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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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啊!蠢啊!为何贤婿你便这般心急!”

    幽暗的烛火下,乃是伏案阅览信件的丞相,适才他受到一封远方来的加急信件,而信件的内容不仅令他,恐怕不久后行将令殷国的朝野上下都大为震悚吧。

    此时,但见吴槐痛心捶案,满目洋溢出的焦灼无疑是真切的,眼下他再也寻不出比这还要糟糕的情形了。

    与此同时,殷宫的易之行却正在被芝岚伺候着褪衣。

    “都说了,这些叫下人去做便成,你不必为朕忙忙碌碌的,你又不是女婢。”

    芝岚一边帮着眼前人褪去外裳,一边道着:“听燕祺说你可不喜旁人伺候你着衣褪衣的,次次女婢来你都将她们赶了去。既然你不嫌弃我,日后便让我来伺候你吧。”

    “这燕祺,朕明日定要好好惩处他!他怎的什么都往外说!”

    易之行登时含颦,不料说曹操曹操便到,当他的言辞方落地,便见燕祺的声音从外殿内响起。

    “陛下,属下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急需禀报!”

    此言出,天子的眉头才算是真真切切地狞了起来,每当燕祺有要事禀报,便准儿没好事,想必此回也不出所料。

    一侧的芝岚连忙抚了抚天子的背部,旋即打趣般地道:“我可得快些帮你抚平了心气去,否则待会儿你又啐血晕厥了可怎么办?易之行,来深呼吸,千万别在听到什么消息后急火攻心了!”

    眼前人的行径叫天子哭笑不得,不过正因为芝岚这番打趣的言辞,易之行紧张的心绪反而莫名舒缓了下来。

    但见他轻勾起唇畔,继而好笑地答道:“你放心,朕可不会像上次那般二次昏厥过去了,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听闻此言,芝岚这才放下心来,可二人的情绪无疑还是共同焦灼在外头的‘要事’之上,芝岚唯恐燕祺接下来宣布的要事会再度引起身侧人的盛怒,她打从心底不愿瞧见易之行的身子骨再受催折了。

    “燕祺,你进来吧。”

    话罢,外头的男子登时飞也般而至,继而低首跪地,郑重其事地禀告道:“陛下,根据前方传来的信件来报,蔡小将军……蔡小将军与大将军二人皆被蛮族俘虏,齐齐遭受鞭笞酷刑。且蛮族传来要挟条件,如若殷国肯割让北方的部分领土,他们便能让这二人安然无虞地归至殷宫,但倘使我们殷国不从的话,他们便要将两位将军的人首挂在城墙示众……”

    此言落,芝岚当即大惊失色,尽管易之临被俘的确于天子而言是好事,但唯一忠诚于易之行的莫宏峰却也同时被俘,这无疑对易之行抑或殷朝而言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芝岚连忙将余光向易之行的方向瞥去,但见此时的易之行脸色凝滞,其上竟没有丝毫情绪游走,芝岚唯恐易之行再因棘手难题生怒,便在下一刻连忙伸出手去想要安抚。

    然而出乎人料的事情却在此时发生了,还未待芝岚的手触及到天子的身躯时,便见易之行当即爆发出一阵冗长的讥笑,这讥笑持续了良久,而天子的容颜亦在这一过程中愈趋奸黠起来,而其瞳孔则随之赤红凶恶。

    “好啊!好啊!蛮族果然不负朕所望!”

    易之行的笑意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此时的他凶残般地腾跃着,浑身上下的激昂昭然若揭,他再也寻不出这世上比此还要痛快的事情了。

    一侧的芝岚不解,好歹这其中被俘虏的还有他唯一的忠将,难不成易之行当真能做到这般寡情吗?

    事实呈现在芝岚眼下的正是如此,今时的易之行哪里还在乎旁人的性命?于他而言,只要能让易之临这个棘手的东西就此丧生,就算付出全天下人的性命那也无妨。再者言,他一直觊觎的便是这二者的兵权,哪怕大将军实在忠诚于他,易之行却也无法完全信赖除却自身以外的任何人。兵权这等东西放在谁人的手中也不安全,他只想一人占有,成为一个实权君主,而非被手握兵权之人操纵着的傀儡,正因一直以来是傀儡之身,易之行才将自己的假面戴上,不愿随意流露真容。

    “蔡加与莫家现如今可没有什么值得委以大任的人了,如此一来,他们二人手中的兵权便皆落于朕之手!今后便再无臣子敢违逆朕的意愿了!朕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自己了!”

    易之行的脸孔尽显残暴与贪念,他像是再度回归至过往的那个他,那个寡情薄义,只能瞧得见利益与尊严的君主。不对!应是说易之行一直以来便是他自己,只不过今时的芝岚是站在被天子所爱之人的立场上才觉得易之行转变成一百般柔情之人,实则易之行只是对她一人转变了罢了。在除却芝岚以外的任何事务中,可以说易之行自始至终根本就不曾改变过,甚而还愈发阴毒了。

    翌日,易之行几乎是携着极端亢奋的心头苏醒来的,而芝岚却也早早抵至他的寝宫,为的就是能满足易之行曾经对她所言的那个愿望,在苏醒之际能头一眼瞧见她。

    “你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自然是好的,易之临被满足俘虏,这天底下还能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昨夜的亢奋如今仍残存在易之行的眉梢上,尽管他的行径颇有些寡情,但比起旁人的性命,芝岚的确要更为在乎易之行的情绪些。

    “你开心便好,只是……只是大将军他……他不是你最忠诚的部下吗?”

    能将莫宏峰的性命置之不顾,这始终是芝岚百般不解的事情,哪怕易之行寡情薄义,但此等行径确乎也非常人所能行。

    “大将军他的确忠诚与朕,但朕以为什么也比不上易之临的死!只要易之临能就此丧命于敌人之手,朕日后便会顺风顺水,再也没什么能阻隘起朕的政权来了!”

    天子沉迷般地诉说道,他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险恶之中,目光熠熠地盯在同一处。

    待他彻底从自己的神思中回过神来时,芝岚脸孔上的惊悸当即落入其双目之中,望其如此,易之行连忙道:“芝岚,你不会觉得朕是个寡情之人吧?朕身为君主,有些事情不得不杀伐果决,还望你……”

    还未待天子话毕,芝岚便匆匆走到他的身前,打断他接下来的欲说之词。

    “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抱有什么旁的念头的。这是你们殷宫的事,更是你这位君王的事,其实……其实我就是个自私之人,只要你不伤害荀国百姓,你的行径再为凶残我也不觉凶残。”

    芝岚愧怍于自己这番毫无情意的言论,但事实正是如此,她只在乎自己国家的生死存亡,旁人的事她根本就不在乎,更何况莫宏峰曾对她数次颐指气使过,还曾带她前去疆场送死。

    “对不起,怕是我让你失望了吧……”

    女子低下首来,忽觉自己才是最可恶的那一个。

    易之行却转而执起她的手来,笑意融融地打趣道:“你放心好了,朕可从不觉得你是个善良之人,朕就喜欢你这等寡情的劲儿。不过,如若你能不对朕寡情,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芝岚将首埋得更低了,说实在的,她不知自己现今同易之行为伍究竟是否乃正道之举。尤其是在受到易之行的柔情后,那等善恶的鲜明对比更为恣肆地呈现在芝岚的眼前,只会叫她愈发感知到易之行的残恶。自己只是无谓于旁人的生死罢了,然而易之行却是在将旁人的性命推向险境,说到底,这终归还是不同的。

    “还有,朕不会伤害荀人的,如今荀人也是朕的子民,朕一定会将那处好好建设,还你一方安宁的余生。”

    当眼前人一提及到荀国时,芝岚对易之行的怀疑再度归于感激之中。她的确是自私的,只要荀人能不受外界侵扰,她毋宁同易之行这等也许凶残的君主为伍。

    “谢谢你。”

    芝岚轻勾一抹笑意,而那旁却忽而传来急遽的脚步音,这脚步之中明显杂沓着焦灼与仓皇。

    “哎!温妃娘娘!您不能进去!陛下他还在安寝呢!哎!”

    女婢的声音先行抵至,紧接着便见莫汐茹的身影出现在那旁正彼此互握着手的二人眼底,这方温热的光景无疑更加刺痛着今时莫汐茹本就焦炙的情绪。

    下一刻,她‘扑通’一声跪地,继而猛烈地叩起首来,分毫不顾及自身羸弱的身子骨。

    “下去吧。”

    此时,易之行对急急赶来的女婢吩咐道,心底却已对莫汐茹的来意早有准备,而其身侧的芝岚却也同时明白了眼前人焦灼的脚步中究竟暗含着什么深意。

    不知怎的,在瞧见莫汐茹的刹那间,芝岚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从天子的手中抽离了出来,她往往能考虑到莫汐茹的情绪。

    “温妃,有什么事你便直说吧。”

    天子严冷的嗓音落下,便见跪地的女子梨花带雨地抬起首来,哀恸的嗓音里抖动着哭腔,此时莫汐茹百般渴望地望着易之行,因为易之行是她今时唯一的希冀了。

    “陛下!求您救救臣妾的爹爹吧!求求您了!”

    说罢,莫汐茹无休止地叩起首来,只要未曾等来天子的答复,她便一直叩着首。须臾之间,她那白净的额头便已红肿起来,地上明晃晃地瘫着一湍血。

    那旁的芝岚不忍继续目见,只能将脸庞侧了过去,她虽不懂亲人之间的温存与羁绊,因为她从来便没有亲人。可今时在瞧见莫汐茹时,她难免还是对她这张梨花带雨的娇弱脸孔心生恻隐,可以说,没有谁人在瞧见这张脸孔时是不会心软的。

    然而,易之行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但见此时的他满脸肃穆,容颜里非但不见半分恻隐意,甚而还满淬着不耐与严酷。不知为何,他素来对这等羸弱的东西提不上同情意,尤其是在他早已做好残酷抉择的今时,更是没人能轻易扭转他固存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