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三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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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幽,流泻在案旁的乃是久违的焦灼与凝重。易之行久久紧盯案上那张急信中所记载的信息,其上所述乃为荀国将领大杀四方的路线,一路向南,显然是朝殷国的领土而来。这封急信中所记载的荀国将领怕就是随璟,这些年,随璟的名声往往传扬到殷宫中来,加之近来更为沸扬的传闻,叫人不得不对荀国以及其名闻遐迩的随将军抱以另眼。
说是随璟在利用完穆国的最后一丝价值之后,竟伙同荀国新上任的凶残君主陷害穆国首领,穆荣,而在得知父皇惨死于自家夫君所构陷出的阴谋中的时候,穆夕琳含恨自刎离世。
当初那段相敬如宾的情感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随璟甚而不流一滴眼泪。因此易之行才在听闻到这段传闻后,不断叩问芝岚对随璟今时的态度,易之行极为忧惧随璟一路向南进发的目的不只停留于掠夺资源,而是侵占此处的某一位佳人。
此时,天子将手中的信件猛然合在了案上,莫名的愠恚交杂于其眉宇间,他久久含颦不下,非但是因为荀国而今势不可挡的发展,同时还有随璟势不可挡的野心。
翌日,芝岚本想待着易之行到访时向他讨个说法,李隼亦紧随其后,妄图在天子的面前夺回尊严,然而左等右等,二人终究没曾等来天子的身影。
“劳什子的皇上!他是不是能窥听到我们二人说的话,怎的一说数落他,他便像个缩头乌龟般不敢现身了?”
李隼愤愤不平,他不甘于教训易之行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流失在自己的手中,毕竟这等好时机可不是时时都能有,他实在想要瞧瞧易之行灰头土脸的模样。
可惜,今日易之行始终没能让他如愿。
非但是白昼,夜时亦不曾见到天子身影,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习惯了易之行的存在,今时却又骤时将这份习惯倏忽从芝岚的生活中夺了去,她一直悒悒不乐,凡做事时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哟,这是怎的了?芝妈妈是念及陛下了吗?”
忽而,后头传来一声打趣的嗓音,芝岚陡时放下手中洒了一半的酒壶。回首望去,竟是阿露洛与阿布。
“胡说!你从何处瞧见我念及陛下了?他来不来与我有何干系?”
“芝妈妈,洛儿还没说什么呢,您怎的就知晓洛儿是在说天子今日没来的事情?倘使你心底头未曾惦记这件事,您又怎的会脱口而出呢?”
阿露洛一边调笑,一边被身侧的阿布搀扶坐下。阿布为她沏茶,阿布为她捏肩,阿布为她打扇子,总而言之,除却没帮她说话外,阿布都帮她做了。此等场景自然叫芝岚这等未曾深切体验过人间真情的‘老女人’艳羡不已,但见她羞红着脸,嗫嚅地说道:“我真的没有在意……他是皇上,到来与否皆是他的意思,又有谁人能够扭转什么呢?”
话虽如此,但身侧的阿露洛浑然能瞧出芝岚垂落的双眸中散逸出的落寞与失望。
下一刻,阿露洛一把将手搭了上去,紧接着耐心安抚起来。
“哎呀,好了,芝妈妈,你不必着急,陛下不是蓄意冷待于你,是近来前方发生了大事,战乱纷飞,陛下他恐是无暇涉足于此,待战乱消停些,陛下也能来陪你了。如若你实在念他,不如就径直嫁入宫中,这样一来你们二人也不必分隔两地了。”
话落,芝岚登时抬起了首,瞳孔中略含忧惧。
“什么?前方战事纷飞?哪里的战乱?要紧吗?”
此时,见阿露洛的神色忽凝重肃穆,芝岚登时心下一紧。她一面担心殷君的心绪,一面却又担心这不知名的战火会再度侵烧至自己的故土,芝岚始终还是有私心的,她希望荀国一切都好。
“芝岚,不知你可否听过近来的传闻。对了,你似也是荀国人吧?其实此回战乱纷飞的最主要因素便是因为荀国暴君上任后的勃勃野心,荀国起初只是攻掠弹丸之地,待自身实力强大后,便将野心对准大国的领土,他们一路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非但伤了洛儿母国的元气,更欲图向南方的大国,也就是咱们殷国进发。”
闻言,芝岚久久处于震颤之中,她怎的也不会料到风水轮流转,曾经被人肆意凌虐的故土竟横空出世,于几年之中成了天下版图上的‘恶人’,而芝岚曾经最为痛恨的大国恶劣行径居然应验到了自己的母国之上,最深爱的故土沾染上了最厌弃的作为,这无疑是令人震悚的。
“当真如此?我……我一直居于清舞楼,往往闻不见这等传闻……实在不知外头竟发生了这么多动荡……”
“不仅是荀国的国军残忍毒辣,我更听闻那荀国的随将军同样是横征暴敛,甚而还将自己妻子的生父杀害,其妻闻见此恶讯,竟自刎身亡了,听闻身亡时肚里还有一孩子。”
“随将军?你……你是说随璟吗?”
“具体的姓名我不知晓,怎的?芝妈妈,随璟将军是你的故人吗?”
“不……不!我不认识,只是似在江湖上听闻过他的名号罢了……”
芝岚连忙否认,似乎不愿就此在同随璟产生任何瓜葛。但随璟的作为无疑是比荀国的崛起更要令芝岚蹙悚的,哪怕当初随璟选择的仍不是自己,可芝岚却始终没有将他的形象同残毒联系在一起,直至如今,她才发觉周遭的一切似乎当真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物是人非了,关于随璟的作为,直到后来的很长一段日子中,芝岚都没法全然相信。
“对了,阿露洛,你适才好似说荀国的将领一路向南,预备向此处进发?”
“没错,他们如今的进攻方向确乎如此,因此陛下才愁得没法到此探看你,所以芝妈妈,你就莫要嗔怪陛下了,陛下也是有苦说不出啊,谁人能知晓荀国暗中使劲儿,在无人所察觉的地方悄然壮大了呢?现如今各个国家人人自危,皆惧荀国的崛起将会以他们国家的领土与百姓作为踏脚石。”
阿露洛喋喋不休地道着,芝岚久久陷入沉思之中。如今她终算明白昨日易之行为何叩问自己关于随璟的一切了,原来他是预知到随璟的军队将会向此处进发。不得不承认,在听闻此消息后,芝岚的脑海中的确窜入了随璟这抹久违的身影,这段时日芝岚一直将心思放在易之行的身上,倘使随璟不曾出现在传闻里,倘使传闻不曾抵至芝岚的耳畔,兴许芝岚还能在不久后将随璟彻底抛之脑后。但现实已然扭转,芝岚与随璟的命运看似又要交错了。
“芝妈妈,好了,今日我是来寻你叙旧的,咱们还是不要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了,我们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管不了他们朝堂上的大事,还是安安心心过日子为好,管他哪国崛起,至少我们殷国能暂且居于安宁便足矣。”
阿露洛一把执起眼前人的手来,芝岚的神思终从对随璟的遥想中抽了出来。
“是啊,你说得对,如今我们什么也管不着,倒不如过好自己现下的日子,也算是不负此生了。特别是你,如今怀了身子,一定要好好照拂自己,可不要就此染个病啊灾啊,那就不值当了。”
“我知晓,我定会好好照顾身子的,那你预备何时替咱们殷国生个小皇子?我可告诉你,如今这朝堂中因为战事纷飞的紧急情况,朝臣们皆是惶惶不可终日,在危险的处境中,天子却没有用来继承大统的子嗣,这无疑是令人焦灼的,别说这群老臣们了,就连我都替陛下担心。”
芝岚忽将手重新抽了回来,旋即低下首,身侧二人并不知其此时的真实容颜究竟为何。
“你说什么呢……这关我什么事?我与易之行又没有男女之间的关系,为何要我来生小皇子?”
“芝妈妈,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现今是不想生,又或者说你与陛下的旧情已断,暂且不愿重续旧缘了,但你得清楚,陛下总有一日得承担起繁衍皇族的重任,他能躲得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日后倘使陛下同旁的女子被迫生下子嗣,那时你还心甘情愿吗?那时你当真能不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吗?想给天子诞下皇子的人多了去,你如若再不把握机会,今后作陪在陛下身侧的女子可就不是你了。”
阿露洛语重心长地道着,依她来瞧,想要彻底挽留住龙心,首先要做的必然是诞下一皇子。
她的话虽稍有些令人不适,但芝岚终还是听进去了,她不得不联想到从前自己在悉知随璟的妻子怀有身孕的那一刻,心扉实在绞痛难言,她不敢将这等联想加诸易之行来日的妻子之身,亦或者说芝岚根本不愿去描绘日后天子的身旁会出现另一位佳人的光景,其实她的占有欲本比她想象中得还要强烈。
“芝妈妈,你一定要好好思量清楚了,毕竟陛下他一表人才,你又不曾许配他人,不如便成全这段旧情吧。”
阿露洛今日前来的目的很简单,便是劝说芝岚那颗已然动摇的心。在易之行自知近来抽不开身时,他便遣了阿露洛这对夫妇前来劝诫芝岚,哪怕在易之行被迫居宫的时日里,他也要芝岚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当然,今时阿露洛将随璟一事吐露出来确乎是在易之行的预料之外,毕竟他还不想这么快叫芝岚得知今时随璟的成就与野心,更重要的是,易之行自始至终也不愿芝岚知晓随璟的妻子已殁的事实,这无疑是在为芝岚与随璟的旧情加添可能。
“阿露洛,你便先容我想一想吧,关于易之行,我还是想再考虑一段时间……不过……我想答案很快便能抵至天子的耳畔了。”
经由阿露洛的巧嘴劝诫,‘自视甚高’的芝岚终于意识到了自身可能失却天子的危机感,她不想曾与随璟失之交臂的命运再度发生于她与易之行的生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