民间也要完全掌握,衣冠发饰就是最明显的标识物,非改不可。

    再用文字狱来打压汉人思想,用八旗为核心,以满制汉。

    一直到道光年间,林则徐身负重任,才开汉人为钦差的先例,到太平天国时,才大规模任用汉人督抚,因八旗和绿营俱不堪用,才开汉人士绅办团练,拥有汉人武装的禁令。

    清军至徐淮之时,民。族。矛、盾未起,反而是地方上矛盾深重,就象是被流寇和大明官兵肆虐过的河北山东河南等地,清军一至便是望风而降,并且在多年之后也较少反抗起义,其因便在于此。

    就以眼前的情形来说,若是有一股清军至,客兵怕是立刻成过街老鼠,只有人人喊打的份。

    大量百姓被从自己宅邸中驱离出来,因为事出突然,很多人都抱着家中的被褥和少量值钱物事,目光茫然的被客兵用刀枪从家中押出。

    有的人家甚为穷困,就一些破烂被褥和简单打了包的衣袍包裹,甚至连米罐面缸都被用小车推了出来。

    至于床铺家俱之类,却是没有办法搬取。

    有一些老人之类,实在是破家难舍,纵是被打的满头满脸的血,也是攀着客兵的腿脚,拼命哭嚎哀求,请求再宽恕时间,容他们将家俱搬抬出来。

    还有一些宁死也不肯搬离的,他们虽然只有一个小院和几间破瓦房,在淮安府城这样的地方也并不值钱,但这是他们在这里生活的根,一旦搬出去,他们是没有可能再有钱置办房产,他们在别处又没有房舍,也没有田亩土地,就是说这一下连安身的地方也没有了。

    “将军,将军,给条活路吧。”

    一个老妇如癫狂一般,看到李化鲸和刘之幹骑马在不远处,顾不得被打的满脸血污,还是奋力爬将过来。

    几个客兵一时间竟是没有拉住,任由这老妇向李化鲸和刘之幹这边爬过来。

    地面上有长长的血迹,几个妇人和孩童也是哭喊着爬过来,不知道是想劝说,还是想一起过来求情。

    “你们这差事办成这样?”李化鲸一直和刘之幹拉交情,两人商议着晚间一起去酒楼痛饮一番,至于各县拉夫子的差事,李化鲸表示不需要刘之幹去辛苦,这事他一人去办就可以了。

    两人正说的愉快,看到眼前这一幕,两个青年将领的脸都是冷了下来。

    “赶紧拉下去。”李化鲸怒声道:“都是办老了差事的,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给我拉下去斩首,看还有谁敢!”

    得了指令的亲兵们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两人架起老妇,喝令低头,那老妇懵懵懂懂根本不知发生何事,只是下意识的按指令低下头颅。

    在惊呼声中,另一个亲兵手碗推刀,锋锐的刀刃推过人的脖颈,切断脊骨,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已经落在了地上,鲜血狂涌而出,染红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