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说，他很喜欢跆拳道。

    苏醒醒问为什么？

    苏陌说：“强身健体以后就能保护你和爸爸了。”

    苏醒醒哑然。

    看来自己的弟弟是长大了。

    可惜周日下午，苏醒醒接到钢琴教室那边的电话。说是苏陌和班上别的孩子打起来了。

    钢琴教室在苏醒醒住的新村南边，过一条马路就到了，所以苏醒醒并没有送苏陌去。但这才上课半个小时怎么就和人打架了?

    老苏这周不在家，只得苏醒醒自己去。

    到了钢琴教室，别的孩子在小房间里练习，而她被请去了办公室。

    虽然钢琴教室只是兴趣班，可是但凡被叫老师的人都有点吓人吧。苏醒醒进屋进屋时，苏陌和唐维真站在一边，另一边是一对父母和一个哭的鼻青脸肿的小男孩儿。

    哦，不，不是哭的，大概是被打的。也没有鼻青脸肿，但确实额头红了个大包。

    苏醒醒刚关上门，对方家长就破口大骂：“家长呢！不是叫家长了吗!来个小孩子干嘛!”

    “李太太，这个汤唯真的父母和苏陌爸爸暂时赶不过来。这是苏陌的姐姐……”

    “我知道这谁。”

    由于是社区内的钢琴教室，来上课的基本都是附近的居民。虽然苏醒醒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知道苏醒醒也不为过。

    李太太翻了好几个白眼，苏醒醒严厉道：“道歉!”

    “不道歉!”

    “你看看老师你看看，这什么家教啊！打了人居然还能理直气壮不道歉？”

    苏醒醒清楚自己弟弟有抬扛的毛病，这点和她很像，无奈只好自己先低头。

    “对不起对不起，这个苏陌打人确实是他不对。我在这里代他道歉。”

    “切。”李太太不屑地打量她，“你代他道歉，他下次要是再打人怎么办？老师，这样的学生不能收，扰乱治安不说还会教别的小孩子。我儿子下周还有……”

    李太太的嘴像机关枪似的，一旁的男人沉默不语。

    苏醒醒回头看看两人，苏陌眼眶红红，唐维真……等下，为什么唐维真也在。

    “那个，不好意思，我能打断一下嘛？”根据苏醒醒对苏陌的了解，他不会随便打人，因为他怕别人因此说苏醒醒坏话，“请问两个孩子为什么打起来？”

    “为什么？”李太太听了这话特别不开心，声音一下子拔高八度，“打人还有理了，还问为什么？”

    “这位阿姨。”苏醒醒最近也不顺，李太太这样的态度这样浮夸的表情，苏醒醒也觉得不开心了，“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才能解决问题不是?大家都是文明人，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文明人?”李太太冷哼一声，“就你们家还文明人?这里谁不知道你苏醒醒之前和流氓大家住院。连警察都去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打人不道歉，和你们能讲道理?”

    你看，连抗争一下都没有，就放弃了。连问也不问就道歉了。

    苏醒醒你活的太没理了，难道想连带着苏陌一起变成这样?

    “苏陌。”苏醒醒语气降了八度，“为什么打人。”

    苏陌愣了一下，随即低头不说话。

    “看看，自己都没理由。老师，这种人……”

    “小真，你在场吧?”

    唐维真站在后面也一言不发。

    “都不说话?那就是无缘无故打人咯？”

    “哼，一点家教都没有。”

    苏醒醒不睬她，继续逼问：“你要是这样的话，以后周六跆拳道也不要上了。”

    “怪不得了，还学跆拳道。就怕流氓有技术。”

    苏陌红着眼瞪向李太太。李太太见了又激动起来：“看看你这小孩子什么眼神？这长大了还得了?长大了杀人放火什么干不出来!”

    “这位阿姨，你讲话注意点。”

    “怎么?你要打我不成?我告诉你我儿子这医药费检查费还是精神损失费，你们一分也别想逃。还有，要是苏陌还在这里上课，你们学校也是要担责任的!”

    “李太太，李太太。这个是我们没有监管好孩子，那个……”

    “是他先说我的!”躲在后头的唐维真突然尖叫起来，她指着那个男孩儿叫喊着，“是他先说我爸爸不要我了!他说我是野孩子!还和别人说我妈妈不干净，说不知道谁是我爸爸。”

    唐维真的妈妈前段时间开了个小卖部补贴家用，进货出货什么的，确实会和别的男人有来往。

    “苏陌叫他别瞎说，他就把我的钢琴盖子拉下来，差点砸到我的手指。”

    唐维真讲完就哭了起来。李太太沉默一秒就发飙了：“听听，这么小就撒谎。我家儿子根本不认识她妈妈，不可能说这种话。哦，我知道了，就是街口那个寡妇是吧……”

    “不是寡妇!”唐维真边哭边反驳。

    “就是寡妇!你妈妈就是不要脸的臭寡妇!”李太太的儿子也不知道哪根筋哪根筋搭错了，开口就骂人。

    苏陌一听，直接上前把人扑倒：“满口胡言，你道歉!你道歉!”

    李太太和苏醒醒好不容易把人拉开，苏陌满脸通红，那孩子头上的包更大了。

    “老师，你都看见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李太太，你搞清楚，是你儿子诽谤别人在先。”

    “呵。”李太太凶神恶煞地瞪着苏醒醒，“诽谤?别以为我怕你!知道你们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今天可是带着律师来的!你才是给我说话小心点。陈律师，刚才那些都录了嘛！”

    哦，原来那个是律师。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律师……”苏醒醒怒了，这哪里来的泼妇，随身带律师，“看来我们要是不请个律师来是没资格和您讲道理了。”

    说完苏醒醒就掏出手机。

    律师，她不认识。但是她认识一个想做律师的人。

    “喂。”

    樊星几乎是过了五分钟才接电话。苏醒醒一边吐槽他动作慢一边又担心自己是不是打的不是时候。

    “樊律师。不好意思啊，又打扰你了。”

    电话那头，樊星沉默了。

    苏醒醒叽里呱啦讲了一通，其实她就是想吓吓那个李太太。

    李太太也确实安静了不少，伸着脖子想听电话那头的声音。此时大家看着苏醒醒一个人在那里演戏，她最后还不忘说：“哦，好好。对啊，小孩子的事嘛……”

    “你在哪里？”

    哈?苏醒醒原本是打算演一演，然后和那个李太太说，寄律师函吧。

    “你在哪里？”樊星又问了一遍。

    此时李太太轻蔑的笑着：“装吧，还樊律师。说谎，谎话连篇!”

    她边说边恶狠狠地指指点点。

    “三桥南路89弄a座三楼飞扬琴艺馆。”

    “好。”

    挂了电话，苏醒醒陷入一种茫然。樊星不会真的来吧?不过他要是不来也挺尴尬的。可是他来了能干嘛？打群架？

    苏醒醒想着想着十分钟过去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大家不由自主地朝门口看去，一分钟后有人敲了敲门。

    “张老师，那个苏陌的……辩护人……”

    苏醒醒朝门口看去，震惊了。只见樊星一身西装革履，除了长的一样，其他的，什么气场啊，气质啊，眼神啊都变了。

    樊星今天戴了副眼睛，看见苏醒醒支起了商业笑容：“苏小姐，久等。”

    苏醒醒机械地起身和他握手，随后樊星又看向李太太那便，一一打招呼。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反正这一打扮还真的不一样，看着特别有专业技能。

    “未成年人这块，不算我的主攻。所以我叫了陆律师一起来。之前商议起诉那三个人的时候你们也见过的。”

    苏醒醒疑惑的再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稍显老成的男子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啊，好像没见过。

    苏醒醒看出来了，这个陆律师真的是律师。他这一进来，招呼没怎么打，倒是蹭蹭蹭地把包里文件本拿出来。上来就让老师把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一遍。

    “所以，现在李太太是要提起民事诉讼?”

    李太太没想过苏醒醒真的请了一个律师来，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她看向自己的陈律师，陈律师又看向她。

    而陆律师这边，人不开口我就不说话的样子，让现场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半响，李太太才支支吾吾道：“民事诉讼，这点小事也不用了这么大阵仗。我们就是要个公道，他弟弟打人了，那道歉和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肯定不能少是吧。这要求我觉得合情合理啊。”

    陆律师勾起嘴角看向樊星，樊星没有找苏醒醒，而是直接问苏陌：“你和人家道歉了么？”

    苏陌摇头：“他先说唐维真的。”

    “一码归一码，李一鹏有没有说你?或者先对你动手?”

    苏陌摇头。

    “那你和他之间，是你动手在先。是吧？”

    苏陌咬着嘴唇不语。

    “苏陌，万一你刚才推他的时候，他不小心崴脚了，或者地上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磕了他的脑袋，他流血住院甚至落下残疾或死亡，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嘛?”

    苏陌抬头看向李一鹏，随后又低头，道：“不是。”

    樊星笑了，他蹲下身歪头看着苏陌，柔声道：“那你现在是不是要给他道歉呢？”

    樊星拍了拍他的背，苏陌委屈兮兮地回望他一眼，有拉拢着头朝李一鹏走去。

    “对不起，我不该推你，不该打你。你能原谅我么？”

    苏陌标准的九十度鞠躬，惹得李太太和李一鹏僵在原地。

    李一鹏看他妈妈，他妈妈嘴角抽了抽，嗯了一声。

    陆律师一看，继续接话：“好，那苏陌这边结束……”

    “哎，怎么就结束了。赔偿呢？”

    “赔偿？当然赔偿啊。医药费等医院发票，精神损失你们不是税要再商议具体金额么？商议好了?没有？哦，那只好先放一下。”

    “那么接下来，唐维真这边。李一鹏先生在言语和行为上……”

    “哎哎哎，什么言语什么行为。小孩子童言无忌的你们上岗上线？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她编的？”

    “也是。”陆律师点头，“当时教室里几个孩子?”

    “五个。”

    “其他三个小朋友当时在场么?老师当时在场么?”

    “额……”

    “教室有监控吧，我刚才进来时看到有。”

    “这位……”

    “能不能请当时教室的老师和其他同学过来回忆一下当时情况?至于李一鹏有没有盖钢琴盖子，监控我想也能看到。”

    “你什么意思？小孩子……”

    “李太太，从法律流程上，即便当时双方未成年我们也有义务讲事件发生时的全部情况了解清楚，这样对您的孩子才公平。”

    “我的天啊，陈律师!”

    “额……是的。从取证角度说，由于在场三位小朋友皆牵扯在其中，所以他们任何一方的供词都不能算……”

    此时樊星插嘴到：“其实不找那些小朋友和老师来也可以。毕竟拌嘴，肢体接触，有很大一部分的随机性。把人都叫来，我怕吓到孩子。”

    李太太听樊星这么说，幽幽道：“这还算句人话。”

    “倒是学校这边。我看你们有三个教室，每个教室两个老师。在唐维真和李一鹏发生口角时，老师有没有劝解？当苏陌和李一鹏发生肢体冲突的时候，老师又阻止了么？这个我想还是要调监控看一下。另外，学校在李一鹏受伤后是否及时送医?李太太也说了伤在脑袋，如果影响了脑内部什么部位，会有潜伏性颅内损伤的风险。当然如果学校送医检查过了，费用也由我方承担。另外……”

    “那个樊律师……”琴房老师坐不住了赶紧打断樊星，“我们公司这个律师不在场，要不这块……”

    此时陆律师又跳出来：“当然，这部分可以再议。现在先送李一鹏去检查吧。小孩子的毛病不要耽搁。哦，对了，这是我的名片。”

    陆律师把他的名片发了一圈。陈律师接过后一看，眼睛突然睁大。李太太奇怪地问他干嘛，陈律师耳语几句，这位李太太脸色突变。

    “检查什么的我们自己去就好了。你们可以继续和老师谈你们的，小孩子打打闹闹的……”

    “哦，这恐怕很难，毕竟打架是相互的，苏陌也需要检查。一起检查等下发票可以直接给我们，这样流程快一点。”

    “哦，检查费什么的，算了算了。小孩子能和平相处就好。”

    “妈妈我不要和他们一起上课。”

    “你抽什么风!”

    “你不是也一直说他们是下等人么!”

    “你闭嘴!”

    “我不要和他们一起上课!”

    李太太拉着李一鹏往外走，李一鹏哭的更凶了，大喊着：“你都觉没说他们是贱民了!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上课，你不是一直和我爸说……”

    “李太太，那精神损失方面”樊星起身，一米九的个子看着三人，“精神损失费到时候……”

    “再说!再说!”

    李太太着四十分钟，高开低走，最后竟是落荒而逃。

    苏醒醒以为这就算结束了。没想到樊星转身继续坐下：“好了，未成年人之间的问题先这样。校方这边……”

    “樊律师，我刚才和我们律师通过电话了。他还要过几天才回来。”

    “电话?”

    樊星看着远在另一头的电话，低笑道：“好，那贵校的律师到了请给我们致电。最好在下次上课之前吧，我看刚才李一鹏还不能接受我们苏陌和唐维真和他一个班，万一下次开课小孩子之间的心结没有解开，难保今天的事情不会重演。”

    “当然当然，我们会调整班级编制的。绝对不会重演。”

    樊星盯了老师一会儿，点头笑道：“那就麻烦老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

    “那要是老师这边没什么其他事，我先带他们回家了?”

    “好好，这边请。”

    琴房老师像是送瘟神一样把四个人送到门口。离开大楼，苏陌整个人挂在樊星身上默默哭泣。

    陆律师牵着唐维真，到了路口，转身道：“好了，我现在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谢谢陆大哥跑一趟了。”

    “你谢他干嘛，他就问了几句话。”

    陆律师笑着摇头：“小子!你可千万别选到我的课，不然有你受得。苏小姐，这是我名片。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我，别找樊星，他这人锱铢必较，小气得很。”

    樊星瞪了陆律师一眼便放下苏陌，苏陌牵好唐维真，陆律师就走了。

    苏醒醒看着看着手上的名片：“陆魏茗事务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嗯，市内最好的私人事务所之一。”

    “你怎么认识的?”

    “陆庭是我爸朋友的儿子，我小时候经常去他家玩，反正很熟。他现在有事南政的教授，业内名气很大。”

    “哦。”苏醒醒抬头，樊星正看着他。

    想到昨天的事，苏醒醒低声道：“今天，谢谢你了。”

    樊星依然歪着脑袋看着苏醒醒，半天才松了口气似的笑道：“从你嘴里听一句谢谢还真是不容易。”

    苏醒醒听出了画外音：“之前……住院的事也谢谢你……反正很谢谢你。”

    “嗯，不客气。”樊星勾起嘴角，“走吧，苏大侠。你可以啊，为了唐维真和人大打出手。”

    苏陌得意的哼了一声，又突然内疚地回头看了看苏醒醒。

    “别管你姐，她的人设早崩了。”

    苏醒醒：……

    “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

    “帅？”

    “这么道貌岸然。”

    “哦，家里有点事，要穿正装。”

    “那……我打给你不是……”

    “是啊，不过还好你打给我，我有借口先走。在那里听他们扯牛皮无聊死了。”

    樊星开始疯狂吐槽他的那些叔伯。

    身后苏醒醒听着，心想这样看来他们两这个尴尬期算是结束了?苏醒醒望着前头的樊星，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关系，总觉得看着他心里生出了长久不见的平静。