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暗中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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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是请来了,却是天子早些年暗中培育于身侧的私医。如此,芝岚仍旧苟活于世的消息便也彻底禁绝于此间宫室内,无人再可从旁得知。

    芝岚很是称心遂意,她仅是咳嗽几声便捡回了条命来,尽管此行仍冒着被天子凶杀的风险。

    “芝岚姑娘,可有好受些?身子还疼吗?”

    “嗯,好受多了。”

    莫汐茹亲切地照料在侧,不曾有半点怠慢。不得不承认,依外人瞧来,这副光景实在不像是天子与芝岚深情厚意,反倒像是芝岚与莫汐茹暗中怀有私情了。只见那易之行寡冷地站立于几人的后方,面无表情,举止淡漠,好似根本同芝岚不曾相识过似的。然当莫汐茹回过首来,他却又百般矫揉造作地流露出艰难,像是在爱与恨的两难境地里徘徊。

    “好了,陛下,去看看芝岚姑娘吧,再如何,情绪是唬不了人的,您若是心底难受便证明您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更何况她曾救过您。”

    莫汐茹一把拽过天子的手腕,此回为的却非自己狭隘的情愫,而是为了旁的女子。

    “糊涂!”

    素锦小声嘟囔起来,着实有些怒其不争。

    由于莫汐茹的牵引,易之行被迫至于榻旁,一瞧见芝岚的脸孔,其寡冷的神容便也无形中曝露出狠恶的痕迹。

    “你的身子如何?”

    几乎是不咸不淡的一问,却依然费尽易之行悉数的耐性。

    “不劳陛下忧虑,我的身子好得紧,至少没能如您愿般死去。”

    芝岚亦归还给眼前人一声不咸不淡的答话,然而这番言辞里却冗杂了芝岚同等的不耐。

    说实话,任是谁人也瞧不出这二人间会有私情,这分明是仇家的怨结啊!如若此时二人手中皆有一把刃,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会向彼此毫不犹豫地捅去。

    莫汐茹略感诧异,她曾预料过这二人内心对彼此的复杂情感,却没想这情感竟来得这般直白,寡情,好似他们根本不曾相爱过。

    下一刻,待莫汐茹狐疑的眸光预备落入天子身时,天子却率先预判了她的行径,连忙于同一刻坐于榻旁,俯下首来。

    “抱歉……这一切皆是朕的错,你莫要再闹脾气了……”

    零落的乌丝掩蔽住天子狞恶的面庞,可其袒露出的嗓音却隐含着酸楚与沉痛,甚而还朦胧透露出哭音,芝岚知晓,这男子又开始他惯常的老把戏了。

    望其如此,一侧鼻青眼肿的燕祺暗下大惊,而亲手将天子推出去的莫汐茹却心痛如绞,纵使如此,她仍强装着笑意。

    “方才朕不该将你丢下的,朕……朕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你过往的所为实在叫朕寒心,更叫朕没法轻易宽宥……”

    良久,易之行的动人‘诉说’并未如愿迎来芝岚的任何配合,相反地,芝岚则淡漠地观望着他这番造作的行径,且其唇畔还勾染起只有天子能瞧个清晰的讥诮。

    俯仰之间,易之行不快大增,他知晓芝岚是在蓄意拆台。下一刻,他竟径直动起手来。

    但见天子一把紧握住芝岚的双手,由于芝岚现今伤情严峻,便也没法挣脱而出,只能任其肆意摆布着。

    “岚儿,朕说了,这一切皆是朕的错,朕本该怨怪的应是六弟才对,是朕过于看重亲情,到头来反而伤害了你,毕竟那夜救下朕的是你啊……”

    易之行万般深情地倾吐着衷肠,然而却同时暗下狠手,那紧执住芝岚的手恨不能掐断了她的骨头。

    “易之行,你作甚!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你当真想要逼我喊出来吗?”

    吃痛的芝岚轻声于天子凑近的耳畔处威吓道,却没料竟反遭天子的恫吓。

    “芝岚,你最好清楚,如若你不乖乖配合朕,反而让朕一人在此唱独角戏的话,朕破罐子破摔,杀了你们一屋也无妨!不过是后头清理得麻烦些罢了。”

    易之行的狠毒一如既往,芝岚只能暂且趋于妥协,却也不甘于单单地妥协。

    “松开手来,我便配合你。”

    女子话音一落,易之行放松了手劲儿,但见芝岚流露在外的手红白相间,迟迟不曾消退颜色。下一刻,她骤时轻抚起眼前人凑近的阴狠脸孔来,易之行欲图排斥,却又知今时排斥不得。

    “行儿,你说得可是当真?你当真会不计前嫌地接纳我吗?我不在乎什么名分,只愿能时时刻刻伴在你的身旁,则足矣。”

    芝岚的演技炉火纯青,不多时便调动起嗓音内的情绪,然而其不安分的手却不断摩挲在易之行的脸孔上,易之行浑身麻软,目光狠恶地瞪着眼前人。非但如此,在话落的瞬间,芝岚还以自身尖锐的指甲于天子的脖颈上狠戾地划出道血口子,血色渍出,天子吃痛地低吟一声,而芝岚却打此勾起了唇角。

    “你这贱人!”

    天子感受到了痛感,被挑衅的不快则于心间翻腾。

    下一刻,但见他再度拽住芝岚的手腕,狠切的劲儿似欲将适才之痛报于女子之身,而他蓄意叫后头诸人听闻的言辞亦是稍略冗杂起某些狠毒的意蕴。

    “朕当然会不计前嫌地接纳你,毕竟你是朕唯一深爱过的女人啊……”

    一边道着,一边以犀利双目瞪着眼前人,天子使出的劲儿实在叫芝岚生疼得紧,芝岚的脸色变了又变。

    当他的言辞一落,莫汐茹的心亦在同时紧揪了一下,她别过首去,再也不忍目见此方的‘温情’。

    “娘娘……”

    望其如此,素锦一手搀扶了上去,眸光中会聚忧闷,不久却又将这缕眸光转化为厌弃的一瞥,向榻上的女子投来。

    “真是个狐媚子!勾引六皇子不成,便跑来蛊惑天子了!”

    素锦不平地嗫嚅着,殊不知那方被她嫌恶的光景里再度见了血。

    此时,芝岚不甘于被天子的狠劲儿锢缚着,便用空着的那只手再于男子的手背上毒辣划出道血口,相较于方才脖颈的那一道,此记实在要深得多,像是要将天子的肉亦一齐挑出来似的。

    易之行的脸色瞬即大变,怀恨在心的他径直掐住芝岚的脖颈,终于没沉住气。

    “贱人!你适可而止!”

    “易……易之行!我劝你最好赶紧放开我……否则……我便唤出来,叫你再也下不了台,你莫要逼我破罐破摔……”

    芝岚脸孔煞白无度,可其口中的言辞仍旧那般生硬与狠切,那双势必要‘玉石俱碎’的瞳孔里满淬着恫吓的怒焰,她绝非在言什么玩笑话。

    “你在威胁朕?”

    易之行再度加大手劲,手劲儿之大,似乎都能隐约瞧见芝岚肌肤里暴起的青筋,哪怕是莫汐茹在后,他也没法控制自己这只想要掐死眼前人的手。

    芝岚并不理会天子的狠言相还,反而在其怒焰上继续咄咄逼人,在面对淫威之际毫无退却之意。

    “我数三下……如若……你……你不放开我,我便唤出声来,就算我终逃不了一死,也要将你拽入深渊……”

    易之行再增手劲儿,芝岚却同时不管不顾地倒数起来。

    “三。”

    天子气势不改,手中的毒辣如旧。

    “二。”

    芝岚的气息愈发衰颓,可易之行依然无动于衷。

    “一。”

    这一声刚落,那旁的莫汐茹便已调整好心绪走了来,最终,天子并非妥协于芝岚的口下,而是拜倒在莫汐茹的步伐里。

    “咳……咳咳咳!”

    一阵激烈的猛咳音传入耳畔,莫汐茹连忙奔了上去。

    “这是怎的一回事?芝岚姑娘,你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啊,陛下,您还是再将太医请回来吧。”

    莫汐茹确乎要比易之行亲善的多,可此时的易之行偏厌弃她这份亲善。

    “她只是身子羸弱点罢了,倒不必回回皆兴师动众的,万一叫人发觉,那便得不偿失了。”

    易之行的寡淡言辞叫莫汐茹大惊,分明适才这男子还对芝岚柔言蜜语的,怎一会子功夫,便这般寡冷无常?这哪里像是相爱之人会道出的言辞?莫汐茹实在琢磨不透易之行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态,易之行从容敛了冷色,旋即将一抹温和投向如堕云雾的莫汐茹。

    “朕只是了解她罢了,她的身子素来如此,回回请太医都是不顶用的,温妃,你根本不必担心。”

    “陛下,既如此,便更要请太医来瞧瞧看,万一有什么病症未曾瞧出,日后可就麻烦了。”

    易之行久久紧盯眼前人这张真实温良的面孔,忽地觉得心底有某种动容的情绪划过心间,每每同莫汐茹这等毫不计较什么,只是一味付出自己善意的人共处,他的态度便也不再生冷坚硬了,适才的厌弃亦莫名敛了形迹。

    当然,这仅于莫汐茹一人而言。

    下一刻,好不容易恢复镇定的芝岚终于能稍稍平复下鼻息,因此便也忙不迭下起逐客令来。

    “温妃娘娘,皇上,你们二人先行离去吧,小女的身子骨实在孱弱,怕是没法留你们了,今夜乃月夕,外头可还有诸人迎候着二位呢。”

    芝岚的口吻颇为不耐,仿若再同易之行多呆上一秒,她便会顷刻窒息似的。

    “芝岚姑娘,暂且让陛下留此相陪吧,外头的事便交由本宫来处理,万一旁人问及,本宫则说是陛下身子不适,本宫待会儿抽空再来看你。”

    “不必了,温妃娘娘还是快些将皇上带走吧,如若将皇上留下,我很难保证娘娘待会儿还能否见到活着的我。”

    芝岚斩钉截铁地答道,随即将一抹眸光阴毒地瞥向天子,易之行虽不悦却也慌乱,下一刻,连忙开释起来。

    “温妃,她这是还在同朕赌气呢,她从来便是这等小气性的人,哄也哄不住。罢了!不必管她,我们走。”

    易之行一把拽起莫汐茹的手离去,临走之际曾给榻上女子丢出一记凛冽眸光。其身侧的莫汐茹却愈发糊涂了,怎的瞧,这二人也不像是相爱之人该有的状态,她狐疑地打量着天子,陷入一种莫名焦灼的状态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