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二章 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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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待天子将所有证据确凿的实情道出后,诸人才大致摸透了易之叙的野心,自然,野心者必要遭受到亡命的制裁,而秦玉烟与李隼却就此被平白辱了清白。

    他们虽是无辜者,一夜中亦并没有产生实际性的关系,但在殷国这等保守的国度,男女到底还是有别的。对于李隼而言,他并没有损失什么,因为他本就是伶人,哪里还在乎什么劳什子的清誉?许久之前他便已然失却了男子的贞洁,如今还会在乎么?然而于秦玉烟这等清白女子而言,名誉的受辱无疑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就这么被流言蜚语辱了清白,日后的传闻必然要‘添油加醋’地议论她的长短,。

    幸而,秦玉烟喜欢的就是这位与其不清不白的男子,如此一来,她终于有理由一辈子赖在李隼的身侧不离了,这岂不是一桩成就姻亲的美事?

    “李隼!你必须对我负责!你必须对你今夜的所作所为负责!”

    “秦玉烟,你胡言乱语!本公子根本什么也没做!你莫想就此赖着我!就连皇帝适才也说了,你我二人根本没发生什么,你何必还对本公子纠缠不清?本公子瞧你就是居心叵测,想要毁了本公子的余生!”

    “你怎的知晓没做什么?当时你可是昏睡过去的!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也不知!”

    “我既是昏睡过去,那还能做什么?秦玉烟!我瞧今夜你本就想图谋不轨!”

    皇宫之外,吵吵嚷嚷,互相追逐着的正是秦玉烟与李隼的身影。如今这两位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公子小姐皆不被家族所接纳,整日纠缠在一起,倒也算是颇为匹配的一对‘佳人’。

    望着他们争执不休的声音,看守宫门的护卫冉冉绽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笑意。

    “小年轻啊,真是快活。”

    他们的确是自由自在,快活落拓的,没有宫廷的束缚,更没有家族的羁绊,倒也能随性而去了。

    不过,皇宫之中却也不乏此等超脱一切的真情,至少易之行与芝岚做到了这点儿,哪怕这其中历经了诸多性命之劫,二人的命运最终注定还是要相互厮守的。

    寝宫中,天子与皇后相对而坐。经由今日可以称之为‘惊险’的一夜后,今时的二人显得尤为淡然与从容,至少十皇子这位心头大患终被理所应当地除去了。

    “岚儿,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适才帮朕割下那厮的舌头。”

    易之行的眉目间漫溢着浓郁的深情,却又不乏打趣的意蕴。此言一出,芝岚的眼底忽掠过一层惊悚,她仍旧对方才自己那过于惊心动魄的行径倍感余悸。

    瞧她这副模样,天子直想发笑,他还从未见过这等人,分明残害人时满目无畏,心狠手毒,然当事后回想起来却又流露出满眸子怯弱的一面,就好似适才的行径不是她的作为一般。

    “岚儿,朕知晓你受惊了,但日后你不必为朕冒险,朕不愿你为了任何人被迫做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无事的,行儿。”

    “怎的无事?瞧你这满额头的冷汗,这像是无事的模样吗?不过朕还是要对你说一句抱歉,昨日朕在得知十皇子的阴谋后不曾及时告诉你。朕起初是不愿你被卷入这纷争之中的,因此才屡屡纠结于是否该悉数知会于你的两难中。今日的一切,朕实在抱歉,叫你担惊受怕了。”

    话罢,芝岚抚了抚眼前人的双颊,万般疼惜地回答道:“我一点儿也不担惊受怕,只要我们都能好好的,偶时担惊受怕也算是磨练自己的胆量了,省得日后发生什么大事,我已没了承受能力,那可就糟糕了。”

    “你尽会说些玩笑话,倘使你的承受能力是倚靠平日里的惊险事得来的,那朕毋宁你没有承受能力,朕明白你最想要的还是那安生日子。”

    说着说着,天子的眸底再度涌现出愧怍的色彩,这些时日他总是这样,兴许是双腿残疾以来,这人啊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易之行总惧自身没法于危难关头保护好自己所珍视的女子,更觉得自己残废的身躯对芝岚而言是一种不肯言说的拖累。

    望其如此,芝岚当即含了颦,口气明显羼杂着不善。

    “行儿,你如今怎的整日郁郁寡欢?这还是当初的你吗?你忘了当初那位帝王为了得到想要的一切有多么不择手段吗?这还未发生什么呢,你的性子就率先软了下来,双腿有疾不打紧,最主要的是你得有一颗坚毅的内心。太医不都说了,你的伤势并非绝无可能扭转,日后我们慢慢来,一日走上一步,我就不信你这辈子都没法再直立行走了。倘使你当真如此,我只能觉得是你自己不上心,没有毅力与恒心去挑战自己。倘使你都没有自信,旁人又怎的给你自信呢?”

    心思细腻的芝岚往往能瞧出天子情绪的低落,由于这场疾病的骤袭,易之行素来残忍的狡诈心肠确乎是被压垮了,不过芝岚相信这只是暂时的,待有朝一日易之行能靠自己的努力站起身来,想必他的脾性与开朗亦能悉数恢复如常。心狠手毒不要紧,芝岚想要的仅是天子的欢愉与幸福。

    不过,在这之前,兴许还有一事能叫天子重新瞧见生活的希冀所在,当新生命到来时,再为坚硬的心肠亦会因此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感染,如若那是自己的亲身骨血,相信那份直击心灵的动容会因此变得更为深刻。

    “行儿,我们要个孩子吧。”

    当此言从芝岚的口中脱落时,但见她瞬即羞红了脸,与其如出一辙,易之行亦在滞愣片刻后,被红霞的颜色侵犯双颊。

    与此同时,仍是宫外的那一方喧嚷。

    “你有完没有!秦玉烟,你莫要在跟着我了!你自己没有居所吗?”

    李隼骤时驻了足,对于秦玉烟的纠缠他实在忍无可忍。

    见状,秦玉烟亦于慌乱中停下了自己的追赶,其双目散逸着炯炯的光华,里头既饱含委屈,又染带着些‘厚颜无耻’的成分。

    “怎……怎的了?你对我做了……做了苟且之事,我日后当然要跟着你了……李隼,你得对我负责的!”

    此言出,但见李隼的情绪瞬即高涨,怒挑的眉头,瞠大的双目,无疑绽露出他对女子言行的极端抗拒与惊惶。

    要对秦玉烟这等聒噪的女人负责,于李隼而言,这确乎是一件要了命的事。

    “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第一,我没有对你做不诡之事,一切皆是那挨千刀的十皇子的陷害!第二,我也不会对你负责,非但是因为我没有做什么,就算做了什么,我也不会与你成亲的!做妾也不成!做洗脚丫头也不成!总之,我李隼这辈子也绝不会与你牵扯上什么实际性的关系!”

    “李隼!你!你……你欺负我!你又欺负我!我要告诉岚姐姐去!”

    “你去告诉吧,反正如今岚姐姐也有了旁人,她哪里还会在意你?你算个劳什子!”

    不知是因芝岚整日伴在天子周遭这一残酷的现实而愤慨,还是因奚落秦玉烟而蓄意摆出副凶狠貌,今时李隼在提及芝岚时,满眸子皆是清厉与桀骜,似乎还冗杂着某种盛怒的成分。

    听闻此言,秦玉烟哭嚷得更甚。没有芝岚庇护的她的确什么也不是,尤其是在李隼的面前,她便更加难以抬起头来。因为这男子往往能将她贬得一文不值,纵使如此,秦玉烟亦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追求李隼的信念。

    见状,李隼眉头一挑,继续言道:“再见了,小哭包,不,再也不见,日后这清舞楼便是我李大爷的地盘了!岚姐姐已然将此处的地契与管理权都交予我。爷明日定要在清舞楼上贴上一则告示,告示上便写道:秦家三小姐秦玉烟不得进入此场所。见你一次赶你一次,就不让你靠近本大爷半步!瞧你能奈我何!”

    话罢,李隼登时转首而离,唇角勾染出的笑意无疑是奸黠的,不知为何,每当与秦玉烟单独相处的时分,李隼往往喜欢流露出这等神容来逗她。

    可惜,今夜秦玉烟想要抱得美人归,不对,应是抱得男伶归的决心尤为强烈,她那颗早已被李隼伤得百毒不侵的心根本不被其狠毒的措辞所搅扰,反而还颇为亢奋起来。见到男子转首离开的身影,秦玉烟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旋即用双手紧紧地在背后拥揽住他。无论李隼怎的挣扎,秦家小姐就是不肯撒手,脑袋顶着,双手双足齐齐用上,像块巨型玉坠,滑稽地吊在男子的背上。

    “秦玉烟……你……你放开本大爷!这可是大道上,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本大爷这辈子就没见过像你这等不害臊的女人!”

    “就不!李隼!你是我的!这辈子也只能是我的!除非你答应与我成亲,否则我就不放!瞧瞧到最后是谁没犟过谁!”

    不知这素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今时究竟是从何处借来了这般大的力气,竟能叫李隼的身躯禁锢在她紧揽的双臂之中。

    许是因为挣扎,许是因为本身的心绪在作祟,今刻李隼的双颊竟于夜色下绽露奇异的红晕,这还是他头一遭因为旁人的行径走漏出羞赧之情,倒还真是稀奇。分明秦玉烟面目狰狞,五官更是因为使力而悉数拧在了一起,偏偏是在这等少女自身都不觉美好的光景下,李隼宛若动了心般地紧张起来。

    “李隼,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不答应!绝不可能!”

    男子的心跳加快,脸孔上的红晕亦在不断荡溢着,李隼从未体验过这等‘惊险’的感觉,哪怕在同芝岚单独相处时亦不曾感受到这等悸动的心跳声。

    他不知自己是怎的了,仅是因为秦玉烟的搂抱便这般脸红心跳吗?

    李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