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异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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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国和亲队伍至!”谁人也不曾料到,迪国的和亲队伍竟会于此时抵至,他们一行人确乎比天子料想中来得要早些。
正当殿厅一片沸扬之际,天子连忙正襟危坐,敛去惊惶与无奈,留存下的仅是一朝天子的得体端容。
“宣。”
一声令下,那异族队伍缓缓抵至内殿,先是叩拜行礼,而后送上悉数迪国珍宝,在这一过程中,异族公主,也就是易之行来日的后妃始终袒露着面目,虽着一袭火热的红衣,然而其姣好且颇具有异族风情的容颜却一直大方地现于人前,引得诸人相看连连,却也在心底不断称道。
稀奇的是,高位上的天子竟在目睹其容颜的刹那怔住了,双颊不久便染上一层浅薄的红晕,其身侧的两位后宫女人却将天子这份异样悉数瞧在眼底,二人所怀揣的情绪判若云泥,莫汐茹更多的则是艳羡与落寞,然芝岚却乃惊异,她实在不曾料想像易之行这等险恶居心的野心家有朝一日竟也会拜倒在女色的石榴裙下,可真是今世一件稀罕事儿。
虽怀持着截然相反的情绪,可这二人皆殊不知易之行双颊上的红究竟意蕴为何。当易之行目睹这位陡时而至的异族公主的脸孔时,其思绪竟落于儿时的某场宴席中,在那场宴席里,他曾平生头一次为女色所动容,那是一张清丽却幽邃的容颜,实在藏匿着过多的神秘与风情,当时的他从不曾想过这世上竟有如此出奇的美人儿,可打此之后,他便逐渐淡忘了那份初见时的惊心动魄,甚而还忘却了美色的诱惑力,彻头彻尾成了吴芷晴口中所言的‘榆木脑袋’。
然而就在今时,就在再度目见其久远记忆中某张勾人心魄的绝世脸孔时,易之行却再一次心生动容,儿时的感觉再归心间,那种腾涌而至的愉悦是没法用任何词藻来比拟的,他像是乍然穿越回儿时的无忧里,仅仅只因某些美好的事物便能夷悦一整日。
这一刻,易之行绽露出的渴念目光险些叫身侧的温妃心痛至晕厥过去,因为这抹目光过于沉溺与深情了,至少在鲜少得到天子情意的莫汐茹瞧来的确如此。而芝岚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时而瞧瞧下头那张异族脸孔,时而又观望着天子几近呆滞的神容,不久,她发出一声嗤笑,因为这光景过于逗趣了些。
正是这声嗤笑,易之行才从过往的粘稠记忆里回过神来,由于羞怒作祟,但见他登时犀利地向芝岚望去,芝岚瞬时还予她一抹讥诮,这讥诮正如从前般鲜明显著。易之行当即怔了一下,时隔许久,这是他头一次再见芝岚的笑意。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向下头望去时,终于发觉出记忆与现实之间存在的极大偏差。儿时目睹这张脸孔时,自己还是个孩童,而那女子却已成年,怎的待自己成年时这张脸孔竟比自己还稚嫩?兴许,眼下这位异族公主根本就不是天子记忆中的人,可这张脸孔却与自己记忆之中的面容出奇地相似,分明寻不出半点不同之处,反而还将天子逐渐淡忘的记忆描画得更为清晰了。
易之行含了颦,目光却紧锁于那女子之身。
“迪国公主阿露洛参见殷国天子。因和亲路途实在顺遂,队伍便也提期抵至殷国,不料竟碰巧撞上了殷君的生辰宴,还望殷君您莫要觉得叨扰才好。”
“并无叨扰一说,迪国公主快快请进吧,来人,赐座。”
当阿露洛入席之后,易之行的眸光却仍旧移至其身,且是带着某种探究欲与兴奋的,阿露洛似是注意到上头人灼热的目光,竟瞬即低首含笑,旋即毫不做作地带着酒水亲自走了上去。
她的到场令莫汐茹百般不适,这一个芝岚便已叫莫汐茹在天子的面前毫无存在感,今时竟又来了个厉害的狠角儿,莫汐茹甚而就连面容也不敢抬起了。
“陛下,从今日起我便是殷王朝的后宫中人了,两国之间难免会有礼仪之差,倘使有冒犯的地方,还望陛下能宽恕阿露洛,阿露洛定然会竭尽全力适逢陛下左右,尽快适应殷王朝的各等礼法,想必不出几月阿露洛便能将我们殷王朝的礼法倒背如流。”
这女子不如吴芷晴蠢笨,亦不及莫汐茹的羞赧,其行径落落大方,颇有些草原民族的豪气,却又不失南方民族的得体与妥帖,话里话外十分讨喜。
易之行久违地露出真实笑意,口吻亦是满含着柔意。
“倒背如流实在不至于,只要公主你谨遵殷朝礼法便足矣。”
“这乃是阿露洛应行之举,毕竟从今日起,阿露洛便不再是迪国的公主,而是殷君的后妃了,自是殷国人,阿露洛就应谨遵礼法,否则就算陛下您原谅了阿露洛,阿露洛自己也没法原谅自己。”
凝望着眼前人久违却风情的容颜,耳闻其得体之词,易之行的内心实在欣悦,和亲队伍的出现简直逾越他的料想,却也同时解开了一直蓄存于其心间的郁结,原来这位异族公主根本就不足以成为天子的棘手难题,反而还为他困扰的心扉带来了无尽的欢愉与动容,眼下的阿露洛愈发向他记忆中的女子靠拢了,并未毁了天子儿时留存下的美好。
“不知你可否有姐妹?”
易之行陡时的发问叫眼前人瞬即怔了一下,但见阿露洛狐疑地颔了颔首,眸光里密布的却是浓郁的求知欲。
“答陛下,阿露洛有一同胞亲姐,其容颜同阿露洛十分相似,就连性子也几乎如出一辙,旁人都说我们姐妹二人除却年龄外分明就是一个人。不过她却比阿露洛年长太多,如今早已嫁了人。”
“如此?果真如此……”
易之行频现的异样叫身侧人摸不着头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无疑对眼前人油生出极大的兴致。不知怎的,莫汐茹竟感觉天子对阿露洛的感情已经浑然逾越他对芝岚的情意,这实在不可思议,可这阿露洛分明只来了不到半个时辰啊。
“陛下,岂非您识得她?她确乎曾在数年前来过殷朝。”
“如此……朕并不识得,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无需在意。”
阿露洛很是得体,她并未像莫汐茹一样纠结于天子适才的异样里,只要天子欲图撇开此事,她便能浅浅一笑,像是适才什么也未发生过似的,这份并不咄咄逼人的态势只叫天子甚为欢欣。
“陛下,臣妾能否也像这些娇美的娘娘一样,亦坐在您的身旁伺候着?”
“当然。”
易之行的回答颇为笃定,然而当他意识到左右二侧早已坐下了人时,脸孔忽地掠过一曾难色。
此时,莫汐茹眼眶内的泪水都快委屈地落下来了,当她方欲起身让座之际,那旁芝岚的声音却骤时响起。
“温妃娘娘不必起身了,还是让妾身将这席位让出给这位宫里头新来乍到的异族人吧,毕竟是客人,妾身自然得要讲些礼数才行。”
芝岚特意强调了‘异族’与‘客人’二词。显然,阿露洛分明是要赶走一个,以向诸人宣示自己的主权以及不可多得的魅力,而这其中最委屈的莫属那性子温和的莫汐茹。
芝岚的行径叫莫汐茹百般动容,行将低落的泪水再度被她遽然吞了回去,甚而就连素来瞧不惯芝岚的素锦亦对其让座的行径颇感诧异。
而芝岚的此番言行自也引起了阿露洛的主意,但见她决绝落座之后,却转而将自己那张姣好的容颜对向天子,忽地发问道,音调蓄意增高:“陛下,阿露洛不是客人,更不是异族,阿露洛从即刻起便是您的后妃了,您又是否将阿露洛看作殷国人呢?”
“你既入了朕的宫,自然将你看作殷国人。”
天子的答复乃是芝岚意料之中,却也难免勾扬起芝岚内心底的三分不满,但见她在经过天子身后时曾有足尖猛厉踹了天子一下,易之行登时含颦。
当然,芝岚的举止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那旁被天子冷落的莫汐茹感到不值罢了,一位深情奉献的温婉女子所付出的悉数爱意竟还不如这异族狐媚子的容颜管用,身为局外人的她终归是气恼的,她恨不能将易之行的脑袋按压在那狐媚子抵来的酒水里,也叫他好好醉个痛快。
“多谢……芝岚姑娘……”
“没什么好谢的,我本就是个采女,坐在哪儿都一个样。倒是您,您可是这宫里头的温妃,更是将军的女儿,有些座是让不得的。”
最终,芝岚并未离去,她落座于后方的角落中,恰好也能落个清净,更何况今时她也不敢草草离开,倒不是因为易之行的淫威,纯粹只是自己依自身的胆量还没法再度穿越过人群,将袒露的双眸招摇地现于人前,她自己也知晓,其凤眸太过惹眼。
她的相劝以及近乎打抱不平的举止实在令素锦刮目相看,说实话,她根本不曾料这后宫女子当真会有这般仗义的。
“娘娘,您方才的确不该让的……”
温妃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再度低下首来。
眼瞧莫汐茹哀戚的神容,芝岚实在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若莫汐茹也能像那阿露洛般谈吐大方,亦或者说做到对不值得的情意果断割舍,没准儿此时这狐媚子便没法得逞了。
彼方,易之行与阿露洛正热络地交谈着,而他们二人手中的酒盏更是时不时撞击着夷悦的声响,颇有些令一旁被他们二人频频冷落的莫汐茹心酸困顿。
最终,还是芝岚率先开了口,因为她实在看不下去天子这值得人唾弃千百遍也不止的行径了。
“陛下,意志力这般薄弱,分毫也不像是从前妾身所认识的您啊。从前的您好歹也是……唉,不提也罢……”
话里话外,皆是讥诮,方才芝岚压根儿不想理会易之行的聒噪,今时竟为了一女人主动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