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死者的身份已经落实，那么侦破的方向必然就向着死者的社会关系网进行调查。

    刑侦队的办公室中烟雾缭绕，老吕手拿香烟，坐在我身旁的沙发上说道：“欧阳，你觉得这么一个18岁的小女孩，刚刚从校园步入社会，而且是在自己家的面馆打工，她这样的女孩，会与什么人有深仇大恨呢？”

    我将烟灰抖入放在木质茶几上的水晶玻璃烟灰缸中，或许是急于回答老吕的问题，我将一些烟灰不小心抖在了烟灰缸的外面。

    看着那散落在木质茶几上的烟灰，我叭了一口烟说道：“像谭丽淑这样的小女生，与之结怨的人，最有可能就是跟她有男女关系的人。在他们这种年纪，很有可能因为感情问题而发生激情杀人。”

    老吕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杀死谭丽淑的凶手可能是她的男朋友？”

    我说道：“是的，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因为在谭丽淑的下体发现了精斑，但是通过谭丽淑的衣着整齐情况来看，谭丽淑很可能是在自愿的情况下与男人发生性关系的？所以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谭丽淑的男朋友。”

    老吕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赞同你的说法，如果谭丽淑是被人强迫的呢？只是在发生了关系后，凶手让谭丽淑又穿好了衣物。”

    我说道：“被强迫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谭丽淑身体其他部位并没有伤痕，如果实施*，那么她的身上必定留下一些因为施暴的瘀痕，但是在法医鉴定结果中，并没有发现这些瘀痕。”

    老吕皱眉想了想说道：“如果是因为尸体的腐败程度太重，导致这种瘀痕无法识别呢？又或者说是凶手威胁谭丽淑的方法不是通过施暴，而是通过一些别的精神威胁呢？比如说对她的家人不利等等。你想想，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很注重保护自己的，如果说是自愿发生关系，她为什么不采用保护措施呢？”

    我没有再反驳老吕，因为他的话不无道理，虽然老吕的这种考虑让案情会变得更加的复杂，但是我不能否认有这种情况的出现。无论是何种情况，现在首要的目的就是找出这个与谭丽淑发生过关系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就是案件的重点突破口。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道：“无论谭丽淑是自愿还是被迫和这个男人发生关系，总之找出这个男人，才是本案的关键。”

    老吕说道：“那是当然的。”

    我说道：“记得谭丽淑的母亲说过，谭丽淑在失踪当天出门，是兴高采烈的，心情很是不错。在那么热的天气里，一个爱美的女孩子连遮阳伞都不带，高高兴兴的并且急匆匆的出门，你觉得她的目的会是什么？”

    老吕叭了一口烟说道：“估计是去会情人。”

    我点头说道：“当天谭丽淑一直在店里工作，到了下午有目的性的出门。那么她在店里的时候，一定是和约会的人有过联系的。我们可以通过她的手机通话记录，查找相关的电话号码。”

    在通讯公司，果然在案发当天中午这个时间段，查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这个电话号码在当天中午打来过两次，第一次与第二次的相隔时间是半个小时。而就在当天，上午到谭丽淑出门的时间内，只有这一个电话打进来过。所以我判定，这个电话极有可能就是约谭丽淑出去的电话。

    根据这个可疑的电话号码，警方很快就找到了电话号码的主人。

    在刑侦队的审讯室里，我看到这个男人。他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个子不高，大约在一米七零左右，年龄不到20岁，脸上还透露出一些稚气。不过这种稚气更加确切的说，是一种憨样，就是那种似乎智力不健全的人的模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只是错觉吧。

    现在刚刚进入了11月，天气已经很是凉爽了，但是这个人居然还是穿着一件灰色的单薄的衬衣，加上他本就瘦弱的身体，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他是通过什么办法来抵御寒凉的。

    老吕侧头看着这个小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显得很是镇定，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在被审问，他用十分自信的语气说道：“我叫孙光山，孙悟空的孙，光明的光，大山的山。”

    他的这个自我介绍虽然很是普通，但是这种介绍的方法我在审讯室内可是从没遇到过。因为被审讯的人不是在做自我介绍，不是在求职应聘，他们一般都是有着极强的防范意识和抵触情绪，又怎么会将自己的名字介绍的如此清楚呢？

    真是匪夷所思。

    老吕继续问道：“你多大？”

    孙光山居然翘起了二郎腿，身子悠闲的靠在椅子上，说道：“8月生的，今年刚满20岁。”

    他的这个举动也不像是在被审问，而像是在搞一个谈话节目般的轻松自如。

    我心中寻思，这家伙，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不过他的这种表现，与他的年龄可是极为不符的。

    老吕皱眉问道：“你知道我们今天请你来警局的目的吗？”

    孙光山居然冷笑了一声说道：“当然知道，你们是想调查谭丽淑的死因吧。你们不用调查了，谭丽淑就是我杀死的。”

    我和老吕对望了一眼，我心中寻思，这家伙这么快就承认自己杀人了？这个案子破获得也太快了一点吧？不对，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一个真正的罪犯必定是怀有戒备心理的，而且是想方设法的摆脱罪名。再加上这是恶性的杀人案件，自古以来，杀人偿命的思想就根深蒂固在人们的心中。这可是莫大的罪名，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松的就承认了？

    于是我走到铁栏边，看着孙光山的眼睛说道：“你说是你杀死了谭丽淑，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是如何杀害她的？”

    孙光山咳了两声，清了清嗓门，平静的说道：“我是谭丽淑的男朋友，那天下午我把她约了出来，主要是谈一件事情。我要求谭丽淑不要继续在她家中的面馆打工了，那样根本是赚不了多少钱的。她反正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而且我已经玩腻了，所以我要求她出去卖，像她这个年纪这个样貌和身材，肯定能赚大钱。可是这个不识相的女人，居然敢拒绝我。于是我叫了几个兄弟把她强奸了，并且打了她一顿，没想到出手过重，把她给打死了。最后我们就将她的尸体扔在了枯井里。事情就是这样，谭丽淑就是我杀死的的，抓我吧。”

    老吕在听了孙光山的交代后，猛的站起身子，用力一拍桌子，怒吼道：“妈拉个巴子的，你个王八蛋，老子今天非得替死者出一出这口恶气不可。”

    老吕说完就向孙光山冲去。看来老吕是被孙光山的坦白给激怒了，要来点暴力执法什么的。

    我一把拦住老吕，大声说道：“老吕同志，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这家伙完全是在胡扯，我看这家伙根本不是杀人凶手，反倒像是精神病人。”

    孙光山听了我的话以后，也站了起来，大声的吼道：“谁是精神病，你他妈的才是精神病。谭丽淑就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躁狂的孙光山很快被身旁的两名刑警给摁在了桌子上。

    我瞟了一眼还在妄图挣扎的孙光山，然后对老吕说道：“你不要着急，我问几个问题就能证明他在说谎。”

    老吕喘着粗气说道：“好，你问。”说完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点了一根香烟。

    我让刑警们将孙光山放开，对孙光山说道：“我们在发现谭丽淑的时候，她的双腿是被绑着的，你们既然将人都打死了，为什么还要绑着她的双腿？”

    孙光山抖着左腿，用无赖一般的口气说道：“对啊，是绑了她的腿，免得她乱踢乱踹。”

    我回头看了老吕一眼，老吕看了看我，没有说话，用力的叭了几口烟。因为我们都知道，谭丽淑被绑着的是双手而不是双腿。

    我又说道：“你们既然对谭丽淑实施了*，为什么还要将她的裙子给穿上？”

    孙光山仍旧是抖着腿，偏着头说道：“谁说*一定要撤掉裙子？掀起来不就行了。”

    我能感觉老吕在我身后，用大幅度的动作将烟头甩到地上，并且听到用力的用脚掌踩烟头的声音。

    当然，我们也知道，死者谭丽淑穿的是牛仔裤，而不是什么裙子。

    我继续问道：“你们将尸体就这么抛在龙沙镇附近的枯井里，难道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孙光山说道：“那破井都荒废那么多年了，鬼知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老吕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孙光山吼道：“小子。少胡搅蛮缠了，谭丽淑根本就不是你杀的，谭丽淑的尸体根本不是在龙沙镇发现的，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说，你为什么要为凶手当替罪羊？为什么要承担杀人的罪责？你和凶手到底是什么关系？”

    孙光山也不示弱，站起身子撕心裂肺，唾沫横飞的吼道：“谭丽淑就是我杀死的，是我杀死的......”

    当然，他再一次侧脸朝下，被摁倒在桌子上。

    之后警方对孙光山进行了调查，从他的家人和邻居处了解到。孙光山从小就有妄想症，虽然平时看不出与一般人有什么不同，但是在与他深度接触后，就会发现他经常是夸夸其谈，说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出来。而且还了解到，孙光山从小就认识谭丽淑，而且追求过谭丽淑，只不过被谭丽淑拒绝了。但是孙光山的朋友都知道，他对谭丽淑很是痴情，在得知谭丽淑死后，曾经大哭大闹，把家里的东西都给砸坏了好多。之后其精神状态就更加的稀奇古怪了。

    我们将孙光山送到了精神病院，经过检查，得知孙光山患有妄想性障碍病症。看来之前他在警队对我们说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在道听途说了谭丽淑遇害后，自己妄想出来的事情。

    这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居然是由一位精神病患者杜撰出来的，这不免让我们有些失落。

    那么谭丽淑在当天离开面馆，就没有其他人约她了吗？或者是在前些日子就已经约定好了？

    我有一个更加靠谱的想法，那就是谭丽淑与凶手的联系，不是通过电话和短信，而是通过QQ。因为在他们这个年纪，QQ的使用频率是十分高的（那时候微信还没有普及）。

    我们再次到访了谭丽淑的家，经过其母亲冯贵芬的允许，我们打开了谭丽淑生前的台式电脑。

    庆幸的是，电脑中谭丽淑的QQ是保存了密码，自动登录的。

    在登录了QQ以后，我发现了谭丽淑的QQ好友里面，百分之八十都是年轻的男性友人。当然，在她这个向往爱情的年纪里，在众多的男性友人中找寻一个能托付终身，享受爱情幸福的男人，是无可厚非的。

    QQ打开后，无论是QQ空间还是QQ对话框中，都有很多的留言，大部分都是缅怀谭丽淑的话语，看得我不由得一阵心酸。而旁边的冯贵芬，在看到这些留言后，早已是泣不成声。

    不过在众多的QQ好友中，我却发现了一个QQ好友很不正常。

    这个QQ好友是被单独分在一个组群里的，组群的名字叫‘亲爱的’，QQ名叫‘我男人’，当然这个QQ名只是备注，他的真实网名叫‘温柔野狼’。

    在谭丽淑的QQ空间，可以看到很多关于‘温柔野狼’的留言，有关心谭丽淑的话语留言，有互道‘早安晚安’的留言，有嬉笑调情的留言。显而易见，这个‘温柔野狼’应该就是谭丽淑的男朋友。

    可是奇怪的是，就在8月25日，谭丽淑失踪的那天以后，这个‘温柔野狼’就再没有留过一句言。

    在聊天记录中，我们找出了谭丽淑和‘温柔野狼’大量的聊天内容。内容都是一些甜蜜甚至是露骨的情话，从没有过半点的争执。

    在8月25日的聊天记录中，聊天的内容直至下午2点29分以后就没有了。而两人最后说的话，分别是‘我在门口等你’和‘我出来了’。

    我可以确定，谭丽淑在失踪当天，就是被这个‘温柔野狼’约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