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553章 我见犹怜,况老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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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甄府离开,回到马车上之后,李素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毕竟他一切的冲动都是生理层面的反应,就是纯粹的好色,跟其他因素都没关系。

    见色起意,见不到了自然缓解。

    坐在马车上,他的内心已经陷入了冷静的运筹,为他下个月即将南下长期总督南方三州事务寻找进一步避嫌的办法。

    刘备对臣下的信赖毫无疑问是超过刘秀的,更远远超过刘邦。这不是人格的差距,也是历史积淀的差距。大汉到现在毕竟四百年了,李素还亲自鼓吹了《殿兴有福论》,刘备没有疑神疑鬼的必要。

    不过,毕竟现在关羽还在养伤,将来要负责河东-并州与袁绍对抗的北方战场。所以李素在刘备阵营内执掌地方实权的权柄,事实上已经超过关羽,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去年他带着诸葛亮巡游四海的时候,是把妻儿留在长安的,只带了小妾和修仙道侣上路。加上那趟暂时执掌南方政权是以击溃袁术为期限的,南阳和荆北易手之后他就交权了,前后大权独揽时间不过半年,所以问题不大。

    这次再去襄阳,光是推广南方地区接受变法、整顿荆州新归降地区,没个一年时间就搞不定。或许还要防备曹操、诱歼孙策,总计所需的时间实在难以预估。

    一到三年都有可能。

    虽然“临时总督XXX州诸军事”的差事任期上限是三年,已经给权力上了一道保险,但还是不太够。

    刘备担心的也不是李素,李素担心的也不只是自己,而是他意识到,这一次的举动,要被此后天下至少数百年的“祖宗之法”当成案例来引用。

    李素今天这第一个总督数州之人是怎么操作的,未来的皇帝对未来的总督外放的操作,也会借鉴今天的做法。李素自己是入文庙的圣人,不怕他专权,但未来几百年内做到这个高位的人就不是圣人了。

    “再把夫人留在长安,要是分别两三年,也不太妥当,冷落夫人太久了。家眷全接走,又容易开恶例,要不还是把儿子留下吧。再留个姨娘养儿子,这样就可以把夫人带走了。”

    李素想了想,古人还是比较重视传宗接代的,老婆女儿都不值钱。但李素在这个问题上依然是现代人的观念,他穿越前都不想要儿子,那就留下儿子当人质好了。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而是跟李素的人格有关。比如他很理解圣人和后世那些有文化追求的丁克的心态。

    后世的丁克也有真丁克和伪丁克。在鼓吹繁殖的年代,很多原本对丁克宽容的社会文化,也变得转向开始宣扬繁殖,最常见的借口就是“年轻的时候负担不起,宣扬丁克,年过四十男人还能生而女人生不了,要是男方反悔女方就悲催了”。

    对于这个问题,李素的看法非常冷静,他觉得需要从动机上来划分:首先可以从那些年轻人是否“贫贱夫妻百事哀”,划分为“因为养不起不得不放弃”和“养得起但主动选择放弃”。

    养不起被逼的那些,当然是伪的,也谈不上信仰坚定。养得起的那一类,那多半是人生另有追求,这时候又要根据其人生追求分成两类。

    一类是为了钱和与钱相关的事业。比如企业家醉心于创业没时间管孩子,这类人事业未成时觉得自己也不稳定,不想拖累。

    一旦家财万贯没人继承,自然容易后悔,年轻时陪着丁克的女方后来悲催的,多半是创业者的老婆。因为天下没有千年的企业,天下对企业家成败的判定,也是以“他的生意最终有没有成功、基业长青”来判定的。

    一个人就算做过世界首富,只要他晚年破产了,依然会被世人遗忘,也不再有人拿他当榜样。

    而另一类人,他们的事业追求用马克思.韦伯的话来说,就是为了“价值理性”而非纯粹“工具理性”。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不是为了钱以及钱可以买到的东西。比如想当划时代的科学家、文学家、哲学家、圣人。

    这种人就算最终拼出来了、事业有成了,也极少会为了“没有儿子继承自己的家业”而后悔。最坚定的真丁克,也往往是从这类人里诞生的。这些丁克中的女方,往往也是幸福到最后的。(那些电视台采访的一直夫妻幸福到晚年的正面丁克,基本都是作家、艺术家、科学家。企业家就没有)

    因为社会对圣贤的评判标准和对企业家的评判标准不一样。追求工具理性的企业家,在公司破产的时候他之前的荣誉大多被否定了,天下没有几百年的企业。可世界上持续几百年的大学就太多见了,流传几千年的学术流派也屡见不鲜。

    老子孔子孟子,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哪个不是几千年后依然是伟人,他的学术不灭他的声望传承就不灭,何须一脉亲生子孙来传承?子孙多了,反而说不定提供些降贼的“衍圣公”辱没祖宗圣名,还不如射墙上呢。

    孔子活着的时候官场职位再潦倒、丧家之犬,影响到他的名声了么?苏格拉底最后是被判死喝毒芹水,但他喝水之后他的名声会和破产企业家一样轰塌么?

    这就是韦伯价值理性追求者和工具理性追求者面对历史车轮滚滚而来时的抵抗力差距,前者可以物理绝后而薪尽火传永世长存。天下只有灭亡的朝代,却有可以永远开下去的大学。

    孔子因为一直有后,说服力还差些,但代入苏格拉底就不一样了。或者换个更极端的例子:乔达摩悉达多倒是有个儿子罗睺罗,但罗睺罗少年时代跟着一起修行,所以乔达摩孙辈就没了。但后世信他的人有几亿,这些人哪个是靠物理有后永垂不朽的?

    在李素眼里,有血有肉的子孙,只会影响圣的纯粹程度。

    他这种观点,乃至李素本人的事迹,如果被后世写成网络,说不定会让人很难理解,觉得很没有代入感——

    但这不能怪他,主要是网络的主角就没有真以成圣为人生目标的。网络的读者,也不希望代入没有人间烟火的圣。(这里的“圣”是哲学的圣,不是有点异能法术就叫圣。)

    所以,李素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他打算上任的时候把老婆带走,但是让老婆进宫找甄贵妃聊聊,把刚周岁已经断奶的儿子留在那儿押两年——当然了,名义上肯定不能说是押,而是跟同样才周岁的二公主定个亲。

    此后几百年,但凡朝廷需要封谁总督数州事务,上任之前也把嫡长子留下当个人质,跟公主定个亲或者成个亲吧。

    皇帝女儿不够的,可以从宗室女里过继嘛,就像当初跟匈奴和亲的时候,公主不够也总有办法让她够。反正效果是把总督数州之人的嫡长子留京。

    ……

    李素因为一时色心,在回府路上思维发散,最后脑补出了那么多破事儿。一到家他就把自己的计划跟蔡琰说了。

    蔡琰虽然有点舍不得,觉得儿子到今年深秋也才刚周岁。不过考虑到这是国家大事,而且她自己好歹可以因此跟着夫君南下,不用分别数年,还能带上女儿,也就答应了,说她明年就进宫跟甄贵妃聊聊。

    反正刘备也不会亏待李素的儿子,肯定是跟皇子公主一样好吃好喝养着。

    搞定了家里的事情,李素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就收拾泡澡准备歇息。因为原先服侍他的周樱等人都已经成了妾,所以做这种服侍粗活的机会也少了。

    如今是两个多月前入府为奴婢的大桥帮他沐浴,之前李素也没对她怎么动手动脚,总觉得氛围不对。

    今天李素晚宴的时候被美色勾起了兴致,此刻自然不会跟奴婢客气,直接抓着肩膀把大桥一把俯身摁在浴池台面上,抄起对方的双腿浸在池子中。

    细纱罗裙一时没有浸透,漂浮在热水上,掩盖了漂纱下的勾当。

    “觉得委屈?”李素听到呼痛求饶,才恢复了些怜香惜玉。毕竟是罪臣家眷、奴婢之身,跟自由恋爱显然不能相提并论。

    “不,不是,奴婢……愿意的,只求,怜惜慢些。”大桥哆嗦着求饶。

    李素深深地换了一口气,也不骗人:“我今日就是见色起意,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今天这一切,改变不了国家法度,你的家人还得在左校劳作服刑,哪怕袁术死了,也得视你全家的服刑表现。你不要怨恨我。”

    大桥贝齿打颤地委曲求全:“奴婢知道身份,不敢有非分请求。能落入司空之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次日,蔡琰入宫拜见了甄贵妃,把自己的期望说了。甄姜倒也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意外。

    甄姜年纪跟蔡琰相仿,只略年轻一两岁。她是知道三年半前吴皇后刚生出太子时,是试图跟李素的女儿定亲,但李素不想攀附成为外戚惹天下口舌,所以婉拒了。

    还说了一番“为皇子求妃当于落魄贵族中求娶,则既不虞妻族粗鄙无文,遭梁冀、何进之鄙,也不虞外戚势大干政。”

    正因为如此,后来甄姜生了女儿,也没去自讨没趣,再求跟李家联姻。没想到现在蔡琰求上门来了。

    甄姜只是问了一句:“李夫人如此行事,不怕吴皇后不悦么?”

    蔡琰得体应对:“贵妃若有子息,求娶小女,我们一样会劝谏陛下收回成命。尚公主不比为外戚,不沾权柄,也不会干政。

    我夫君正想后人渐渐远离权柄,专心治学传道、得永世清贵呢——阳货权柄虽重,如今八百年后,其行事几人知之?孔子言行,何人不知?”

    甄姜闻言掩口一笑:“司空与夫人都打得好算盘,自家女儿不往外送,又骗了我一个女儿去。也罢,我去和陛下说。”

    蔡琰跟甄姜聊了一会儿后,就出宫了,捱到午饭时分,刚好这天刘备陪甄姜用膳,甄姜就把事儿说了。

    刘备还挺意外:“此事固是美事,只怕伯雅谨慎。”

    甄姜:“陛下今日可猜错了,这事儿臣妾岂敢私自起意,正是司空夫人今日主动来求见臣妾请求的。”

    然后,甄姜还把蔡琰的政治考虑转述了一遍。

    刘备想了想:“原来如此,伯雅也是用心良苦了,他怕不仅仅是想赚朕一个女儿,还是想给大汉后世帝王提供一个成例吧。”

    甄姜一愣:“是么?臣妾竟没看出来,原来还有如此深意。”

    刘备得意地搂着抚慰:“没看出来最好,后宫最好别想那么多弯弯绕。朕就喜欢爱妃的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