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时，皇帝赠送来一套龙袍给陈牧。

    闻听消息，众人纷纷前来庆贺。

    尤其李冼、韩娇娘之流，拉着横幅，敲锣打鼓，闹得满城皆知。

    一大群不明真相的百姓，跟随庆祝的队伍，从西城浩浩荡荡走向东城。

    口中高呼“牧王千岁千千岁”。

    陈牧做主敦煌之后，没少发动战争，可这里的人民为何如还此拥护他呢？

    陈牧认为，并不是自己对百姓很好，只是其他城市的衬托才显得牧王仁慈。

    在敦煌城中生活，百姓们更安心。

    这里没有肆意压榨的酷吏，没有欺行霸市的门派，没有横尸街头的饿殍，鳏寡孤独皆有依靠。受过苦的人，更容易满足。而第一代敦煌人，就是受过苦的人。

    游行的队伍越来越长，聚集到新落成的牧王大殿前，激动的百姓推开门卫，闯入王府，非要瞻仰牧王龙袍盛装不可。

    门卫失控，惊动亲王卫队，三百铁骑兵呼啸而来，拦在殿前校场之上。

    在欢呼声中，陈牧并没有穿上龙袍，却把龙袍退了回去，并告诉前来送龙袍的礼部官员说“龙袍只有皇帝才能穿”。

    官员劝道：这不是皇帝龙冕袍。皇帝龙袍冕冠套装有两种，一种是纯黑色，祭天、祭地、祭祖的时候使用；一种是玄黄色，普通场合穿着。皇帝的玄黄龙袍是五爪全身龙纹，而这件袍子是四爪半身龙纹。这样的半身龙袍在梁朝有四件，和亲王赵统、穆亲王赵绗、皇三叔赵鼎都有。臣子私造龙袍是谋逆；皇帝赠龙袍是恩赐。这是两码事。

    其实陈牧知道，可他还是装作头一次听说，这才勉强收下。并举办高规格典礼迎接龙袍，给足皇帝面子。最后私下里送给这位礼部官员一笔巨款。这位官员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给小环和含香转兵籍的“老熟人”荀恒。上次他带走一大笔钱回去，那笔钱被他用到了极致，一路打通官路，已经从从五品兵部郎中，晋升为正四品礼部侍郎。

    侍郎大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侍郎大人刚走，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大肚子韩娇娘一不小心动了胎气，竟然把七个月的胎儿生了出来。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陈牧大为震惊，亲自跑出去观看，并派人维持秩序，把韩娇娘母女接到王府照顾起来。

    所幸母女平安。

    普通家的孩子生出来都是又黑又瘦又丑，可韩娇娘的孩子却眉清目秀瓷娃娃一般，陈牧喜欢，给孩子取小名“七月”。

    韩娇娘捂着脸说，在大街上生孩子，简直是丢死个人了。

    陈牧说，你别装了，随便换一个人说这话我都信，唯独你说我不信。

    瘸子走过来看了看孩子，当时没说话，背后对张邯说：跟祝猛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倒是有点像玄甲军某位将官。

    ——

    含香说，经过一场战争，有些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估计是当了逃兵。现在事务繁忙，暂不追究，日后闲下来，再一一查办，必不轻饶。

    对于含香的说法，陈牧并没表态，便算是默许了。

    为了补充空缺，秘书郎大厅里多了许多新面孔，这些人员调动并未报牧王知。

    平时陈牧不怎么管大厅的事，对秘书郎人员调动也不是很关心。

    可这次他却觉得有问题——他觉得含香在撒谎。

    “小媳妇翅膀硬了？”

    陈牧心中掂量掂量，觉得不能任由含香的权力不受控制地发展下去，于是来找瘸子。

    瘸子一副退休老干部的样子倒在椅子里，一条胳膊耷拉着，一条腿架在木登上，晒着太阳。

    他身边不缺少女人，但他或许是年纪大了，对女人不是很感兴趣，身边两个年轻婢女，他连看都不看。

    “王妃”的父亲，就住在王府大院之内。单独小院，有外开的门。而通往后花园的门却被瘸子给堵上了。瘸子说，有些规矩是不能乱改的，哪怕是王妃的命令也不行。

    陈牧要想见瘸子，还要走出王府大门。绕半条街，走侧门，再次进入王府侧院，才能看到瘸子的家。

    陈牧一边走一边骂瘸子多此一举。

    路过门口时，卫兵高呼牧王千岁。

    陈牧只是一摆手，便走了进去，婢女连忙搬来椅子，陈牧坐到了瘸子的对面。

    按照梁朝礼法，这两人见面应该互相礼拜一番。瘸子拜牧王，陈牧拜老丈人。

    可这二位好像根本没把礼法当回事，谁也不拜谁，就这样毫无规矩地坐到一起。

    婢女低过湿热毛巾，陈牧擦了擦脸。

    婢女递来点心，陈牧摆了摆手。

    婢女端来茶水，陈牧拈起一杯，示意婢女们可以下去了。

    “初春，天气还是有些冷，你就穿着棉袄跑到小院里晒太阳。”陈牧打趣道：“老萝卜干晒一晒，还能发芽不成？”

    瘸子浓眉一挑：“牧王千岁亲自前来探望老卒，老卒倍感荣幸。牧王还屈尊与老卒讨论‘萝卜干’这般军政大事，老卒诚惶诚恐，不知如何应答。”

    陈牧苦笑摇头，话锋一转：“老伙计，你闺女的权力越来越大，你觉得应该怎么控制一下呀？”

    瘸子脸色一紧：“她能有什么权力？不都是你给的？”

    陈牧冷着脸：“保密局到底是你的还是她的？如果你想退休，你就直说，我安排别人当保密局大总管。”

    瘸子觉得陈牧是认真的，于是收敛神色：“如果张邯没得病，你好像从来不关心含香的权力。现在张邯刚病倒，你就想着收权。要不你干脆把我的兵权也收回算了，这样你才能彻底放心。”

    陈牧放下茶杯：“你少来将我。你个老小子要是想造反，也不能成天拦着我不让我走。”

    瘸子从躺椅里坐了起来， 盯着陈牧：“增兵。”

    陈牧一愣：“干什么？”

    “打拉蒂夫。”

    “你疯了？”

    “我没疯。”瘸子跑回屋里，拿出几封信交给陈牧：“你看看，现在七国联盟内部很热闹。匈戾人消停了，我们又主账和平。现在七国联盟没有了敌人，反而内部矛盾加剧。很快就出现分歧。有的人说，既然没有了敌人，七国联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希望解散联盟，撤回自己的兵，可拉蒂夫却把控军队，不同意他们撤出。”

    陈牧在看保密局文件，没抬头。

    瘸子轻敲桌案：“这就是矛盾，很强烈的矛盾。我推测他们迟早要内斗。一旦打起来，咱们就立刻出手。你再给我两个师，我送你七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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