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害了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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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逝了,大将军逝了,莫汐茹逝了,就连芝岚亦在战役过后没了影儿,郁郁寡欢的易之行除却埋首在政务之中别无他法,然而过度沉溺于政事之中的后果便是落下一身子的疾。从前世人皆语:当朝天子身子有疾。如今瞧来易之行确乎是满身的隐疾缠身,由此可见,世间的流言终究是具有诅咒性的。“陛下,今日还安歇于静访宫吗?”
“还安歇于静访宫。”
这几乎成了主仆二人每日都要进行的对话,燕祺孜孜不倦地叩问,为的不过就是希冀有朝一日能闻天子的否决答话,然而天子却从无半分否决的意思,日日归于静访宫,早已将那处当作了自己的归宿。
燕祺蹙眉,当初那仅仅生起不过一瞬的妄念终在他心底发了芽。他不愿瞧着自家主子就此沉落,唯一的法子便是重新寻回岚采女。
“陛下,要么属下帮您将岚采女寻回吧?她现如今仍是您的后妃,不应擅自离此。”
燕祺诚恳地说道,然而他的言辞登时便被相思心切的天子当场反驳:“不必了,既是她的抉择,且朕也是一早应允的,朕不愿强求于她,她想要去往何处都可以,反正朕又不是非她不能活。”
话虽如此,但易之行的憔悴之容无疑在某种程度上出卖了他今时的言论。他的确不是非芝岚无法活,可这生活却早因芝岚的离开丧失了趣味儿,芝岚不再,像是人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就此打天子的身侧溜走了似的,往昔的傻笑痴愣亦再未浮现于燕祺的余光下。
燕祺终究不忍,继续言道:“陛下,当初……当初其实并不是岚采女主动离去的,她曾……”
“无所谓了,如今这一切已然毫无意义,反正就算她今时还在朕的身旁,一年之后也势必要离去。既然她总归要离开,早走晚走不都一样是走吗?你不必多言,朕心意已决。不过你放心,朕还死不了。”
话落,天子猛咳不断,一阵眩晕感旋即向他袭来,彻底撕扯开他佯装无事的谎言。
一侧的燕祺望之,久久含颦不下。
与此同时,芝岚早已搬出随璟送予她的宅子之中,她独身一人前去客店入住,临走之前还不忘带上易之行赠予她的发簪。说实在的,她甚而觉得今时的日子还没有往昔在殷宫内痛快,过往虽无自由,好歹易之行独属她一人,然而现今她的真正所爱却被旁的女子侵占着,纵使随璟再三承诺日后势必要将穆夕琳休了,但这份未知的承诺始终还是没法抚平芝岚内心的不安与动荡,她想要的仅是一人独守身侧而已。
此时,独身一人坐于客店之中的芝岚忽地闻见外头一声嘈嚷的动静,芝岚方欲出外探看,门却被外头的人率先推开了。
“公子,您不能进去!”
疾呼方至,芝岚当即见到那张多日未曾逢面的男子的肃冷脸孔,紧随其后的乃是此间客店的招呼丫头。
“无事,我识得她,你先出去吧。”望着男子那张怒气冲冲的脸,芝岚先对不远处的丫头嘱咐道。丫头不安地瞧了随璟一眼,继而才对着芝岚:“成,那如若有事的话,您便招呼我。”
“好,多谢。”
待那丫头一走,随璟当即拽住芝岚的手腕,微眯的双眸遍布着怒气:“我寻了你多日,你竟躲在此处不肯见我?你可知我有多么着急吗!”
“寻我作甚?而且我并没有躲你,只是不愿呆在那府宅之中罢了。如今将军的夫人已然怀了身子,将军还是多去关怀夫人为好,您将怀有身孕的夫人晾在一旁,这可不是大丈夫的作为。”
可以瞧出,在独处几日后,芝岚仍怀揣着戾气与轻蔑。她似乎觉得自己是被骗回来的,倘使没有随璟当初的恳求,她是绝无可能丢下易之行不顾。当然,这其中亦有燕祺从中作梗的功劳。
“我才不稀罕成为什么大丈夫!我只要你,芝岚,立即同我回去好吗?”
“随璟,我已然同你道清楚了,我们二人之间再无可能,日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不要再互相打扰了。倘使你不愿见着我,我就此离开荀地也未尝不可,反正此处早已无我所在意之人,我去往何处都一样。”
“都一样?当真一样吗?你怕不是早想归去殷宫做你风光的岚采女吧?芝岚,你快些醒醒吧,就算易之临亡命后你的通缉令被全城撤下,但如若你这位杀君者再同殷君牵扯上什么干系,你们二人都莫想要有后结果。”
随璟的言辞叫芝岚震颤,准确地说,应是令她不可思议才对,她实在不明白当初那位温润如玉的公子为何会在一年之内变得如此咄咄逼人,眼下这态势确乎沾染上凶险的意蕴。
“随璟,你疯了,我从没有要归殷宫的想法!”
芝岚猛地挣脱开男子的束缚,继而转身走入内阁。
随璟快步跟随,口中紧接着言道:“你无需再佯装了,我一早便发觉你对殷君绝非寻常感情,当初你能为她只身涉入险境便证明你定然对他动了真感情!这便是你一直对我排斥的理由。”
“我排斥你难道不是因为你已是有妇之夫吗?更何况你们二人已经有了孩子,此时我再去插足岂不是卑鄙?再者言,我绝无可能忍受自己的爱人同旁的女子发生过关系,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来之前也好,来之后也罢,我都不会接受。”
芝岚的态度很是坚决与严酷,她是绝无可能跃过心底的防线。
望其如此,绝望与愤慨充斥在随璟的心底,他同穆夕琳的关系早已是既定的事实,芝岚却仍要以这既定的事实来要求他,他没法重回到过去,因此芝岚今日的决绝之言在随璟眼中瞧来不过是荒谬的言谈,为了能重归殷君身旁才道出的荒谬言谈。
“芝岚,我无力更改这一切,除非我是神仙,否则你叫我如何改变我已与穆夕琳发生关系的事实?但我心底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啊,当初也是我以为你不在人世因此才娶了穆夕琳,想要我们荀地在庇佑之中重归安宁!我就是将你从前的愿望放在心间,这才导致我迎娶了贵国公主,可如今你却说你根本接受不了这一切?你觉得这对我而言公平吗?”
“为何不公平?你如今能重振府邸,拥有一位贤妻,这是旁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福分,你为何不知足呢?”
“可我想要的是你!不是穆夕琳!也不是什么福分!于我而言,你才是上苍赐给我的福分!如今你要为了旁的男人抛下我吗?”
随璟的口吻半怒半哀戚,亢奋的容颜皆因眼下这张决绝的脸孔而起,在芝岚那张冷酷的面庞上,你根本瞧不见一丝扭转的希望。
下一刻,女子郑重其事地直视起眼前人,继而言道:“随璟,我再重申一遍,我与你的分别压根儿同易之行毫无关系,我不是为了旁的男人抛下你,我只是接受不了你与穆夕琳有了孩子的事实。这孩子便是你与她之间的重要连结,就算日后你将她休了也没法改变你会将一部分心意移至你亲身骨血之身的事实,但那是你的亲身骨血,不是我的,更不是我们二人的,我不想为了往日的痛苦而心软,我的确就是个心胸狭隘之人,你听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我一点儿也不明白!我只知晓你心里头在乎的是殷君!而非我!难道你敢保证殷君从不同旁的女子有过关系吗?他可是天子,就算传闻里道他不近女色,不入后宫,日后也会或多或少沾染上女色的。”
“他不会,至少……至少目前为止,易之行没有碰过旁人,他除了整日埋首于政务之中再无旁事。”
芝岚不假思索地答道,就连她自己也被自身的答话骇了一跳,她不知自己为何敢这般笃定。
此时,随璟的脸色再添一层阴霾,但见他双眸微眯,口吻亦随之有了显著的变化,变得愈发沉冷。
“芝岚,你倒还真是了解他啊,他同你的关系便这么亲近吗?亲近到他有没有碰过女人你都知道?他可是天子啊,你竟能洞悉至此?看来你们二人的关系可绝非你所言的利益关系这般简单吧?”
男子的眸光始终剜在芝岚的身上,正如芝岚接受不了随璟另娶新妻的事实,随璟亦同样没办法接受芝岚对他们曾今共同的仇敌这般谙熟,谙熟到叫人不得不怀疑他们二者的关系。
芝岚不愿理会眼前人,一滴冷汗却就此从其额上下坠,她将脸孔扭至一旁,继而以侧影对着随璟言道:“无论你怎的想,你觉得我同易之行有私情也好,没有也罢,总而言之这些皆是我的私事,同将军您毫无干系。哪怕日后我同易之行再牵起什么瓜葛,那也不关你的事。我话已经放在这里了,你我二者绝无可能,我毋宁成为易之行的采女,也不愿成为你的夫人,听明白了吗?”
屡屡提及到易之行的芝岚终叫随璟忍无可忍,他一直对女子口中的男人耿耿于怀,却又往往不愿亲自揭露,直到今时的芝岚骤时道出这么一番冷酷到寡情的言辞后,随璟终对他心底的女子丧了气,他没法不怀疑眼前这位口口声声道着绝情言的女子已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殷宫那位狡黠的帝王,思绪及此,随璟的内心忽起一阵绞痛感,随之而来的便是耻辱般的盛怒。
“好,你既心意已决,那我也无可奈何。我放你回去,你去重寻你所爱的帝君吧。”
此言落下后,随璟决绝地离开了此处,只留下芝岚一人独守空阁。
在男子离开的那一瞬,芝岚口将言而嗫嚅,尽管口中最终还是没能道出挽留的措辞,但由男子离开而致的疼痛感却无疑是真切且汹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