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章 化凶为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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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芝岚怎的也不会料到,自己不但被燕祺时刻监控着,更被另一双幽邃的双眸紧盯着。

    此人正是十皇子易之叙,他一夜未眠,完全是因自身得不到皇位而焦灼得无眠,适才听闻李隼在外头闹事,便也想着出来瞧瞧,毕竟这位李公子口中唤着的可是当朝皇后的名字,最重要的是,易之叙总觉芝岚肚里的孩儿并非天子的子嗣。

    这一切只是他起初的想法,然而当今日瞧见芝岚的身影后,易之叙再度产生一极为大胆的念头:那便是当朝皇后根本没有怀身子。

    兴许是因被燕祺的作为气得不轻,怒意汹汹的芝岚身下的脚步便也迅即了不少,以至于没叫小离搀扶,便自行攀上台阶,步履极快,根本不像是怀了身子的女人会绽露出的形态。更何况芝岚的身躯挺立,并无半分小心翼翼的架势,这世上哪有妊妇会如此不顾及肚里孩儿的安危?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快步于阶梯上?易之叙实在不解,换言之,那便是他实在想要皇后曾经的所言所语皆是她信口胡扯的虚妄之事。

    只有虚妄,易之叙才有机会拆穿她。

    盯着皇后的身姿许久,易之叙始终不见她半分谨慎的举止,心底的那抹妄念便也就此愈演愈烈。

    如今芝岚的小腹仍不算鼓涨,怀孕的头一月胎像也还不稳当,当思绪及此,易之叙内心的某种恶念终于作祟了起来。无论芝岚怀孕与否,怀的是谁人的胎,他都势必要芝岚那想要借由孩子来掌握朝中大权的妄想彻底破灭。

    一日,芝岚从天子的身侧冉冉苏醒,如今的她已搬到天子的寝宫时刻守着易之行,然而每日醒来时,新鲜的落寞与孤寂便会席卷而至,因为身侧男子的容颜始终是煞白且无言的。

    芝岚无奈地喟叹一声,继而着衣起身。在这一过程中,她不得不想起昨夜所发生的一切,对于李隼与秦玉烟,她是极为愧怍的,然而昨夜的她别无它选,无论是为了自身的安危,还是为了李隼的安危,她都必须绽露出酷绝的一面。

    如若易之行还能再度醒来,芝岚便会主动向他们二人阐明昨夜的一切,可如若易之行迟迟不曾苏醒,芝岚便也不得不去维持着而今互不打扰的现状。

    坐到青铜镜之前,小离为她梳妆打扮,芝岚的手心里却一直在摩挲着那支祥鸟发簪。她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可每当支持不住的时分,只要轻抚这支发簪,芝岚的心便能再度归于安宁中。她知晓,她必须得为易之行坚持下去,哪怕前方只是一方迷惘在飘散,芝岚也得为迷惘后的希冀去与各等野心家周璇。

    “娘娘,祭祀仪式待会儿就要开场了,我们得抓紧些。”

    “嗯,本宫知晓了。”

    今日,是殷宫一年一度的祭祀仪式,作为没有天子主权的殷国,自然是要殷宫中的皇后亲自登场来主持大局。

    芝岚一袭华服着身,威厉的妆容紧贴于面。

    为表诚心,皇后势必得要亲自踱步至祭祀台,在众目睽睽下,踱走三百级台阶难免是一件叫人不耐的事。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芝岚得时刻叮嘱自己,而今自己已是怀有身子的人,体态上务必要展示出谨慎与皇后本有的端庄才行。

    “皇后娘娘,要么奴婢搀扶您上去吧,您可是怀了小龙子……”

    “不必,如若叫你搀扶,待会儿免不了让这群人嚼舌根,历来都是当朝者亲自走上去的,我们还是得固守对神灵的诚心才好,否则百姓也会非议不断。”

    芝岚只想尽量减少身旁不必要的祸患,才想凡事亲力亲为。更何况自己也并没有怀身子,不过踱走三百级台阶而已,对芝岚而言从来便不是难事。

    “最重要的是,燕护卫不是在这下头吗?想必本宫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话罢,芝岚瞬即向身侧那一本正经的男子投去一抹奚落的目光,二人的对峙意味时至如今仍旧浓烈。

    燕祺并没有理会她,相反,其神容严穆,警惕性极高,似是在忧惧些什么。

    望着他的模样,芝岚更没好气,以为自身受到这男子的冷落,便也同时将目光移了去,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逐步攀登上了这三百级台阶。

    这一路上,芝岚始终保持着谨小慎微的态势,且右手一直轻搭在腹部上,瞧上去似在保护肚中的胎儿。

    下头的人皆提心吊胆地瞧着,万一皇后从这高阶上摔下来,那殷国唯一的希望便也就此泯灭了。虽然大臣中不乏野心家,却亦有那等愿万事无虞的本分臣子,他们只求一切都能在老祖宗的规矩下顺遂进行着,切莫生变才好,篡权夺位几乎是任何人都不想瞧见的结局。

    一步接一步,每一步都叫皇后行得极为稳当,渐渐地,下头的臣子们便也理所应当地没了顾虑,本以为一切都会如想象般安康平和。

    然而安康平和这四字是绝不会出现在皇宫中的,皇宫从来都是狡诈诡谲的地方,哪怕芝岚如今已贵为皇后,也没法逃脱出狡诈者的居心。

    当至于最后几级台阶时,芝岚忽而打滑了脚,她并非因为崴脚而致身形外斜,纯粹是因脚下有某种粘稠物在作祟。似是油,似是水,芝岚踉跄了几步,想要挣扎着站稳,下头的人亦提心悬胆地观望着她踉跄的身形,鼻息随着芝岚的身形时缓时急,然而皇后终归还是因重心不稳,脚步打滑往后倒了下去。

    “啊!”

    当瞧见怀有身子的皇后从阶梯上摔落时,下头骤时涌动出一阵阵的疾呼音。小离捂住嘴巴,震颤的瞳孔不休地在眼眶内闪烁着,燕祺眉目一紧,连忙向上疾奔去。

    然而皇后摔倒的时间只不过须臾内,想要飞奔上去接住皇后根本是不可能轻易实现的事情。

    此时,但见芝岚重重地跌落在台阶上,其身躯却在三百级台阶上不断滚动,像是要直滚至尽头,凶猛的态势根本叫芝岚控制不住。

    见状,周遭的呼号声接连不断,人人都忧惧于皇后肚中胎儿的安危。

    最终,由于燕祺的出马,皇后滚落的态势终于得到了强有力的制止。然而此时芝岚却早已滚下半数台阶,浑身的酸痛感惹得她头晕目眩,来不及感激眼前人救助的她直想作呕。

    可惜,事情远远没有就此终结,在旁人瞧不见的暗处,燕祺悄然递了一把匕刃予她,这叫芝岚本还残存在心的感激彻底消泯。

    起初,皇后还不知这是何意,因为今时她只觉得身子骨行将碎裂,屡屡欲图作呕,因此便也不能当即意识到现下情形的严峻性。可当燕祺在其耳畔道着些什么的时候,芝岚才倏忽从恍惚中苏醒过来。

    “你疯了吗?”

    女子暗自在燕祺的耳畔怒骂道。

    “如若皇后下不去手的话,那便只能由在下亲自动手了。”

    此言落,芝岚顿时含颦,容颜流露出焦灼的难色,右手却始终紧持着匕刃,不敢再将其还给眼前人。

    “皇后,您最好快些,莫要叫旁人生疑。”

    燕祺催促的嗓音与严冷的目光一直篆刻在皇后的容颜上,皇后只觉自身随时有可能被身侧人以刃伤害,便也只能自行提起刃来。

    “本宫自己动手,无需你来……”

    话音刚落,但见芝岚紧闭双目,继而咬着牙在自己的腹部毫不留情地捅了一刀,燕祺连忙以外裳将其躯体掩盖,继而当着诸人的面横抱下去。

    此时,血色不断从皇后的身躯淌下,下头的臣子们当即惊呼一片。

    “不好了!不好了!快请太医!快请太医!一定要保住龙子啊!一定要保住我们殷国的命脉啊!”

    “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肃穆的祭祀仪式瞬即便被焦灼的光景取替,芝岚隐忍着痛楚,狠狠掐了怀抱着她的燕祺一下。

    燕祺神容不改,口中轻声回应道:“皇后娘娘,在下这也是没辙,您一个怀了身子不到一月的人总得见见血才能叫诸人彻底安心下来啊。”

    “本宫可告诉你,你最好能救回本宫,本宫这一刀可捅得不浅,倘使本宫意外殁了,你也落不着好处!”

    “放心吧,皇后娘娘,在下一定会尽力抢救您的。不过在下还得提醒您一句,宫中的日子向来是最没定数的,想要日子安稳,皇后娘娘您可一定得时常抱持着一颗随时有可能被利刃伤害的心啊,来日兴许可不仅仅是一刀这么简单的事了。”

    燕祺的嗓音中无疑染带着讥讽与奚落,面对芝岚的惨状,说实话,他比谁人都欢愉。

    芝岚唇色煞白,却仍掩盖不了她今时对眼前人的怒意。她知晓,倘使适才自己不动手,终也还是逃不了被捅一刀的厄运,尽管今日这一切并非燕祺下的计,但当燕祺将刀子递来时,芝岚仍免不了对他的狠毒作为抱以唾弃。

    “贱人!”

    皇后怒骂着,双眸却假意在诸人的目光下闭合起来。

    此时,人群大多焦急,只有一人旁若无事地站着,唇畔好似还勾染着笑意。

    此人便是易之叙,策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对于芝岚流血一事,他确乎是惊异的,因为易之叙本以为皇后根本不曾怀孕,因此才想要借由今日拆穿她的假面,毕竟一个安康无虞的女子,还是一个曾经练过武的女子是不会因跌跤而大出血的。不过既然芝岚怀了身子,那此回的跌跤必然也意味着大殷的子嗣行将不保,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总归是对易之叙有利的。

    “哼,这皇位注定还是本皇子的。小皇侄,你可一定要走好啊。”

    易之叙洋洋得意,以为一切已胜券在握。然而令他猝不及防的是,他的皇侄并无其想象中般脆弱,他仍坚挺地呆在皇后的腹中。

    毕竟这是一个假想出的孩子,是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孩子,因此他能否存活于世必然还是芝岚一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