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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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意料的是,燕祺竟并未拔刃,亦或者雷霆大怒,他仅仅只是不咸不淡地继续吩咐道:“岚采女,您便继续留在此处吧,如若陛下未曾醒来,您便不准离开,违逆者斩,您听清楚了吗?”

    当此言落下,芝岚登时侧过首去,旋即冷哼一声。

    燕祺久久紧盯着她,他之所以让这曾经的杀人凶手留在此处,不过是因自家主子昨夜是在静访宫内昏厥的,尽管燕祺厌弃芝岚曾经的所作所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实在明白易之行在苏醒之后头一个想要瞧见的便是她。

    为遂主愿,燕祺才道出今刻的言语。

    待燕祺离去,芝岚一屁股落坐在榻旁,脸孔上残存着对燕祺的极端不满与愠怒,而在燕祺离去未多久,此时正在赶赴龙殿的阿露洛终是希望落了空,因为天子赶在她到临前头苏醒了。

    冉冉启开双眸,易之行在模模糊糊的光线里隐约瞧见的乃是一袭似乎有些谙熟的背影。

    不知怎的,仅是在这模糊里头,在这仍未苏醒的意识里,天子也能仅靠这一袭背影当即分辨出眼下之人乃是芝岚,思绪及此,易之行迫切使得自己的意识强制性地恢复到现实领域,但见他强忍着疼痛,伸出颤巍的手妄图触摸那抹身影。

    此时的芝岚仍处在莫名的气愠中,直至一只手忽向她的身后袭来,她才猛然间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旋即转过了身子。

    这一刻,现于天子眼前的果然是芝岚的脸孔,被惊喜冲昏头脑的易之行怔了一瞬,旋即那只妄图触碰芝岚的手便因无力下坠,恰落至于芝岚的手背上。

    芝岚下意识地收了回来,天子的眼底同时掠过一层转瞬即逝的落寞。

    “你……你醒了……我去帮你唤太医来……”

    芝岚方欲起身,却被天子的阻遏声陡然拽回。

    “等等!朕……朕今时不想见人……除……除了你……”

    此言落后,芝岚的双颊当即腾起一阵猝不及防的红霞,不知怎的,分明她心底还对眼前人怀揣着怨恨,可在昨夜面对他遽然昏倒的情形时,却怎的也不忍去下死手,而在今刻清晰地瞧见易之行憔悴的容颜时,她甚而还生起了些许忧郁的惶恐。这种情绪极端复杂,芝岚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最终,芝岚还是如易之行所愿坐下了,而一直在隐秘处窥探二人的燕祺亦就此彻底离了去,在他离开之前,唇角曾勾染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此时此刻,殿内温热,除却倚仗本有的炭火外,还在于天子内心底的真实情绪。

    “昨夜……是你救了朕?”

    “倒也不是,我只是顺道唤人将你带来罢了,这是太医的功劳,可不是我的功劳。还有,太医说你身子骨愈发衰颓,如若再不及时调养身体的话,你的身子骨迟早要垮掉的。”

    芝岚以严冷的态势说道,然而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她就是想要将太医所说之言悉数转告给眼前人,唯恐漏了什么没说。

    “朕不在乎……”

    易之行轻轻勾笑,眸光却就此垂落了下来,他鲜少这般羸弱与柔情,看上去好似不堪一击,完全与他过往的凶恶截然不同。

    芝岚的情绪却就此高涨起来,严冷的态势之中无疑又添了三分威厉。

    “不在乎?哼,易之行,你哪天可别死在我前头了,到时我可要趁着你们殷国国丧时逃走,那时你可抓不住我了。”

    “那你便逃走吧,反正那时朕也已死了,什么都不知,那还在乎些什么呢?”

    易之行仍旧无谓地道着,唇角染带的浅浅笑意顽忸地挂在他的容颜上,这副衰颓与羸弱莫名叫芝岚恼火。正如前些时日易之行不愿瞧着芝岚终日郁郁寡欢一般,此时的芝岚亦同样不想瞧着易之行精神萎靡。

    “你就非要将你的身子随意糟践吗?外头可还有个易之临在虎视眈眈着你的皇位呢!你若是死了,岂不是叫旁人就此坐收渔翁之利?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半壁江山却在你死后成了你敌手的嫁衣,你可真是大度啊!”

    芝岚的亢奋情绪稍许有些叫易之行震颤,不过他的震颤随之却化为唇畔一抹更为明朗的笑意,这笑意莫名叫芝岚不适,但见她从速将自己的怒意敛了去。

    此后,这处一方缄默,氛围始终凝结在尴尬里。然而这尴尬只被芝岚一人独享了去,方才苏醒的易之行一直盯着芝岚的容颜不放,他彻底沉溺在她的容颜里头了,他鲜少有机会能这般亲切地相望着自己心底的女子。

    芝岚颇为蹙悚,连忙将自己的脸庞别了去。

    “你……你瞧我作甚!”

    口吻中冗杂着些许怨怪,就连芝岚自己也发觉,自己好似对易之行没有从前那般排斥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易之行瞬即将自己的脸孔别至一旁,双颊上余染起微红。

    “抱……抱歉……”

    正当双方都处在一种极端羞赧的情绪中时,外殿却响起了急急的脚步音。

    紧接着,出现在二人眼下的便是阿露洛万般焦灼的身影,然而在瞧见芝岚的时候,那抹焦灼登时化为一湍隐秘的奸黠,暗中向芝岚袭来。

    “陛下,您究竟是怎的了?”

    阿露洛一把推搡开芝岚,旋即自顾自地坐在榻上叩问道。

    她的行径看似微小,却被生性细腻的易之行全然窥察在眼底,但见他当即蹙了眉,眼底冗杂着些不耐。

    “朕无事,愉妃不必担心。”

    “臣妾怎能不担心啊?陛下,您瞧瞧您现如今的容颜是多么憔悴,双颊瘦削,根本就非臣妾当初识得的那个您!日后还是让臣妾来亲自照料陛下您的饮食起居吧,否则您叫朝野上下还怎能安心?”

    要是换做从前,芝岚此时一定会陡插一嘴,妄图阻止阿露洛的意图,但方才经历过相思苦的她,如今是万万没了这兴头同眼前人周旋,随璟仍被她挂念不下,她有多么希望那男子能知晓自己现如今还活着啊。

    两耳不闻那旁事,独自站在一旁的芝岚再度不可控地陷入无边的落寞与寂寥中,至少阿露洛还能伴在她所钟爱的男子身旁,可自己却得同随璟相隔千里了,身侧那聒噪的女子无疑是使得人艳羡的,尤其是在顾影自怜的芝岚眼底。

    “朕无需旁人来照顾,又不是就此不能自理了,不至于如此。”

    易之行的嗓音依然不咸不淡,而他的余光则一直锁在那旁的芝岚之身。

    “陛下,您不能再如此胡来了,听闻过往您便晕厥过一次,此回却又淬了血来,如此下去,岂还得了?”

    “你放心好了,朕还不会死,再者言……再者言,现今朕的身旁还有岚采女照顾,实在不需要太多人一齐照料,朕嫌聒噪。”

    话罢,易之行的目光曾光明正大地朝芝岚望去,被骤然提及到的芝岚连忙恢复了意识,旋即莫名地颔了颔首,但说实在话,她根本就不曾听到那旁的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芝岚的态度叫易之行万般惊喜,接下来,他像是更加有了底气一般,口中的言辞愈发坚定。

    “没错,岚采女能照料朕,一人照料朕的饮食起居实在足矣,朕整日忙着处理政务,根本没有时间同更多人周旋,愉妃无事还是退下吧,朕的身子已然没有什么大碍了。”

    易之行的排斥意很是明显,似乎觉察到他似是想要得之自己的相助,被推开的芝岚再度走向天子榻,继而柔声劝慰起阿露洛来。

    “愉妃娘娘,我们这些后宫女人共同侍奉着天子,妾身自然知晓您对陛下的关怀有多么深刻,但是现如今陛下方才醒来,实在受不住打扰,不如愉妃您便先行离了去吧,这段时日我会替您,也替后宫所有的娘娘们好好照顾陛下的身子骨的,您大可放心。妾身相信,您的目的是想要陛下的身子安康无虞,而非将陛下始终绑在您的身边吧?”

    芝岚既温柔,又处处暗含讥讽,她对阿露洛的态度向来如此,今时还算是客气的。

    当其言一落,只见阿露洛的脸色红了又青,她似是于心不忍,然而芝岚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似乎自己就此纠缠不清的话,便是蓄意想要将天子绑在自己身侧似的,这一刻,阿露洛的脸色很是难看,像坠到了冰窖里头。

    “陛下,那臣妾便就此告辞了,待您身子骨痊愈,臣妾定会再来看你。”

    最终,阿露洛隐忍下了这口恶气,她不同于吴芷晴,虽爽朗,但她还是有自己的分寸所在,她知晓,女子是万万不能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曝露出太多原来的本性的,尤其是阿露洛这等凶恶的女人。

    易之行轻轻一笑,不曾拦阻。

    待她彻底离开之后,天子唇角的笑意愈发灿烂起来,他像是骤然被什么治愈了似的,煞白的容颜竟奇迹般地绽露出某些红润来。

    二人互相瞧了彼此一眼,继而狡黠地轻笑了起来。

    忽而,二人却又骤然在这方实在融洽的氛围里发觉出某些忸怩来,但见易之行与芝岚同时轻咳了一声,旋即各自将自己的脸孔别了去,双颊再度余染起红霞。

    旁处,阿露洛始终愤愤不平,她实在不敢相信自打昨夜起,自己的情绪便跌宕起不,没个休止!易之行的忽即忽离,芝岚的骤时出现,还有昨夜那声惊天之雷,无疑都是叫阿露洛憋闷的东西。她总觉着自己的命运好似被那二人捉弄在手心里,她想要摆脱现下的局面却又根本没辙,每当那二人在一起的时候,阿露洛往往都要碰上一鼻子的灰。

    “该死的!天杀的!本宫从未受过这等气!”

    原先草原上驰骋一方的公主如今竟沦落至寥寂的萧蔷之中,她再也没法施展出过往令其骄傲的拳脚了,而在男女之情上,她的行径却又往往为她招致来愁绪与愠怒,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那蛊惑天子心的岚采女。

    思绪及此,阿露洛当即朝地面狠戾跺了三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