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病情危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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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时。“陛下!大事不好了!”
骤时闯入的燕祺登时坏了天子埋首政务的好兴致,但见天子猛一掷笔,严冷地诘问道:“你这般着急忙慌地作甚?都同你说了多少遍,朕处理政务时切记莫要打扰朕,你都忘到九霄外了吗?”
“陛下……不……不是,是岚采女她……她快不行了……”
此言出,方才还萦绕于天子脸孔上的怒意瞬即宛若凝结在他面上似的,彻底叫他的容颜滞愣在某种静默的态势里,世界好像皆在此刻静止了,燕祺不动,天子亦处于一方静默之中。
燕祺始终在待天子答话,然而待那些碎冰逐渐从天子的面孔上消融时,随之而出的竟是一句出乎人料的回答。
“与朕何干?”
此言一落,燕祺彻底怔住了,因为眼前人的容颜里哪怕就连一丝惊惶也不曾走漏过,分明前段时日他还能屡屡察觉到天子言行之中因芝岚而起的异样,为何不到半月的功夫天子的异样便全然消失了?
“陛……陛下……您……”
“你还站在此处作甚?当真不想要脑袋了吗?”
燕祺顿时低下首来,旋即恭顺地答道:“陛下,虽说您此时并不愿理会这件事,但……属下怕就怕在您倘若此时不假意前去片刻,此消息一旦走漏,旁人怕是会生疑,毕竟陛下您当初可因岚采女……”
“生疑便叫他们生吧,朕身为一朝天子竟还不能左右自己的行径了?”
天子的嗓音仍旧迂缓,其中暗含着某种凶险的态势,像是顷刻便要爆发似的。幸而,燕祺很是识相,在天子表达出意愿后,他当即欠了欠身,预备转首离去。
然而,当御书阁的门被其轻轻闭合上之后,此间殿阁乍然间变得尤为静谧,静谧到甚而从隐出攀爬出诡秘的气息,易之行忽地觉得喘不过气来。
只见他蹙了蹙眉,面容凝滞,手中空无一物,迟迟未将案上的政事敛入眼底,自打燕祺走后,他根本就不曾动弹分毫,就连目光也始终凝结在一处,毫寸未移,分辨不出里头究竟是否贮藏着情绪。
与此同时,静访宫中,此时的芝岚脸色惨白,身躯冰凉,可其唇畔却留存下明显的血迹,这是不久前从其口中不自觉流出的,吴老始终没有寻到病因,依他来瞧,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血色来得莫名其妙。
之后,为不耽搁病情,吴老将芝岚的面纱重新戴上,再寻宫中的御医来看诊,所得结果往往相同,她们分毫也查不出芝岚的病因来,却从其脉象上看出某种近乎濒死的迹象,比前一刻更甚,倘若寻不到救治的方子,芝岚怕是命不久矣。
太医一个个从其榻旁而离,且伴随着摇首喟叹的态势,似是为芝岚已然注定的命运而惋叹。
“她体内好似染了毒,可老夫查遍了她近日里来所饮的流食,却仍旧寻不出这毒从何处来,不知诸位可有见解?”
吴老的询问一落,但见旁余的太医们连连摇首,无奈与哀叹在此间寝殿内蔓延。
“岚采女三两时辰内怕是要不行了,这点儿功夫怕是连其体内的余毒也查不出,还是将这悲讯快些通知陛下吧,也好让陛下有个心理准备。”
“已经去通知过了。”
一旁的宫人答道。
“三两时辰也是时辰,何不继续尝试一番?想必我们诸位齐心协力,定能寻出些什么来!”
吴老瞧不惯眼下这衰颓的士气,当即疾声道。
“唉……别费这功夫了,老夫行医这么些年,什么病都能治,唯独这奇毒最难解,更何况仅剩下不多的时辰了,岚采女的命数已尽,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罢了……不如待着天子到临禀告哀讯吧……”
话虽这么说,可这群太医根本没有一个相信天子会到临,在他们眼底,岚采女早已是个被天子彻底抛弃的又一位后宫女人了。
“你们既不继续尝试,那便滚吧!老夫自己一人来解!老夫适才真是瞎了眼,竟请你们这群没有的东西来此!哼!尽知耽搁老夫时辰!”
吴老素来不喜宫中的御医,一个个都是看眼色行事之人,见天子迟迟未来,他们似乎已然明白了什么,再加上宫里头近来关于天子的风言沸扬,他们便更不想费这劳什子的功夫却救治一位早已被天子冷落的采女了。
“哎!你是怎么说话的!话说老夫可从未在御医所瞧见过你,你是从何处调来的?”
“老夫可是陛下的私医!像你这等三脚猫功夫的御医当然不识得!”
吴老抚了抚白髯,颇有些愠怒,可这愠怒之中却又夹杂着身为天子私医的自得。
闻此言,那些御医们登时冷哼一声,虽不再过多置喙些什么,然鼻腔中却随即发出一声鄙夷音,继而皆将首偏了去。
“你们莫要在此碍眼!来人啊!来人啊!将这群只拿钱不做事的太医轰走!早知你们是群下三滥的,老夫便不请你们来了,可还真耽误事儿!来人啊!轰他们离开!”
“我们看谁敢!如今就连皇族聘请的御医也能被旁人随意轰出去的吗?还是被一瞧也没瞧见过的老头儿遣人轰出去,岂有此理?”
方预入殿的护卫们当即驻了足,但见他们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失了措。如若按从前,这群‘闹事’的御医们是该轰的,然而现如今天子根本将此处忘了个净儿,弄着这些私兵们都颇有些彷徨无措了。
重返殿内的燕祺一瞧见这幅光景,登时含了颦,那些御医一瞧见天子的护卫抵至连忙低下了首来,瞬间无了叫嚣的气势,然而天子却迟迟未曾现身,如此,这群御医们才终算是明白这些时日在宫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风言无疑都是确凿无误的。
思绪及此,他们又再抬起了首,转而变得像适才般无所忌惮起来了,一个个豪横的目光中压根儿容不下吴老。
“陛下呢?”
狐疑的吴老相问燕祺,却见燕祺当即摇了摇首,那旁的御医多数轻勾唇畔,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然而吴老却对他们的行径嗤之以鼻,甚而还在得知天子不来之后厉声疾呼道:“既如此,那便烦请燕公子将这群没用的老东西请出去吧!他们妨碍老夫看诊,待会儿如若耽搁了岚采女的病情,老夫可担待不起。”
“岚采女已然无救,你又何必继续故弄玄虚?”
“无论她是否还有救,总比瞧见你们这群晦气东西强,没准儿你们这群碍眼的一离,岚采女反而还能多活上几个时辰呢!”
吴老咄咄相逼,为的就是将眼前之人悉数驱逐而出,尽管他同芝岚间曾有过不愉快的瓜葛,然而归根结底他终还是个行医看诊的,自然比这群早已被俸禄供奉起来的老东西要有医德得多。
“哼!今日我们就不走了?你能奈我们何?”
这群御医之所以这么有底气,不过是因天子不至,前些时日只要那愉妃一句话,天子便能当即放下手中政务,可现如今岚采女都已然人命危浅了,天子始终不到临的缘由大抵就是因无了情。既无了情,岚采女的生死便已然是被天子的心意注定了的结局了。
“燕护卫,请您将他们请出去!他们妨碍老夫看诊了!如若陛下待会儿怪罪下来,老夫可担当不起。”
吴老再度重复道,此回他的嗓音更为嘹亮与有力,他背对着他们,一袭背影充斥着决绝。
“我们偏不走,你又能奈我们何啊?”
“奈你们何?那便都砍掉脑袋好了。”
“哼,砍掉脑袋?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天子……”
话脱半,那反唇相讥的太医忽而意识到适才那句话根本就并非出自吴老之口,但见他们双瞳蹙悚,旋即一行人冉冉转过首去,而于下一刻呈现在诸人眼皮子底下的竟是天子那张严冷的神容。
“陛……陛下……”
霎时间,适才还在此吆五喝六的御医们忙不迭地齐齐跪地,分毫不敢耽搁叩首的举动,一个个的脑袋在深秋冰凉的地面上起起落落,发出胆寒的声响。吴老则在一侧万般得意地看着诸人的狼狈相,心底颇有些舒爽。
然而,天子并未雷霆大怒,虽是一副严冷相,可这严冷本就是他骨子里的东西,稍稍一起情绪便能绽露出如此容貌。最终天子的口吻不咸不淡,甚而还冗杂着些从容,但就是这么一句不温不火的言辞反而下定了行将人首分离的惨案。
“燕祺,将这位太医好生拖下去,立即处死吧。”
待彻底听清楚这句言语,适才为首‘闹事’的御医登时失却人色,方想求饶的他却被燕祺一把捂住嘴巴,其结果便是如天子之令被好生拖了下去,处死。
旁余的御医们一见此光景,顿时叩首不断,只见个个冷汗额上冒,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的模样哪里还像是适才斗胆寻衅的主儿。
“诸位御医们,朕素来不喜不尽职责之人,记住,你们的任务是行医看诊,而非在此像个市井之人般大呼小叫,你们要清楚‘御医’二字的真正含义,朕可不养无用且还聒噪的东西。”
天子的容颜愈发平和了,而其言辞内外的危寒却半分不减。这群御医许是伺候从前那个以温和著称的君王伺候惯了,如今便也对眼下君王的杀伐果决之行倍感诧异,依他们瞧来,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要么不杀,要么便当场果决地杀害,不容任何分辩,如此颠覆性的转换令在场之人心神胆颤,万万不敢再行造次。
“好了,你们如若明白便可离去了,朕相信此处有吴老一人便足以抵得上你们一帮子的人。”
说罢,天子登时向那人堆里移来一抹犀利的目光,惹得众御医们立即埋首于地,如今的他像是愈发不顾及过往的温良形象了,无论是谁人都难免对眼前的天子生了三分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